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
這是什麼聲音……
從空中跌落而下的那一刻,夢境中只記得一大片藍,藍得彷彿和天空一樣,墜落其中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被包裹在一片柔軟中,就彷彿置身於柔軟如同棉花一般的雲朵中,回歸為嬰兒一般,被母體溫柔緊密地包裹住。
耳朵裡明明全都是海水淹沒流動的聲音,全身彷彿懸掛於半空中漂浮滌蕩,虛弱無力的身體只能隨波而去,嘴角依然掛著笑容,可是不知道為何,以為沉到底了,卻不想腦袋上突然一陣疼痛,一陣又一陣的眩暈,彷彿那微弱的光芒都漸漸遠離自己而去,最後,漸漸變小,終究化為黑暗。
滴,滴,滴……這是什麼聲音……
好想醒來。醒來……醒來……快點醒來……
是誰在哭泣?是誰在悲傷呼喊?
可是為什麼頭這麼痛,為什麼胸口這麼痛,為什麼眼睛彷彿千斤重,怎麼都張不開,還有……為什麼無法呼吸?彷彿嬰兒一般,竟然不知道如何呼吸,好悶,好難受,好痛苦。
她到底是怎麼了?!誰來告訴她,她怎麼了?
終於,她的耳邊突然出現了一聲沉沉的歎息,那歎息太沉太重太憂傷,又彷彿帶著一生的寵溺。
彷彿冥冥之中有人伸出手來把她抱起來了一般,剛剛的疼痛和沉悶終於漸漸遠離而去。
睫毛顫了顫,微微睜開了雙眼,眼前雖然依然昏暗一片,但是總算醒過來了。
醒過來之後才發現剛剛在身邊趴著哭的人是小淘,還有狐狸野貓烏鴉紫貂她們。
怎麼回事?為什麼她都醒過來了她們還哭得那麼傷心?為什麼她都醒過來沒有人搭理她?
桃之夭伸過手去撫摸小淘的頭髮,一邊撫摸一邊輕聲安慰道:「別哭了寶貝,媽咪在這呢。」這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明明觸摸了他們,可是依然沒有任何感覺,甚至他們依然哭著沒有搭理過她。
她奇怪地坐起身子來,輕聲呼喊小淘的名字,還把手一直伸到他的眼前晃來晃去,可是他依然一直憋著嘴大聲地喊著她媽咪,一直哭個不停。怎麼回事?
桃之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她不信,她不信!
急忙從床上爬起來,翻身而下,桃之夭迫不及待地衝到狐狸的眼前,一邊晃一邊大聲喊她:「狐狸,狐狸!狐狸,是我,獅子啊,我醒過來。看看我啊。我醒過來了,看看我啊!!」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她明明醒過來了,他們誰都沒有發現,誰都沒有聽到呢?
桃之夭不死心地又衝到其他人身邊,試了又試,可是依然沒有人發現她的存在。
還有一個人不在,宮若滄,宮若滄呢?
他去哪裡了?
微微閉上眼,腦海中便浮現出她落海前的最後一幕……不,不要!桃之夭痛苦地閉上眼睛,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傻?
他的手臂,他血流不止的手臂,那些滴落在地迅速被蒸發的血妖艷得彷彿染紅了整片黑沉的天空,還有染紅了她的雙眸,一定是夢,所有的一切一定都是夢,她不要相信,快醒來,快醒來,醒來了一切都會消失,那些事都會化為烏有,他們又會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他們一家人快樂地逛街,他和她穿著白色唯美的婚紗,抱著小天使一般的桃小淘拍下幸福的瞬間。
桃之夭縮到病房的一角,蜷縮成一團,一直緊緊地閉著眼睛,默默地祈禱自己快點,快點醒來,快點醒來!
懸浮在半空,張開著巨大的黑色翅膀,第二次在她面前化為死神原型的魑月終於不忍心看著她一個人逃避現實,不肯相信所有的一切,像個小孩一樣無助的桃之夭,有些心疼,終於還是情不自禁地飛落在地,輕如飄浮的羽毛落地。
「這不是夢,他們看不到你,是因為你已經死了。」魑月輕聲道出桃之夭不想面對的現實。
是,她知道,這些不是夢,當她試過所有人看不到她的時候她就知道,當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床上依然好好地躺著另一個身上插滿了管子,頭上還被包紮著厚厚的繃帶的時候,她就知道,不是夢,一切都不是夢!
只是她在自欺欺人罷了!
桃之夭緩緩地站起身來,轉過頭去,平靜地看著他,嘴角還帶著一抹若即若離的笑容,輕聲道:「月,你是來親自接我的嗎?」
魑月點頭道:「是。」
說著對她淡淡一笑。
他一直看著她,認真地看著她,彷彿看一生都不夠一般。
彷彿如果不看,一切都會結束一般。
兩個人在獨立的空間裡靜靜地站著彼此對視。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躺在病床上的桃之夭突然不停地吐血,心跳不穩,全身痙攣地抖動。
頓時,房間裡亂成一團,一大群一聲闖進來,包括擅長醫術的夜風和紫貂,兩人難得默契而理智地看待一切,把其他人都趕出去之後,便開始聯合實施搶救!
血壓60……心跳50……
血壓70……心跳40……
……最後,心電屏幕上突然發出一陣滴滴作響,心跳圖也變成了直直的一條。
桃之夭站在那,近乎平靜得冷漠地看著眼前的所有,彷彿那個一直嘔血,一直昏迷不醒,一直被電擊著搶救的人不是她一樣。
「怎麼辦,心跳停了!」不知是誰急迫地大喊一聲。
紫貂眼中含淚,一邊忍著一邊大喊道:「加大電擊流量!」
兩人一個不停地按壓桃之夭的身體,一個拿著**器一直電擊!
兩人都一直狠狠地抖動著桃之夭的身體,哭著大喊道:「醒來啊,醒來啊,獅子醒來啊!睜開眼睛看看啊,這麼多人看著你,等著你醒過來!獅子,你這個該死的,呼吸,呼吸,不要放棄,不要停下呼吸,不要停下心跳,不要丟下我們啊!」
幾番搶救下來,還是沒有用,心跳圖依然平靜的一條直線,彷彿故事的結局一樣,永遠都是沒有盡頭的。
桃之夭冷漠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被電擊著一次又一次地跳起來,又落下,如此不斷地循環!
依然是滴滴作響的直線流動著,彷彿一條大河一般,只是向前流去。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紫貂再也忍不住丟下所有的一切一把抱住桃之夭的頭痛哭失聲,整個人跪在地上,一直抱著她大聲地哭喊道:「醒來啊,醒來啊!你怎麼可以丟下我們一個人離開,你忘了嗎?當年我們發過誓的,不能同生願能同死,你怎麼可以一個人先走,怎麼可以!你給我醒來,你給我醒來,我打死你,給我醒來!」說著紫貂就一巴掌一巴掌地打過去,想把她打醒過來。
桃之夭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上面依然微微作痛,有些發紅。桃之夭看著紫貂,好想走過去告訴她別打了,她已經死了,注定死去了,她的靈魂早已不在身體裡了,他們救不活她。
夜風看她整個人都瘋狂了,走過去一把把她拖過來,讓她遠離桃之夭的身體,夜風沉痛道:「夠了,夠了,她已經死了,逝者已不在,你就讓她安息吧!我們已經盡力了,盡力了!不要在自責了,好不好?」
紫貂淚眼朦朧地看著他,良久,終於忍不住撲進他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一直在門外守候的人,聽到裡面的哭聲,頓時忍不住了,紛紛推門而入,看到眼前的情景,頓時驚了。
紫貂抬起頭來,含淚和其他人對視良久,最終,雙唇顫了又顫,強忍著悲痛哽咽道:「她死了!她死了!啊……她死了……嗚嗚……」紫貂徹底崩潰了一般,失聲痛哭,上氣不接下氣。
桃小淘第一個反應過來,先是短暫的呆愣,接著便大喊道:「不可能!不可能!媽咪不可能拋下我一個人的!你騙我!你們都騙我!」桃小淘掙脫幾個人的攙扶,一鼓作氣地跑過去,跑到桃之夭的身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表情如同一個孩童一般雙眸瞪得大大的,裡面全是恐懼和迷茫,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著:「媽咪,媽咪……不要嚇小淘了,這個遊戲一點都不好玩,媽咪,快點睜開眼好不好,小淘保證以後一定乖乖的,一定不忍媽咪生氣,媽咪希望我上學我就去上學,媽咪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小淘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醒來,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求求你,睜開眼睛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好不好?!媽咪……」桃小淘緊緊地握著,一直替她搓揉著,把她已經變得冰冷的手捂在自己的臉上,「媽咪,不要走,不要走,我不准,我不准!媽咪……」
饒是桃之夭心中鐵石心腸,再怎麼冷酷無情,看到自己的兒子這般淒厲地呼喊她的名字,終究還是忍不住眼角含淚,一個靈魂,依然痛得流出淚水。
桃之夭低下頭,漠然道:「如果要帶我走,那麼,請快點帶我離開吧。」這樣對她來說太殘忍了,親眼看著自己愛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這種痛太痛太糾結了!她受不了了!
如果這樣,即使化為鬼魂,她也一生一世不得安寧的!
她知道自己死去了,是不可能有別的奢求了,只希望能快點離開這裡,只希望自己不要那麼痛。
魑月看著悲傷入骨的她,輕輕道:「就這樣離開,你真的捨得嗎?」
「捨得捨不得又能怎麼樣?我死了,我死了,不是嗎?」桃之夭看了他們最後一眼,痛苦道:「我只希望他們都好好的。」
桃之夭抬起頭來,祈求地看著他,哀聲道:「你能做到的對不對?我不在的時候,你能不能替我照顧這裡的每一個人,讓他們知道我有多麼愛他們,我的兒子,我的朋友……還有我愛的男人……你會幫我的對不對?還有宮的手,他的手會還起來的,對不對?」
桃之夭撲過去,淚眼朦朧,拉著他黑色的長袍,急迫道。
急迫的桃之夭沒發現,那黑色的長袍之下,有一邊的地方,空空如也。
而且魑月的臉色也比往日慘白很多。
她已經認清所有的事實了,所以,她沒有什麼奢望了。她只想他們都能好好的。
這樣,她就夠了,她就心滿意足了。
在他的久久沉默中,桃之夭的心慢慢地涼了下去。
她頹然地放開緊握在手中的衣襟,死寂道:「我知道,你也是情非得已。死神,有死神的原則不是嗎?」
魑月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輕輕地替她撫了撫她飄落的髮絲,突然答非所問道:「來之前,我已經見過宮若滄了。」
「你讓他看到你了?」桃之夭驚愕道。
「是,我去告訴他你會死,還告訴他,我是死神。」魑月低頭認真地和她凝視。
桃之夭沉默良久,終於開口問道:「他和你說了什麼?」她應該猜得出來,為了救她,他連雙臂都不在乎,更何況其他的呢。
宮若滄,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傻了?這麼讓我無法割捨無法不留戀了?
桃之夭微垂下的睫毛顫動,不知道此刻的心,是否也跟著再次顫動不已?
魑月沒有拐彎抹角,直接淡淡道:「我告訴他,如果把最乾淨的靈魂生生世世成為我的奴隸,那麼,在他死之前,我會滿足他一個請求。」
桃之夭霍地抬起頭來,惡狠狠道:「他答應了對不對?你不能這樣,你為什麼要告訴他,你要試試他對不對?死神魑月,如果你答應他了,如果你收下這份契約來換我活下去,那麼,我拒絕!我會恨你的,用我的永生永世的命來恨你!我發誓!」
「是嗎?那你就恨吧。」魑月的臉上閃過了一抹屬於死神的威嚴和陰寒:「他答應了我的契約,所以,桃之夭,你的壽命將會被延續到百年壽終正寢,你不用死去!現在,我先回去吧。那麼多人愛著你。桃之夭,千萬要記得幸福啊……」
「不要!不要!我不要!魑月,不要逼我恨你!不要逼我恨你!」桃之夭一直不停地掙扎,可是在魑月墨黑的雙翅緩緩展開之時,一股莫名的力量把她的身體推往一個陌生的地方,桃之夭眼前一黑,便彷彿再次墜入夢中。
魑月淡淡地笑著看她,心中默默道:恨吧恨吧,既然沒有愛,那麼,就恨一生一世,記得他一生一世,這些足夠了。女人,這次,是真的再見了。
他是去找了宮若滄,他是問了他那個問題,他是為了試探宮若滄,而那一切,只不過是想確定,他值不值得愛她,他能不能給她幸福罷了。原諒他不想徹底遠離她,所以留下了禮物作為他們相識永生的印記。魑月笑得蒼涼而絕美。
她說死神有死神的原則,可是,他終究還是違反了原則,因為,該死的,那個人是她。
他愛著的她。
突然,一陣光芒鋪灑在魑月的身體上,籠罩著他的身子,接著,他的身體開始變得紅起來,越來越紅,越來越紅,在奪目絢爛的五彩霞光中,他的雙翅,他的身體,他的菱角都開始燃燒起來,整個人變得越來越透明,最後,彷彿鳳凰涅槃一般,化為一片透明的,妖艷的血紅色的大火,徐徐燃燒,最後慢慢升起,消失在天空中突然綻放開,散發出耀眼光芒的蒼穹盡頭中。
灰飛煙滅,化為宇宙蒼穹中一縷縹緲的世間塵埃灰燼。
而那漫天火光中的笑容,一直永遠作為永恆的烙印停留在某個人的心中。
生生世世都無法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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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醒來,還未呼吸,還未睜開眼,眼角便溢出一顆苦澀的淚水。
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桃之夭一邊咳嗽一邊如同長久溺水之人突然能呼吸到空氣一般深深地嘔了幾聲,才慢慢地恢復過來。
本來全都哀傷痛哭的所有人,聽到聲響,頓時驚得紛紛撲向床邊,夜風和紫貂第一時間就是檢查。
「心跳,正常!」
「血壓,正常!」
兩人說完之後,紛紛愕然對視,異口同聲地喃喃道:「奇跡,奇跡!!天,她竟然活過來了!難以置信!」
可是,和所有的狂喜不同的是,桃之夭一直都沒有睜開眼睛,已經活過來了,可是她依然緊緊地閉著眼睛,不開口說話,也不睜開眼睛看人,只是眼角一直流淌著冰冷與滾燙同在的淚水。
幾人先是高興的喜極而泣,一直圍著她,輕聲呼喊她,讓她醒來。
漸漸的,便發現了有些奇怪的地方,一個剛剛死而復生的人,沒有高興,也沒有睜開眼看,卻一直悲傷地流淚。
桃小淘一直握著她的手,看到媽咪醒來之後的反常,先前的狂喜漸漸被擔憂所替代,桃小淘爬上床去,輕輕地靠著她的臉頰,抱著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媽咪,你怎麼了?你的淚水,比炭火澆在我的手上還要痛上百倍。媽咪,你在難過,你在痛嗎?我抱著你,會不會溫暖一點,會不會少痛了一點點。」
隨著桃小淘的話,桃之夭終於慢慢張開了雙眸,可是她的雙眼睜得大大的,裡面一片大霧茫茫,沒有焦距,沒有一絲感情,只是一直不停地流淚。
桃小淘替她輕輕吻去,「媽咪別哭。」
「寶貝……」桃之夭終於再也無法沉默,想起他以為她死去,他以為自己徹底失去母親的時候,哭得那麼傷心,一直求她不要離開他,桃之夭的心酸痛起來。
「媽咪答應你……媽咪絕對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不管的,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了,寶貝。」桃之夭終於睜開眼,一把回摟住他。
為什麼這麼痛這麼痛?為什麼心這麼痛?
為什麼要讓她獨自醒過來,月,不知道該說你殘忍,還是太過善良?
母子兩人抱頭痛哭了良久,其他人都鼻頭發酸,看著眼前的一幕,女的都哭了,男的仰著頭使勁不停地眨啊眨,不知道過了多久,桃之夭空洞的雙眸終於找來了一點點焦距。
良久,她的神色突然變得平靜無波起來,勉強撐著身子坐起來,眾人紛紛慌張地跑過來小心翼翼地扶起她來。
夜貓看著她,擔憂道:「獅子,你要什麼?你說出來我們去幫你準備好。」
桃之夭深呼吸了一口,終於淡淡道:「我要去見他。他在哪?帶我去。」
「這……」幾個人互相對視良久,一時間,愁下眉頭卻上心頭。
最後長歎一聲,緘默無語。
「怎麼了?為什麼不帶我去?」雖然已經知道結果,可是桃之夭還是裝作無事人一般問道。
夜風遲疑良久,終於道:「知道你們都是一樣固執的人,想必我們此刻說什麼你都不會聽了。伯爵大人他……」夜風頓了頓,接著道:「算了,你自己去看吧。」
一旁的紫貂怒道:「這個時候,怎麼能讓獅子去看他?!」獅子才剛剛醒來,身子還沒好好檢查,這樣貿然行事,出了什麼事,誰負責?
夜風低吼道:「早晚都會知道的,他們的性子,你還不瞭解嗎?」只要決定的事情,不管是什麼人,不管是幾頭牛都拉不回來。
紫貂看了桃之夭一眼,她怎麼會不瞭解?
如果不是那樣好強倔強堅決的性子,又為何一聲不吭地突然選擇寧死也不要看到凱斯用她來威脅他們。
當日他們都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絕然地割了繩子,就這樣落下那個漩渦中,消失在他們眼前。而且落海之後,她的頭落地,磕在那珊瑚石上,頓時流血不止,昏迷過去,一直隨著海水飄蕩,見她落海,當即,夜風夜琅便衝過去擒住了凱斯,兩外的兩個黑衣大漢一時著急,嚇得也跌落懸崖。夜凰一把抱住了也要跳下去的宮若滄。
一時間,人人對凱斯憤恨至極,一向比較膽小怕事的烏鴉蘇小舞第一次變得冷血殘酷起來,從地上撿起那把剛剛宮若滄被威脅地自殘的長刀,便直直地衝過去要一刀殺死凱斯。
手起,倒落,刀光凜冽刺眼,陽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裡面全是淚水,就在一切都快要結束的時候,狐狸一把攔住了烏鴉揮下去的刀。
烏鴉一邊哭一邊掙扎著大怒道:「放開,放開我,讓我殺死他,殺了這個惡魔!」
狐狸一邊緊緊地抱住她,一邊哭著罵道:「你忘了獅子說過的話了嗎?我們說好不殺人不讓雙手沾滿血腥了,說好用最正當的手段讓他死於法律的嚴懲之下,如果你殺了他,又和他有何分別?!你要違背獅子的願望嗎?!」
烏鴉雖然忿忿不甘,但是還是雙手鬆開,長刀落地。
幾人分頭行動,一行人立即找人下海救人,一行人送黑帝及時去醫院急救。還有幾個人通知了國際刑警,把凱斯送進了載著他去接受懲罰的飛機。
當人們找到從漩渦口飄蕩到海岸另一邊的桃之夭時,她的頭血流不止,心脈微弱,喝水太多肺已經被嗆得全是浮腫和血水,全身破破爛爛,呼吸都快停止了,送到最好的醫院親自由醫學界的兩大奇才一起就診,維持了三天,還是沒有救活她。
可是,當所有人以為她死去了的時候,她又突然活過來了。
雖然一切都發生的很蹊蹺神奇,可是,她能活過來,已經是對所有關心她的人最大的安慰了,其他的都不那麼重要了。
桃之夭默不作聲地一邊咳嗽一邊固執地要下床。
看到她這樣,紫貂知道無法阻止,便揮揮手讓護士送一張輪椅過來,狐狸走過去,夜風過去,一把把她抱到輪椅中坐定。
由狐狸和桃小淘在後面推著輪椅。
一路上,桃小淘都緘默不語。小臉慘白,兩個眼眶已成灰黑色,雙眸中全是因為哭泣和疲勞生出的血絲。
桃之夭心疼道:「寶貝,你累了嗎?過來,讓媽咪抱著你。」
桃小淘頓時搖頭道:「我不累,一點也不累。」可惜,他潰敗的面色早已出賣了他。
「那麼,你害怕嗎?」桃之夭意味深長道。
桃小淘突然停頓下來,良久,有些大而空洞的雙眸中慢慢溢出淚水道:「媽咪,爹地也會沒事的對不對?連媽咪都活過來了,爹地一定會沒事的……」這些天發生的一切已經在他一個孩子承受的範圍之內了,媽咪生死未卜,爹地失去了一條胳膊,他,好害怕,好累,好想哭……可是爹地媽咪一個都不在,所以,他只能堅強,此刻終於看到媽咪好好的了,可是懸著的心依然還沒有放下,他好心痛好心焦。
好想倒頭大睡一場,醒來之後,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是夢,他們依然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桃之夭伸出手環住他小小的頭顱,哽咽安撫道:「傻孩子……沒事的,會沒事的。」
當幾人來到宮若滄治療的病房的時候,裡面靜得可怕,不知道為何,桃之夭覺得憑空有一種冰冷沁入自己的血肉,她甚至連進去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夜風推開門,正想說:「你做好心理準備,黑帝大人的手臂……」
話音未落,幾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桃之夭近乎狂喜地看著那個站在窗前,剛剛拉開了窗簾,沐浴在陽光下,一身潔白,從後面看去,修長而立的男子。
其他人驚愕的是他一隻手臂竟然好好的,彷彿根本就沒斷過一般,而桃之夭驚愕的不是這樣,她顫顫巍巍地看著他的背影,怔怔道:「你還沒死,你還活著?」
桃之夭急忙站起來,不敢置信道:「怎麼可能,怎麼會?……魑月不是說你……」
「死神魑月?他和你說什麼了嗎?你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說,你已經……」轉身看過來的宮若滄看到完整無缺的桃之夭,也有些驚愕。
兩人看著對方,說起魑月來都欲言又止。
目光灼灼地在地方身上打量良久,桃之夭含淚道:「他不是說你答應了他說的契約,用你的靈魂為奴隸還換取我活著嗎?他不是說我活過來的時候就是你死去的時候嗎?!」隱隱約約之中,桃之夭幾乎明白過來了,他騙了她!那個該死的死神騙子!
他騙得她好慘,在最後他和她道別的時候,她還哭著罵他,她還和他說她恨他!
他讓她一輩子無法原諒自己,一輩子無法忘記他!
宮若滄在陽光照耀下的目光中似乎也熠熠生輝,微微哽咽道:「他不是說答應了我的契約,他不是說你已經死了,他不是說在我死去之前,不想要一個醜陋的斷臂的奴隸,所以把他的一直手臂給了我。一隻……」宮若滄失魂落魄道:「死神的手臂嗎?」
兩人含淚相望,這深情凝視中還夾雜著所有的真相大白,那個笨蛋,他果然是世界上最笨的死神!
一個連死神的最基本原則都遵守不了的死神,竟然為了人類,為了人類擅自竄改了她的壽命……她想起他說的她會百年壽終正寢,不自覺地又淚流滿面了。
桃之夭看著宮若滄,突然哭道:「我忘不了他。」
宮若滄深深地看著她,目光中全是信任和寬容,他點點頭,道:「我不介意。」
是的,他把她再次送到了他的身邊,他送給他一條手臂,他欠他太多,可是,永遠無法償還。
所以,他明白,她的心中會一直為他留著一個位置,可是,他不介意,他真的不介意。
宮若滄,第一次為了愛一個女人,明白了寬容是什麼意思。
「他還說過其他的嗎?」桃之夭哭泣道。
宮若滄微微沉默良久,終於道:「他說如果他是我,他希望有一天能和你在丹麥童話之國內結婚。」
「是嗎?那你答應了嗎?」桃之夭泣不成聲,被世間這樣優秀的兩個男子深愛著,她應該是最幸福的女人了吧。
宮若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那笑容似乎帶著一貫的邪魅,但是又有微微不同的絢麗,彷彿上面還有另外一個人的身影,他深情而認真道:「我說,你早已是我的新娘。如果一定要有婚禮,那麼,這裡會是最好的聖地。桃之夭,」宮若滄走過來,半跪而下,拿過她的一隻手輕輕印上似甜蜜似悲傷的一吻,然後抬頭凝視她一字一頓道:「桃之夭,你願意嫁給我,做我的妻子一生一世嗎?」
桃之夭看著兩人都穿著白色的病服,都剛剛死裡逃生,桃之夭捂著嘴無措的哭了,沒有戒指,沒有鮮花,什麼都沒有,可是,為什麼桃之夭此時卻覺得這是世間最浪漫最深沉的求婚呢?
是因為……他承載著兩個人的愛嗎?
在兩旁的人都又哭又笑起來,他們聽不懂兩人口中說的太多故事,甚至,他們都難以理解為什麼他們之間一個人活過來,一個人多了一條完整無暇的手臂,但是,此時哭泣中的幸福卻是所有的人已經期待已久的。
見桃之夭久久沒有答應,桃小淘在一旁心急如焚,拉了拉媽咪的袖子,桃小淘催促道:「媽咪,快點答應爹地啊。」
桃之夭卻答非所問道:「我欺騙過你。你介意嗎?」
「我不介意,現在我都知道我該信任你,你是我見到過的最善良的騙子。我心愛的騙子。」
桃之夭接著說:「我的後背有一個醜陋的印記,它時時刻刻提醒著我曾經骯髒的過去。我的過去,你介意嗎?」
「我不介意,我只知道正是那些過去造就了現在善良無私,美麗非凡的你,讓我心甘情願地淪陷。」
桃之夭的淚水滴在桃小淘和宮若滄一起拉著她的手背上,熾熱得撩人心動。
「我殺過人。」
「那是你不得已,我相信如果你能選擇,你連一隻螞蟻都不願傷害。」她的善良沒有人不知道。
「我說過我不愛你。」
宮若滄從地上站起來,慢慢地伸出手撫摸她的臉頰,那隻手,是魑月留下來的,這是桃之夭第一次感覺到他的溫度,死神從來都是全身冰冷的。
「沒關係,」宮若滄輕吻她的耳珠,用兩人聽得到的低語道:「那就讓我來說我愛你。」
桃之夭哭著笑道:「宮若滄,你讓該我拿你怎麼辦?」
「嫁給我,一輩子拴住我。」宮若滄好心好意地替她想辦法。
「媽咪……」桃小淘又開始施行他的柔情攻勢淚光閃閃,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桃之夭撒嬌道。
桃之夭終於破涕而笑道:「我答應,可是我要一個讓我滿意的婚禮,還是讓我親自策劃,否則,這件事免談。」
宮若滄環抱住她,寵溺一笑道:「全都依你。」
說著又一把抱起桃小淘,三人又哭又笑地抱在一起。
看到人家一家三口敘舊情嘮叨未來,其他閒雜人等也不好意思留在裡面大煞風景了。所以,都偷偷摸摸地退出房間,還體貼地鎖上了門。
紫貂久久地站在門口,回想著今天不可思議的一切,搖頭歎息了又歎息。
這時,夜風悄然與她並肩而站,輕笑道:「怎麼,還在想那些事嗎?」
紫貂低聲道:「我只是覺得這一切發生的太匆忙,太不可能了。有點像身在夢中。」
夜風漫不經心道:「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的,是找不到原因的。就像……」夜風頓了頓,側過頭打量她。
她感覺到他炙熱的視線,微微有些不習慣,驚慌道:「什麼?」說著她就有種想逃的衝動。
夜風沒有給她機會退縮閃躲,靠近她的耳邊,曖昧而柔情萬千道:「就像我遇見你。也是命中注定。」
「你……你胡說什麼啊?」紫貂俏臉一紅,當即嚇得往一邊的走廊跑走。
留下夜風一個人站在那,輕笑出聲,若有所思。
病房內的陽光很暖很亮,照在三個神仙般的人身上,淡淡的縈繞著一層螢光,讓他們看上去笑容絢爛絕美,面容白皙近乎透明。
桃之夭久久地盯著宮若滄的左臂,目光一眨不眨,宮若滄一把摟住她,溫和道:「又在想他了嗎?」
桃之夭頓時面色有些愧疚道:「對不起宮。」
「沒關係,」宮若滄吻吻她的面頰,如沐清風道:「我也該謝謝他,把你送回我身邊。」
「宮……」桃之夭回摟他,動容道:「我愛你。」
正在這良辰美景之時,一時間含情脈脈,柔情漫漫,一旁坐在床頭吃著有人送來的水果的桃小淘卻輕哼了哼,鄙視道:「如果你們要上演兒童不宜的情景,也該估計一下我這個未成年兒童吧。」
宮若滄抱著桃之夭回頭笑著看他,桃小淘也笑得瞇著雙眼回望他們。
桃之夭抬起頭看了宮若滄一眼,兩人默契一望,宮若滄頓時一把把桃之夭抱起來,急急地抱上床去,頓時桃之夭和桃小淘滾做一團。
宮若滄繞到另一邊也躺倒床上去,兩人一手環繞著桃小淘一邊,把桃小淘困在中間,桃小淘夢想著這一幕已經不知道多久了,一家人,他躺在中間,一手擁著一個人,幸福甜蜜地睡去。
「別動,累死了,睡覺。」宮若滄對桃小淘吩咐道。
桃小淘乖乖的恩了一聲,不過等一會兒又開始不老實地睜開眼打量爹地媽咪了。桃之夭彷彿知道一把,一把抹上他的雙眼,讓他乖乖閉上,輕聲道:「乖,睡覺。」
桃小淘看了爹地,又看了媽咪,在他們的懷裡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好,安詳放心地閉上眼睛,也沉沉地睡去。
下午的陽光溫暖而柔和,就這樣鋪撒在躺著三個人的床上。
看上去,更像一幅無比唯美寧靜的畫卷。
他們,是一家人。
夢中的桃小淘甜蜜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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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啊,超過一萬字不給一次性發。我只能分兩部分發文了。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