「你走!」
金色真言符篆下,飄雪痛苦地蜷縮在地上,雙眼卻異常明亮,定定望著薛劍生,咬著咯咯發顫的銀牙喊道。
真言符篆得到三僧的法力加持,已經抵擋住墨綠的侵蝕,雖然還無法完全祛除掉,但也足以繼續對飄雪施術了。淡淡的金光在她身上蔓延,同藍光和紫黑霧氣強烈對抗,彷彿一柄柄粗糙的鈍刀,正在對她寸寸凌遲。
「走!我不需要你救!走啊!」
飄雪的眼中佈滿了血絲,牙齦也被咬得鮮血直流,她渾身抽搐,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只是不停地大喊著。她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普之術強烈的痛苦,已折磨了她一個多月,無論體力還是意志,都到了強弩之末。
如今,她之所以還在努力堅持,只因為心中的一絲執念,那支持著她這些年來掙扎求存,拚命修煉的執念。
薛劍生呆呆地望著她,望著她那本該傾城絕色,此刻卻暗淡痛苦的臉,望著她頑強的抗爭,望著她淒慘的狼狽。忽然,他的心裡一陣狠狠地揪痛,彷彿有人正拿著針,一下一下刺進他的心底。
那種痛,讓他大腦空白,失魂落魄。
那種痛,讓他肝腸寸斷,無法呼吸。
「不!我不能走!決不能!」
這幾個字,化作一股強烈的衝動,剎那間佔據了薛劍生的全部思想。
曾幾何時,他也為自己的苟且偷生感到過彷徨,選擇卑賤的活著,守著一份根本看不到光明的希望,如何比得上轟轟烈烈死去來得痛快?可是,他仍然每天不知疲倦地練功,他為自己找到了解釋,因為他不可以放棄,那不共戴天的仇恨!
終於,苦心人,天不負,他遇到了九命殺神,這個給予他夢想成真希望的又一個恩師。當他修煉初成,逃離崑崙,經歷過與蕭月兒的相互扶持,同生共死;經歷過林若雨的險遭意外,不離不棄;經歷過葉傾城夫婦的傾城之戀,生死不悔。他漸漸覺得,仇恨似乎只是他的宿命,卻不應該是他生命的全部。
此刻,望著飄雪痛苦的表情,執著的眼神,顫抖的身體,他終於找到了,那讓他迷茫彷徨,卻又一直苦苦尋找的答案。
他生命的意義,正是為了這些他所在乎的人,為了這些他最親的人!
為了能讓他們幸福安樂,為了能讓他們不再吃苦涉險,為了能讓他們每天都有燦爛的笑容,他可以不惜與全天下為敵!
遇人殺人,遇佛殺佛,凡是傷害他親人的人,都是敵人!為此,哪怕付出天下人的性命,甚至他自己的性命,他也雖死無悔!
「殺!」
薛劍生大喝一聲,身隨劍走,劍增身勢,身劍合一,化作一道驚天動地的劍芒,眨眼即逝,直奔智賢四僧而去。
這一刻,想通一切的他,只覺得身上突然爆發出用不完的力量,丟掉從前的瞻前顧後,謹小慎微,變得如當初面對幽冥血蟒陷入絕境時一般,一往無前,心無旁騖。
他的眼前只有敵人,他的心中只有戰鬥!
他要用他的肩膀,扛起所有的災難和苦痛,他要用他的劍,斬掉所有製造災難和苦痛的人!
「嗡!」
薛劍生丹田中躁動不已的誅仙劍,猛然平靜了下來,劍身原本濃郁妖異的血光之下,一抹淡淡的青光彷彿甦醒一樣,越來越亮,最後白得刺眼。
此時的誅仙劍,正氣凜然,霸道凌厲,自有一種不將天下放在眼中的高傲,又有一股對戰眾生捨我其誰的氣魄。似乎,這才是真正的誅仙劍,就連那凶厲煞氣超乎想像的血光,也在青光中敗下陣來,戰戰兢兢,暗淡無光。
「苦海無邊,還不回頭?」智賢輕歎一聲,手結法印,對著須彌珠遙遙一點,須彌珠表面的白色光暈登時逆轉,一道龐大的碧綠劍芒,隨即從須彌珠中飛射而出。這道劍芒,比部華蓮凝聚的劍芒略小,看其威勢,卻正是薛劍生之前部華蓮的一部分。
「乒!」
兩道劍芒在半空相遇,紛紛崩潰,殘餘氣勁如同綻放的煙花,深深刺入堅固的石壁中。
薛劍生這一劍的威力,終究無法與經過智賢加持的部華蓮相抗,他雖然勇不可擋,全力施展,仍然有部分部華蓮的劍芒凝而未散,重重斬在了他的身上。
一時間,薛劍生猶如被槍膛發射出的子彈,砰地一聲整個被砸入石壁之中。
「哈哈哈哈,再來!」
薛劍生掙扎著走出石壁,嘴角不斷有鮮血湧出,從罩住臉的落魄鍾內滴落。暢快的笑聲,錚錚的劍鳴,高昂的戰意,以及薛劍生在智賢四僧眼中無頭,卻不斷有鮮血憑空出現的場景,異常詭異。
「施主,停手,你不是貧僧的對手。」智賢不敢掉以輕心,以須彌珠對向薛劍生說道。
「不見得。」薛劍生冷哼一聲,滾滾真氣湧入純鈞劍,浩蕩的劍意陡然升高,使智賢四僧心中大驚。
在這場暢快淋漓的戰鬥中,他對劍似乎又有了一層新的領悟。至剛至強,九死不悔的戰意,不僅讓他與純鈞劍更加心靈相通,始終不得窺門而入的陽水的研究,似乎也對他打開了一扇門。
「接招!」
薛劍生大喝一聲,鬆開純鈞劍的劍柄,以御劍術凌空御劍。與此同時,他立刻閉目捕捉腦中那一閃而逝的靈感,結合誅仙劍陣和對陽水的感悟,氣劍相通,忽然在兩者之間找到了一絲契合的脈動。
「分!」
薛劍生雙目猛然睜開,抬手對著純鈞劍虛空一撕,純鈞劍便彷彿分裂一樣,轉眼在周圍形成了許多柄晶瑩的劍。這些劍幾乎與純鈞劍一模一樣,宛若實質,氣勢磅礡,凌厲非常,正是由無堅不摧的陽水凝聚而成。
「斬!」
薛劍生冷冷一笑,對著智賢四僧輕輕一指,純鈞劍四周分裂而出的劍便首尾相連,攜著道道彷彿可斬日月的劍芒,前赴後繼向他們斬去。薛劍生跟在最後,手握純鈞,毫無懼色,一往無前。
「砰……」
接連不斷的破碎聲響起,智賢和須彌珠就像不可逾越的堡壘,任憑薛劍生如何攻擊,也始終不退一步。最終,純鈞劍全力刺在須彌珠上,須彌珠微微一震,發出一道金光,便將他再次轟入了牆壁之中。
「再來!」
牆壁中傳出薛劍生堅定的聲音,只見他隨腳踢開身前擋路的碎石,連嘴角淌出的血跡都懶得去擦,一手握劍,如一道燦爛的流星,飛身向智賢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