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微回放到羅蘭進行儀式之前。
在另一個地方,那是位於城市的中央,被看做布留部市的地標,水晶塔。
水晶塔的前面是市政廳。塔裡也被導入了當時最先端的設備。整體高度超過了100米,位於市政廳前的廣場,在市民之中也取得了廣泛的好評。
水晶塔的最上層,特別展望台。休息日一般開放。百米的展望台為了方便市民觀景還有特殊的裝有玻璃的瞭望台。
從電梯下來再走過這樓梯便是特別瞭望台,以磚砌的舊市政廳樓為根基建造的、總高度一百米、外周全部鑲上鏡面玻璃的新市政廳樓被視為布留部市象徵的水晶塔離地面八十米高的地方。
也就是水晶塔的最高層——特別展望台。
在那個舞台上,魔法也依然在靜靜地進行著。
不知為什麼,警備員們都偏偏在這一天忘記了巡邏。不僅如此,他們還以為自己已經像往常那樣到處巡邏過和檢查過,於是在巡邏表上打上了勾,然後各自回家去了。
如果他們還具備原有的判斷力的話,光是站在人口處就應該會大吃一驚了。
因為在展望台的地板上,已經被畫上了某個奇怪的紋樣。
那是連細緻部分也顯得無比艷麗的、用色沙描出來的繪畫。
描繪在繪畫中的,是佛性的體現。
也就是沙曼陀羅了。
半天前在神岡山上的沙曼陀羅,現在正種植在這座塔上。
本來的話,這種規模的沙曼陀羅最低限度也需要花一個星期來培養。現在之所以能縮短到這個地步,也都是多虧了名為納吉姆的老人,所施展的幽精之術。
並沒出乎意料,這次歐茲華德的對手的確是集體作戰,人數為三人,已和歐茲華德委託的魔法結社交過手,就算是現在也依然在城市的某個角落戰鬥著,為了自己的魔法存在意義而戰鬥著。
三人構築完沙曼陀羅之後,其他兩人立刻前去迎戰,獨留這位名為杜馬的僧侶一個人主持沙曼陀羅。
不過這也很正常,從沙曼陀羅就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叫做杜馬的僧侶才是儀式的主導。
不光如此,杜馬保持著坐禪的姿勢,思考著關於自己兩個同伴的事情。
各自分頭行動對這個組織來說是常有的事。魔術師的那種肯定一切以自我為中心的想法、不把禁忌放在眼內的存在方式,到最後也必然會削弱組織的凝聚力。不管再怎樣增加協助者,都無法獲得像協會>那樣的正面權力,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在這個前提下——
自己和同伴們之所以能維持著組織的形態,都是因為「夢想」的緣故——杜馬深信著這一點。因為每個魔術師都會懷抱的那個「夢想」,
杜馬認為只有在才能得到實現,所以他才會根納吉姆和瑪爾切拉走到了一起。
不管是染指於黑暗,還是落入了**,人類也還是需要的那種夢想。
甚至可以換句話說,那是為了生存下去所必需的尊嚴。
杜馬、瑪爾切拉和納吉姆,都是在螺旋之蛇>再次獲得了那曾經一度失去的東西。不,儘管還沒有得到,但至少也找到了其中的一點碎片。
因此,杜馬依然繼續進行著他的術式。
(…………)
在思考的期間,杜馬的坐禪姿勢也沒有任何動搖。
儘管杜馬自身一動不動,某種不可見的東西卻在他身上源源不斷地流過。
那是類似風的流動。
那是類似水的流動。
『風水』。
在中國被如此稱呼的思想,杜馬都將其體現在自己的身體上了。
同時,在僧侶的體內,一切的感覺都變得極其敏銳。
眼。
鼻。
耳。
舌。
皮膚。
每一方面都調整到平均的敏銳度。
儘管身在特別展望台,但是杜馬卻能夠知道外面的情況。
他能夠通過玻璃的微弱顫動感知風的強度,也能夠通過幾百米遠的地板迴響來傾聽路人的對話。如果繼續集中精神的話,他甚至可以感應到空氣的味道或者路人們的身體味道。
但是這一切,都只不過是現在術式的副產物而已。
杜馬正在精煉著自己體內的龍——昆達利尼。
他正讓流淌在自己體內的咒力和流淌在龍脈的咒力互相對應起來,同時也在設法把自己內側的龍跟靈脈形成的龍連接起來。
本來魔術上的龍就擁有好幾種含義。
作為妖精或者魔獸的龍。
沉睡在魔法師身體裡的,作為「力量」體現出來的龍。
還有就是以靈脈為代表的、表現為「擁有意識的自然現象」的龍。
在這種情況下,杜馬是想要通過把兩種意義——把自己的身體和靈脈重合起來,以此來實現操縱靈脈的目的
還差,一點點。
在內心深處萌生出這樣的意識。
自己必須按照自己所構想的形式,讓龍孵化出來。
還差一點點就行了。
現在已經確保了對應七種查克拉的靈脈龍穴,精心準備的儀式魔術,也終於開始看到最終形態的影子。為了迎接與阿斯特拉爾>之間的激
戰,他們已經加快了儀式的進度。
正因為如此,杜馬也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極限。
這一個星期,他連一覺也沒有睡過。
為了協調自己的身體和靈脈,他首先就捨棄了睡眠這種作為人類的機能。與此同時,他也完全沒有進食過。這一周裡他的嘴碰過的東西,最多也只是滋潤嘴唇的水而已。
身體正在發出悲嗚。
傾軋聲。
強大的「力量」和**的劣化,杜馬的個人界限已經趨向崩潰。並不是**,而是靈魂的崩潰。其即將面臨的未來是連死都不如的消滅。
就連殘留思念也無法留下,杜馬這個概念將會徹底消失
還、差一點。
思念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杜馬制止了自己焦急的想法。
不能在這裡出現閃失。
已經做到這個地步,絕對不能因為無畏的焦躁感而讓術式發生崩潰。
「呼、嘶。」
杜馬把意識集中在呼吸上。
在瑜伽裡,呼吸是重大要素的其中之一。
通過對呼吸的操縱,就可以進一步實現操作自己的精神——魔術方面的瑜伽是這麼認為的。
也就是說,正如最古老的文獻所說:
所謂的瑜伽,就是為了控制感官而存在的術式
「」
自己和靈脈互相擠壓。
自己的身體彷彿突然膨脹起來,跟這片土地化為一體——杜馬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在體驗著這種感受的期間,杜馬卻勉強睜開了眼睛。
「是哪一位——?」
他向著特別展望台的人口發話道。
在他的視線方向上,站著一個身穿破舊西裝的縹緲人影。
那是一個戴著黑色中折帽、看樣子似乎很和善的男人。如果說他是中小企業的營銷人員的話,恐怕大多數人都會相信吧。
「初次見面,我是的柏原代介。」
柏原以暖昧的笑容報上了姓名。
「啊啊,是的——」
杜馬立刻就理解了。
這是一番非常平穩的對話。
無論哪一方都不像是魔法師,更沒人能從這番對話想像到杜馬作為魔法師正在進行著異例的儀式。即使是現在這一瞬間,杜馬的靈體也仿
佛置身暴風雨中一般承受著痛苦的煎熬。明明如此,僧侶的表情卻完全沒有讓人感覺到這一點。
他只是以一如往常的柔和聲音問道:
「怎麼會知道是這裡呢?」
「我們已經知道你們在對龍做手腳的事。」
柏原緩緩地說道。
「既然如此,問題就在於要利用龍做什麼事。只要考慮到這一點,在哪裡進行儀式也就可以推測出來了。」
「原來如此——」
杜馬的眼眸閃出了敏銳的光芒。
「也就是說,你已經知道我們想要做的事情嗎?」
「是的。」
與此相對的,柏原則輕鬆地宣言道:
「是讓魔術師變成魔法的方法不是嗎?」
「」
杜馬沒有馬上作出回答。
看來就連這位僧侶也一時說不出話了。
儘管這種動搖只是一瞬間的事,但還是打斷了術式地進行——作為立刻重新把握好控制權的結果,僧侶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
「那個是哪一位想出來的?」
「是我的主人。」
「是伊庭司嗎。」
「是的。」
柏原清爽地笑了起來。
那副表情看起來似乎相當高興。
「這還真是可怕——」
杜馬率直地發表了感想。
「雖然魔術師是不被世間常識所束縛的存在但是那個人似乎也沒有被作為魔術師的常識所束縛呢。否則的話,他肯定不會想得到我們打算做的事吧。」
「阿斯特拉爾>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稍微,跟我們有點相像呢——」
「也許吧。」
「而且,你也跟我很想像——」
「」
柏原沒有回答。
在他的臉上依然看不出任何個性的特徵。那並不是哪一個構成部分的問題,而是作為一個整體喪失了所有特徵。在這種情況下,隱約殘留
著的就只有「似乎很親切」這種極其暖昧的印象了。
注視著這樣的柏原,杜馬以柔和的聲音說道:
「阿斯特拉爾>裡面,還有其他的人在吧。對於我這邊,你是一個人自己來了那不就是說你跟我很相像了嗎?不,本來你的姿態就很奇怪。就連這樣精通瑜伽之道的我,也完全找不到『符合你的特徵』。嗯,那已經不是沒有個性,而是在概念上『不存在你這個人』的領域了。」
「」
柏原並沒有回答。
取而代之的——
「你就是這次儀式魔術的中核吧。」
他如此說道。
「應該是這樣。」
「這個魔術,雖然是好幾個魔術的融合,但是作為基礎,應該也是遵循坦陀羅·瑜伽的理論。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
「要是沒有了你的話,理論上就應該無法繼續下去了。」
柏原什麼都沒有做。
他沒有挪動手指,也沒有詠唱咒語,更沒有拿出觸媒——至少沒有作出任何可以看得見的舉動。
然而——
空氣發出了響聲。
雷鳴轟動四周,世間不可能存在的紫雷把柏原跟杜馬連在了一起。
雷碰上曼陀羅發生了抖動。呈現圓形的結界和雷之間互相抗衡,周圍濺出了劇烈的火花。光是餘波的火花就令地板裂出一道巨痕,同時散發出焦臭的味道。
即使如此,結界還是守住了主人,只有不足干分之一的熱量燒灼到杜馬的脖子附近。以咒力固定的沙曼陀羅也沒有因為這次衝擊而崩潰。
「的確……真不愧是為了統領龍而設的曼陀羅呢。」
柏原瞇起了眼睛。
「真讓人吃驚啊——」
杜馬摸著脖子說道。
「剛才的術式——是舌訣嗎?我可是第一次見呢——」
舌訣。
也就是使用舌頭發動的術式。
那是通過在嘴巴裡用舌尖描繪一定的文字來啟動術式的做法。
因為這樣子不需要詠唱,也很少會被對方看穿,所以只有某種魔術的少數實踐派才會使用這種術。
「是道術,對吧——」
的確,他看穿了柏原的魔術。
那是在中國流傳的、由仙人們使用的魔術總稱。那是基於被稱呼為『道』的思想、把自身提升到更高境界的魔術體系。
「道士……我想你應該不屬於那樣的階段吧。」
杜馬的眼眸依然保持著清澈的光彩注視著柏原。
他保持著原有眼神,卻渴求著更甚於原來的東西,觀察著柏原這個存在。
「啊啊,原來如此。就因為這樣,你才會不存在個性這種東西嗎——你是把個性這種人類特有的東西捨棄了吧——」
僧侶彷彿感歎似的繼續說道:
「已經逐漸脫離地仙——就是這樣的階段嗎。」
「好了。」
柏原還是沒有回答。
但是,杜馬也露出了類似的微笑,輕輕地綻開了嘴唇。
「不。」
忽然出現了一個新的聲音。
「那傢伙,是懲罰魔法師的魔法師。」
「!」
柏原和杜馬都同時倒吸了一口氣。
直至剛才那一瞬間為止,那股氣息是絕對不存在的。
可是,在兩人之間,卻站起了一個絕對不可能看錯的壯漢。
四處橫溢的活力和生氣,比任何東西都更能說明他的身影並非幻覺。
既然如此,答案就只有一個。
瞬間移動!
可是,雖說只是短距離,這種扭曲空間的技術,也絕非任何魔術和能人行家能夠輕易實現的。如果能輕易實現這種奇跡的話,現代就不可能變成科學的世界了。
「好久不見了。啊啊,上次見面是你到來的時候嗎。」
壯漢緩緩地轉過身來。
柏原稍微抖動了一下喉嚨。
「歐茲華德」
「伊庭司也沒說你現在入籍於的事。不過,我想我也不應該感到生氣吧。只要能完成委託的話,不管那是誰我都不會介意。無論是名為影崎的男人,還是其他名字的男人。」
影崎——以這個名字稱呼柏原的人
正是歐茲華德·雷·梅扎斯本人。
從他過去曾經位居協會>上層部的經歷來判斷,他知道柏原的過去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但是,多虧了你,我已經大致上把握了狀況。委託來辦這件事的確沒有錯。」
歐茲華德緩緩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向沙曼陀羅上的僧侶看去。
「你是叫杜馬吧。」
「你是——歐茲華德·雷·梅扎斯。」
杜馬說道。
「是繼所羅門王之後,把七十二柱魔神盡數喚起的那一位嗎——」
「噢,沒想到連污染別人靈脈的賊人,也會知道我的名字啊。」
「我們並不是打算竊取。」
「既然如此,就在這裡還給我吧。」
他緩緩向著杜馬走去。
而且還毫無顧慮地準備踏人沙曼陀羅之中。
「——idostronglymandthee,byberalanensis,baldachiensis,paumachia,andapologlesedes;bythemostpowerfulprinces,genii,lichide,andministersofthetartareanabode;andbythechieiprinceoftheseatofapologiaintheninthlegion——」
聽到他那朗朗有聲的咒語,杜馬立刻變了臉色。
「快住手!不管怎麼精通所羅門的魔術,要控制龍還是太勉強了!」
「我根本沒有控制的打算。從一開始,王就是掠奪者。」
歐茲華德·雷·梅扎斯握緊了胸前的所羅門五芒星。
「othouwickedanddisobedientspiritn,becausethouhastrebelled,andhastnotobeyednorregarded;theybeingallgloriousandinprehensible……」
「你說過,是把魔術師變成魔法的方法吧。」
他的粗壯手指用力地固定了所羅門五芒星>。
就連這每一個動作,都蘊含著身為魔法師之王的威嚴。
就像是蹂躪過眾多國家的征服者一樣,歐茲華德·雷·梅扎斯懷著確信與傲慢,行使出自己的魔術。
「就讓我把你的術式、連同這裡的龍一併奪走吧。」
然後——
壯漢大叫道。
阿斯莫德。
阿斯塔羅斯。
拜蒙。
與這些並稱至上四柱的魔神之名——
「——現身吧,巴爾!支配六十六軍團和十六惡靈的不祥皇帝!」
眼前頓時綻放出光芒。
杜馬看到了。
在那充滿神聖氣息的光輝中——某種跟那種光芒毫不相符的、無比冷酷和醜惡的東西正在被喚起。
那醜惡的某種東西,正緩緩向沙曼陀羅的內側伸出手來。
——也看到了那發出嗤笑的魔神把還沒有孵化出來的龍頭捏起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