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懸空寺廟
第一章
坦白
離開邊村前,上演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鬧劇——大清不見了。
與左子崇一行人一樣,張魁他們認為自己在宋宅、地下墓不過才呆了一天不到的時間,但回到村裡後,才知道,他們已經失蹤了兩天多。這兩日,村裡所有村民日子過得都不安生,原因無他,就是大叔的老婆鬧的。該夫人是村裡出了名的潑婦嬌娘,人美,脾氣差。丈夫這一去不復返,事先還不打招呼,自己心焦急躁,天天挨家挨戶鬧著大家幫忙找人。所以村民們日熬夜熬找了整整兩天,其間有不少猜測,如大叔進城找小老婆,過幾天玩夠了就會回來等等,就是沒人敢說出來。直至見到大叔邋裡邋遢地走回來時,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異常熱情地擁著大叔往家走。終於能睡上好覺了,眾人心中默喜。
大叔受寵若驚,邊走邊回頭擔心地望著左子崇,這些外來人中,就左子崇算是個能說上話的。左子崇看著他,瞭然,猜測他是怕他們將養鬼嬰的事情曝光,被村民們知道,僅憑著他養的東西能夠殺人這一條,他都有充分理由被驅逐出邊村,永不能回來,除非大家將此事忘記,當然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由此可見,大叔對這裡很有感情,也是,畢竟一呆就是二十多年,老婆、家都在這,大半輩子也過去了,想必他對邊村裡的感情多過任何一個地方。左子崇衝他點頭,食指擱在嘴唇上做出噤聲姿勢。大叔破天荒第一次露出感激的笑容,轉身跟著人群回家找老婆。
「就這麼放過他了?」左寅葉扶著左子崇,跟著村民往大叔家走,他們的一些行李還放在他家裡。
「算是他告訴我們實情的謝禮吧。看他的身體狀態,也沒幾年逍遙日子了,索性不去找他晦氣好。就當給我們自己做善事咯。」左子崇道。
「沒幾年可活?我看他身體倍兒棒啊,身手麻利著呢。」楊洋自己扶著自己,精神狀態遠不如左子崇,走在最後小聲抱怨。
張魁幸災樂禍,出口無禮,「外強中乾而已。他不是特殊體質的人,如此長年與鬼嬰接觸,內臟時刻受鬼氣陰氣侵蝕,能活到這把年紀已經算是命大。如今我們把鬼嬰收走,他估摸著還能殘喘個幾年。不過,左老頭,你確定他說的就都是實情?」
左子崇看著他無奈的笑道:「總比什麼都不說要好得多。我相信無風不起浪,不可能全部都是編造的。」
大家絮絮叨叨地回到大叔家,這揭發之事便隨了大叔願,不了了之。第二天一早,大家整裝待發時,鍾壅才發現自己丟了重要的大件行李——大清。然後,村民們又全部發動在自家的前院後院找不屬於自己家的土狗。熱熱鬧鬧的吵了半小時,一村民終於在村裡墳場旁邊看見自己家的大狸貓正在被一隻陌生的狗欲逞獸行,鍾壅聞信趕到,發現正是髒兮兮的大清。
洛晃對那位村民道謝加道歉,張魁則新奇道:「原來大清好這口?花斑,公貓,而且每次都是未遂。嘖嘖嘖。」
大清見狸貓被主人抱走,求歡無望,哼哧哧地討好鍾壅,並在一個土包上興奮地刨土。鍾壅一驚,兩忙上前阻止它刨人祖墳的破壞性行為,而且還是在這麼多村民的面前,嚴重點對方鬧暴動都是有可能的。趕走大清,鍾壅對著村民點頭哈腰連連道歉。離得最近的一人嚇了一跳,道:「沒事,這個墳不是我們村的。」
「……哈?」鍾壅迷糊。
楊洋對著劉夏低聲笑道:「真悲哀,不是自己人刨墳都沒人管。」
那村民沒聽見楊洋的諷刺,接著說:「這墳在這裡很久了,沒有人認領,都說不是自己家人,村裡的老人也說這墳打很久前就是無主的墳。連墓碑上的字都看不清了。不過每年清明的時候我們會輪流給它除除雜草,簡單打掃一番。要不然孤零零怪可憐的。」
鍾壅點頭,暗自慶幸不用賠償。
狗找回來,十來人終於進了城,坐上了回家的火車。火車上,乘客零散地坐著,唯獨左子崇這片人數眾多,密度較大。
「不吉利啊不吉利。」楊洋抽中曉豆手中的大王,搖頭談晦氣。右邊的葉子問曉豆:「他抽中的是王還是八?」「王。」曉豆道。「什麼不吉利?」葉子糾結地選著楊洋手中的牌。
「人數啊。我們一共十三個人,十三哦,數字太不吉利了。哈。」楊洋手中的八被葉子抽走,樂了。
「你不是說他抽的是王麼?為什麼還有八?」葉子哀怨地問。
「他抽的的確是王,我又沒說他沒有八……」曉豆看著李啟抽葉子的牌,歪頭道。
「你若是嫌不吉利,我可以幫你把人數減少到十二人。」李啟左邊的洛晃靠著半開的窗戶,賭氣道。他生氣的原因無他,在詢問張魁三次他與大家分開後是怎麼找到鍾壅、救了李啟和曉豆都無果,其他三個當事人,一個一直暈著,兩個也是渾渾噩噩只知道被救後的事,他便一直低氣壓到現在。
楊洋乖乖閉嘴,跟著三個小孩繼續抽王八。
李啟湊成一對牌,扣住,將手裡三張牌伸向曉豆讓他抽,肩膀頂著洛晃,安慰道:「張哥不是說回家再說麼?」
「哼。」
「你們有閒情浪費時間,不如過來學習學習這些古物。」張魁的聲音從他們背後傳出,與他們分開坐的七個人呼啦一下子全部集聚到他們的座位旁,好奇地看著他從背包中拽出的一個發黑破爛、一股霉味的布包。包上打著一個死結,他抓住死結兩端左右輕輕一扯,結沒打開,布,碎了。碎爛的破布片帶著泥土落在桌子上,包內的物器露出。
「這是……」梁晏眼睛一亮,撿起個食指寬、黑乎乎的石片,扣掉上面粘連的泥土,迎著車外的烈日看了一會,放下,樂道:「像墨玉,還是純黑墨玉。可惜,太零碎、玉片太小,這要是大一點,再去加加工,嘖,這價值可是翻倍的漲。」
左子崇翻看包內的玉石碎片,杜准也幫著他把每一個玉片上的泥漬擦掉,將擦乾淨的玉片逐一放在一旁乾淨的白布上。清洗後,共十一個碎片。
梁晏抓起一塊白色的石頭,笑道:「還有個渾水摸魚的鵝卵石,哈哈哈。」抓在手中的白色石頭純色乾淨、光滑微涼,摸著甚為舒服。
其他人饒有興趣的拿起墨玉片,玉片形狀各異,最大的不過一指半寬中指長度,小的有半指寬拇指長度,表面光滑,一看便知是經過加工的,打磨的很薄,邊緣細薄鋒利。
被梁晏和張魁夾在中間的鍾壅則是接過梁晏手中的白色石頭,反覆磨搓,石頭的質感很熟悉。跪在座椅撐在椅背上的曉豆也是好奇地看著他手中的石頭。
「這玉片有什麼作用?」洛晃問道。要說唯一的優點,那就是夠鋒利。
劉夏對利刃感興趣,猜測,「以前人打磨的武器?」
「用玉器做武器?還是打磨?這要追溯到石器時代了……但那時候他們能夠將每一片都打磨這麼薄麼?工藝技巧得需要多高?」李啟按標準模式思考問題,反問道。劉夏聳肩表示除此之外便不知道。
饒是左子崇見多識廣也一時半會兒沒法辨別這些玉片的來歷及用處,他更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小子,你從哪裡帶回來了?地下的墓中?」這貨在逃命的時候竟然還會順手牽羊?
「不是。地下墓穴中沒什麼陪葬品,應該是宋家離開封墓村時把全部值錢的都打包帶走了。」張魁鬱悶道。
「……你竟然真的去看……算了,這個且不談。玉石片你到底是從哪裡順來的?」
「還記得臨走前遇到的那座墳麼?」
大家努力回想,才想起被大清刨開的土包,異口同聲道:「那個無人認領的舊墳?」
「對,就是從裡面找到的。」張魁點頭。
「你欺負對方是死人啊?居然去扒墳?!」左子崇怒道,起身抄起煙桿就想打張魁,被身邊眾人紛紛架住,大家又手忙腳亂地將他按回座位,整個過程安靜而迅速,從頭至尾愣是沒人安慰老頭脆弱的心靈。
「多大的人了,火氣還這麼盛。是狗刨開的墳,我只是順便往裡面看了看,發現了個布包,再順手將包拿起帶走。不偷不搶,光明正大。放心,沒有到挖出屍體的份上,我知輕重緩急。」張魁鏗鏘有力地反駁。
左子崇氣的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喘了兩口粗氣,別開臉,看窗外。張魁見大家都對玉片說不出所以然來,也不氣餒,挨個把玉片收回,打算回去以後研究。
「啊,這不是鵝卵石!我想起來了,這個叫……呃……我們家就有這種石頭,質地差不多,長得不大一樣。郎子爺爺那裡有一塊,我……」
「那是你缺乏常識,這就是鵝卵石,鵝卵石的一種。拿過來。」張魁打斷他,搶過石頭塞進上衣內兜。
鍾壅終於明白為何會摸著如此熟悉,因為曉豆口中那顆本該屬於郎子爺爺的石頭,現在正掛在自己的頸間。
眾人見他收了東西,便散了。睡覺的睡覺,打牌的打牌。左丑仲終於想起要平復父親的怒火,便道:「我們回去就收集謝家的信息嗎?」宋坤鵬失了蹤跡,好在還有謝家的線索。
左子崇點頭,「估計要找一陣子,他沒說是哪一年的高考,所以需要年年排除了。」
「為什麼是高考?」張魁問。
左丑仲被問得語塞,半天道:「那位大叔一提到狀元麼,我想到的就是高考了。難道不是?」
「也不是不是,而是我記得自己上學的時候高考的狀元都是省級的,市級別的狀元比較多的是中考吧?」張魁回憶自己上學時的青蔥歲月。
「我們那邊好像也是這種說法。」鍾壅附和。
左丑仲皺眉,「這下範圍又大了。需要時間更久。」
「喂,」梁晏跨過鍾壅,長臂一撈,抓住張魁左臂,呲牙咧嘴地賠笑道:「你沒忘了我的事情吧?」
張魁盯著他的臉,腦中空白幾秒後,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你不會真的忘了吧?反正他們找人也要找一陣子,不如趁此階段幫我把那個跟蹤狂解決了?我不想走到哪裡都要抱隻狗到那裡。而且黃牛是金毛品種,沒過兩個月就長大了,我到時候想到處抱著走都難,總不能天天窩在你們家吧?」梁晏手上用勁,為自己據理力爭。
張魁疼得撇嘴,道:「就當多養一條金毛和土狗,我不在意。」雖說早前答應梁晏幫他驅鬼,但那也是在被他半脅迫的情況下妥協,真到了要做這種沒有報酬的工作時,心裡總歸是牴觸。
鍾壅被梁晏擠得肩膀生疼,幫腔道:「老闆,養虎為患,小心家賊。」說的時候還用一隻手點著他手中的玉石包裹。
「……你是在哪裡惹上的那隻鬼?」
梁晏放手,竟看似嬌羞地玩起手指,小聲道:「……我去寺廟裡偷東西……碰上的……」
彭,左子崇手中的煙桿終於有了英雄用武之地,準確無誤地狠敲上梁晏額頭。
無人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