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挖掘
鍾壅站在石台前,凝望著石台上平躺著的人。這張面孔時隔半個多世紀,仍是如此的俊朗張揚意氣風發,當年憑著這份張揚,吸引了眾多女性的青睞,終於抱得美人歸。只可惜紅顏薄命,早年喪妻,造成了他這一生的悲劇。他伸手摸了摸對方的臉頰,手指接觸到冰冰涼的皮膚,可以觸碰,鍾壅竊喜。如果張魁沒有將阻礙他進一步接觸身體的青銅卣中骨灰倒掉,他仍會被身體週身的結界阻礙,大力反彈到牆壁上。他直起腰背,伸了伸腰,剛才青銅卣的設置沒有解除是他被結界彈開後結結實實地撞在了牆上,現在後背的肌肉還有一種撕裂般的疼痛。不過這馬上就不重要了,他很快就能再一次自由,然後實施自己幾十年來積怨的報復。
他解開衣領的扣子,取下一直掛在鍾壅脖子上的石頭,又從懷中取出另一塊模樣相似的石塊,懷中的石頭是他從郎曉豆那裡搶過來的。一想到那個又哭又鬧的大男孩兒,『鍾壅』就有些頭痛。物歸原主天經地義,他只是取回了原本屬於他的東西,可是郎曉豆又哭又鬧的模樣讓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強盜。當初那小子以為自己是鍾壅,乖乖地跟他離開了懸空寺,可是後來漸漸發現他並不是真正的鍾壅,就開始反抗著要離開。他是連哄帶騙威脅要挾齊上才穩住了郎曉豆,套出了石頭所在。他真的在鍾壅身體中呆的時間太久了,漸漸受到宿主本身情緒的影響,原本打算拿到石頭後,就殺人滅口,以絕後患,可惜看著郎曉豆天真的睡顏。他根本下不去手。只能暫時將曉豆和張大腳一同困在一處,他倆搭伴兒也不會寂寞。自己真真兒是越來越心軟了。鍾壅苦澀地笑笑。鍾壅用匕首劃破舌頭,鮮血沿著小傷口流出來掛在嘴角,他含住一塊石頭,左手掰開石台上身體的嘴巴,塞進去另一塊石頭,然後在剛剛衝進石屋的張魁三人詫異震驚的目光下,嘴對嘴地吻上了面前身體的嘴唇。
「呵……」張魁倒吸了一口冷氣,想要阻止的話在嘴邊滾了半天都沒有喊出來,就這樣看著鍾壅動作利落地親上另一個陌生男人的嘴。而且對方明顯不是個活人,這樣衝擊性極強的場景,他居然想繼續看下去。而不是打擾戲中的兩人。
倒是方沖這個二愣子看到後,向前衝上去,邊沖邊嚷嚷:「喂,你怎麼親死人啊!」他手剛觸碰到鍾壅的身體,鍾壅身子一軟。向後倒進他懷中,方衝向前衝力過大,一時間沒想到鍾壅會突然向後倒,兩人撞在一起,最後方沖抱著鍾壅一起撞在了石台邊緣。方沖額頭毫無緩衝地磕在石台邊上,一時間眼前漆黑一片。頭痛欲裂,似乎身陷在巨大的漩渦中,未知地力量握著他的腳向下拖他。他身體不斷地旋轉下墜。耳旁似乎有人在說話,可是聽不清,只能迷茫中聽到有聲音。先有知覺的是嘴唇,痛,非常的痛。牙床都快被人扣下來了。他努力地睜開雙眼,左右兩個洛晃漸漸在他面前合體。關心地看著他。隨後洛晃的叫聲傳進了他的大腦:「喂,方衝!怎麼樣?沒事吧?」
方沖想晃晃腦袋清醒清醒,可是一動頭,整個人就跟著頭一樣坐不穩向旁邊倒去。他只能閉著眼睛緩緩說道:「沒,事…讓我緩緩氣…沒撞到太陽穴…還好。鍾壅呢?」他伸手去摸鍾壅,他記得在自己短暫暈厥前,他有抓到鍾壅的身體。
「他沒事。」張魁拖著鍾壅將其平放到牆角,鍾壅的左臉有擦傷,但並沒有方衝撞得嚴重。張魁走到石台前,低頭看著石台上的男人。三十多歲的面容,可是細看之下,眼角已經出現了絲絲細紋,這個男人或許有四十歲也不一定,只是這張臉保養得很好,張魁想到。雖然對方毫無起伏的胸口向他們昭示著這個男人沒有生命力,可是不用呼吸的活死人他們見得多了,為了以防萬一,他伸手掏出了男人口中的石頭,握在手中才發現,這塊石頭竟然跟鍾壅的相似卻不同,他還以為是鍾壅一直掛在脖子上的那塊。張魁考慮要不要把石頭再重新塞回男人口中,畢竟他無法判斷這石頭是原來就在男人口中的還是鍾壅放進去的,他進來的晚了,沒看到鍾壅吻他前發生的事情。他打算先收下石頭,畢竟這石頭跟鍾壅的石頭很相似,或許有很深的淵源,就在這時,仍然坐在地上的方沖睜大眼睛看著癱在他眼前男人的右手,磕磕巴巴地指著這只右手,道:「動,動了!」
「什麼動了?」洛晃問,他只顧著給方沖擦拭傷口,後腦勺對石台,什麼都沒看到。
「這個男人動了!他的右手動了!他不是死人嗎?為什麼會動?」方沖驚叫。他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但是當時以為自己撞了腦子眼花,可是盯了這麼久發現對方動了不下五次,他可以肯定,並不是自己眼花,而是這個男人真的在動,死人,醒了。
洛晃回頭,正巧看到那個越動越頻繁的手,心下一驚,架起方沖衝下了三級台階,遠離石台。張魁同時躍下,警惕地盯著石台上的男人。
男人手臂開始活動,然後是腳,腿,肚子,胸口。胸口……胸口?!三人驚訝地見到沒有起伏的胸口竟然開始上下運動,這個人不像他們遇見的那些活死人,他有了呼吸,他活了!最後,男人睜開了眼睛,慢慢側頭,眼神直接鎖定了三人的方向,嘴角翹起,詭異地笑了。
若是男人衝著他們吼叫效果都好過衝著他們似有含意卻意義不明地笑容。張魁對這個笑容心中一忌,腦海中莫名地跳出一個想法:這個男人認識他們。在他三十年的人生中,張魁確認自己沒有來過這個墓穴中也沒有在日常生活中遇見過這個男人。男人雖然稱不上風華絕代但起碼不是過目就忘的類型。憑何對方認識他們而他卻不認識對方?解釋或許就擺在面前,就是方才鍾壅那個莫名其妙的舉動。
男人四肢略微不協調地坐起身,走下石台。一步步走的都精細小心。石室內壁燈中的火焰穩當地燃燒著,將男子的臉照得通紅。男子走到他們面前不再前進,張魁的簇頭鋒利簇尖已經抵在男子的胸口上,阻擋男子的再次前進。男子低頭看了看胸口,又抬頭盯著張魁緊張的臉,笑著說:「腫…麼…互擼重…皮總…部人…死…了?」說完,似乎也發現自己嗓音的不正常,似乎是幾十年未用,嗓子已經粘連在一起一般。
「你說什麼?」方沖接嘴地問道。
張魁惡狠狠地瞪了方沖一眼,這種時候不是能隨便接口的。
男子清清喉嚨,發現仍然不能正常說話,一隻手指了指牆根下躺著的鍾壅,又指了指自己,眼睛完成了明亮的月牙。
方沖明白了,「他是附身鍾壅的那個鬼?!」
「那就更不能掉以輕心!」張魁咬牙提醒方沖這個瓜。鍾壅,或者說這個男人最近與他們相處如此和諧全是因為要用他們幫忙,雖然這一路他們沒有做出什麼實際對男人有力的事,但是也作為鍾壅的免費司機,帶他來到了這個大西北。想到此前每次與男人碰面的結果,這個男人不能小看。張魁低聲問對方:「這是你的身體?」
男人向他伸手,手掌向上攤開,點點頭。
「你死了多久了?不是說有幾十年了嗎?為什麼會不死不腐?還能復活?」張魁問。
男人搖搖頭,抖了抖攤開的手,向張魁討要著東西。
「他跟你要什麼?」洛晃看懂了男人的動作,問張魁。
張魁右手持著簇頭,左手緊緊握著剛才從男人口中取出的石頭,「這塊石頭不是你的,是是郎家的東西。終歸要物歸原主。」
男人皺了皺眉頭,含含糊糊又說了一串話,沒人聽懂,但是他所要石頭的決心卻很堅定。他見暫時無法向張魁所要來他手中的石頭,就轉身往鍾壅身體出走,彎腰打算去掰鍾壅的嘴巴。向下伸去的手被一柄青銅劍擋住,劍身一彈,彈開男人的手,男人雙手掌心頓時生出一道血痕。果然恢復成人類的身體,就是柔弱,男人苦澀地笑笑,後退看著不知何時進來的羅卿。羅卿臉色紅潤,如果張魁他們沒有親自從單人間爬上這間石室,是不會知道這段看似短暫的距離竟會如此費時費力,也會誤認為羅卿這個棺材板臉如此通紅可能是因為某些『運動』過量而產生的緋紅。羅卿跑的急切,喘著粗氣,擋在鍾壅身前,問:「他是誰?」
方沖為他做著介紹:「他就是附身鍾壅的鬼魂的本體。而且,貌似死而復生了…」
羅卿吃驚僅是一秒,他不關心附在鍾壅身上的人到底是誰,此時此刻他只希望能找到幫手去救左子崇,「左老失蹤了!那個房間有古怪!」
「……靠,這種時候居然後院著火。」張魁啐了一口,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