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找我有事?」五月紅沒精打采地走進財務處,一臉悶悶不樂,
李香梅合上賬本,順手把算盤放到一邊,「沒什麼,就是一個人悶得慌,想找個人說會話。」
「別裝了!」
五月紅輕歎了一口氣,指著團部方向黯然地說:「你是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那邊都談婚論嫁了,我就不信你一點不知道。」
「不知道怎樣,知道又能怎樣?」
「祖兒也真是的,見風就是雨,這麼大事也不提前商量商量,俗話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他提前說一聲我們這些做姨娘的還能不同意?三姐,你千萬別不當回事,這還沒進門咱就得靠邊站,真要是進了門,指不定被擠兌成啥樣呢。」
之所以讓你靠邊站,還不是因為你那張藏不住事的破嘴?李香梅暗笑了一句,臉上是恬淡的笑容。
「你還笑得出來。」
「你自己都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祖兒訂婚是好事啊,為什麼笑不出來?」
李香梅從書桌裡取出一張全家福,不無感慨地接著說:「丁小姐是子琪和子菁的同學,人長得漂亮,家世又好,記得她第一次來咱家玩的時候,老爺就對她讚不絕口。更何況繼祖早就這個心思,而且還追過一段時間,現在有情人終成眷屬,又門當戶對,我們應該高興才是。」
「我可高興不起來,」五月紅嘀咕道:「左一個謝處長,右一個丁小姐,真要是像他爹一樣再來個三妻四妾,到時候你我的日子怎麼過啊?」
「十年媳婦熬成婆,你倒好,竟然怕當婆婆。」
「我是怕他娶了媳婦忘了娘!」
小祖宗是真變了,自老爺死後再也沒跟眼前這位眉來眼去,現在更是懇求自己利用丁小姐送上門的機會,把五月紅的事徹底解決了。他的主意很荒唐,但想來想去卻是眼前唯一的辦法,李香梅裝出副為之所動的樣子,順著她的話茬說:「想想也是啊,你我無兒無女的,又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姨娘,是得趁早為自己打算打算。」
「人死不能復生,你我都這樣了,還能怎麼打算?」
五月紅沮喪到極點,聲音平淡而空洞,眼睛裡的淚水潸潸而流。李香梅掏出手絹,一邊幫她擦拭著,一邊若有所思地說:「這一說倒讓我想起老夫子走前的那番話,四妹,如果你願意的話,咱倆將來說不准還真能過上幾天好日子。」
「老夫子說過什麼話?」
李香梅起身關門,生怕被別人聽見似的,湊到她耳邊,「四妹,你感覺張參謀那個人怎麼樣?」
五月紅被搞糊塗了,但還是下意識地說:「挺有本事的,做事也很賣力,還行吧。」
「可這麼一個有本事的人,祖兒卻不敢重用。如果是自己人的話,早就讓他干參謀長了。」
「那怎麼才能讓他變成自己人?」
李香梅把她摟到懷裡,意味深長地說:「四妹,我和二姐這輩子算完了,但你還年輕,完全可以重新開始。張參謀這個人不錯,而且我打聽過了,他至今尚未成家,如果你們倆能走到一塊,那他不就成自己人了?」
「開什麼玩笑!」
五月紅恍然大悟,猛地推開她胳膊,連連搖頭道:「三姐,別說人家看不上我,就算有那個意思我也不能同意。你想想,大家都在一個軍營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又知根知底,你讓我把臉往哪兒擱?」
「這都什麼時代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李香梅把她拉坐下來,循循善誘地說:「十里洋場離婚結婚、再離婚再結婚的女人多了去了,不認識的不說,就總跟你打牌的那個佘愛珍,跟76號吳大隊長還不是二婚,也沒見誰笑話她呀。況且你又不是離婚,而是守寡,依我看走到哪兒都不丟人。」
兩個多月了,陳大少爺總是跟她保持距離,更何況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就算不保持距離,她也別指望能跟陳大少爺修成正果。對於李香梅這個提議,五月紅不動心是假的,但想了想之後,還是搖頭苦笑道:「三姐,我跟佘愛珍不一樣,這件事不要再提了,省得別人聽見笑話。」
「有什麼不一樣?」
李香梅哪能不明白她的顧慮,撫摸著她的胳膊,低聲地說道:「祖兒那邊無須擔心,你能有個好歸宿,他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會反對?至於以後的關係嘛……各交各的,你還是他的姨娘,張參謀還是他的部下,都是穿軍裝的人,怎會計較那些小節。」
五月紅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禁不住問道:「三姐,你跟我說實話,這是不是祖兒的意思?」
「是誰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有個好歸宿。」
見她有些傷感,李香梅連忙勸慰道:「四妹,你千萬別多想,祖兒更不是那種絕情的人,要不也不會把沈淑貞母女想方設法送往美國。再跟你說句貼心話,這是沒碰到合適的,如果碰到了三姐也會走這一步。畢竟大家都是個女人,誰不想有個像樣的家,不想像正常人一樣生兒育女。」
「真的?」五月紅將信將疑。
「騙你幹什麼,」李香梅點了點頭,一臉誠懇地說:「況且這麼做也都是為了祖兒,就算百年之後真能見著茗軒,那我們也問心無愧。」
令她倍感意外的是,五月紅居然冷不丁爆出句,「三姐,我看邱營長人不錯,別看他冷冰冰的,但心好著呢,而且對你好像有意思,要不我給你倆也撮合撮合。」
李香梅被搞得啼笑皆非,愣了好一會才面紅耳赤地說:「一碼歸一碼,現在先說你的事。」
「不行,要說一起說,要嫁一起嫁,別把我當傻瓜,在前頭給你頂雷。」
李香梅的未來,陳大少爺也跟她推心置腹的談過。一是不好意思,二來短時間內也下不了這個決心,所以一直顧左右而言他,盡可能迴避這個問題。沒曾想替他勸五月紅,勸來勸去竟把自己給繞了進去,李香梅赫然發現自己也被算計了,而這一切也都是陳大少爺的陽謀。
「四……四……四妹,我對他不瞭解,來日方長嘛,這事還是以後再說。」
五月紅可不是那麼好糊弄,居然來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似笑非笑地說:「三姐,十里洋場離婚結婚、再離婚再結婚的女人多了去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相信我,邱成松真對你有意思。」
「你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他對我有沒有意思。」
「說來真巧,前天晚上吃飯時他向阿珠打聽你的情況,恰好被過我給聽見了。後來一問才知道,『松、鶴、延、年』四兄弟裡就邱成松孤身一人,他老婆難產死的,以後一直未娶,這樣的男人靠得住,而且還知道疼人。」
李香梅沉思了片刻,狐疑的問:「四妹,你跟我說實話,這到底是誰的意思?」
「我可不像你,淨在背後搞小動作,」五月紅撇了撇嘴,又補充了一句,「但這事還真有人跟我開過玩笑,不然我也不會這麼說。」
「誰?」
「長福啊,除了他還能有誰。」
懷疑得到了驗證,李香梅醍醐灌頂般地明白過來,禁不住搖頭苦笑道:「四妹,我倆都被人給算計了。」
五月紅思忖了片刻,突然笑道:「三姐,你說得對,咱們不能就這麼稀里糊塗的過,不管是為自己,還是為祖兒,都得作出個抉擇。」
「你同意了?」
五月紅詭秘一笑道:「事關姑奶奶的下半輩子,不好好考驗下那個姓張的,姑奶奶可不會輕易同意。還有那個娶了媳婦忘了娘的小祖宗,也不能便宜了他,不給個十幾二十萬的嫁妝休想趕姑奶奶走。」
想開了,也就沒那麼多顧慮了,李香梅舉起賬本,格格笑道:「對,絕不能便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