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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38章 隱情 文 / 三戒大師

    「你身後就是有人。」

    王賢一句話,嚇得也先毛骨悚然,趕忙回頭一看,卻見門外黑黢黢一片,人毛都沒一根。也先轉過身來,一臉鬱悶道:「師傅竟嚇唬人……」

    誰知道一個『人』字還沒出口,也先就感覺有人在身後拍了自己一下,登時嚇得動彈不得,喉頭咯咯作響,憋了好一會兒,才張大嘴巴,要發出一聲『鬼啊』的鬼叫……

    好在身後那人的反應奇快,一下伸手摀住他的嘴,把也先這一聲叫憋了回去。孰料也先畢竟是個野小子,竟一口咬在那人的手上,疼得那人大張著嘴巴也要叫出聲來!好在那人還有另一隻手閒著,趕緊摀住自己的嘴巴。

    看著兩人的滑稽樣,王賢登時忘了什麼佛家的禪境,忙低聲道:「徒弟快住口,是自己人。」

    也先也不知是驚嚇過度,還是怨身後人嚇唬自己,又狠狠咬了幾息時間才鬆了口。

    「******,小崽子,你屬狼的啊!」他身後那人捂著血淋淋的右手,一腳踹在也先屁股上,把他踢進屋子。然後順手把門關上。

    「老時,這事兒也怨你,沒事兒嚇唬小孩子幹啥?」王賢笑罵道。來者正是前聖手門主時萬,身為小偷中的王者,他一身匿行功夫出神入化,{{}存心不讓也先發現也是能辦到的。但他偏偏故意弄出點聲響,讓也先感覺有人在後面,待其一回頭,又藏得無影無蹤,真跟有個吊靴鬼跟在後頭似的,把個膽大包天的也先差點沒嚇掉魂。

    「嘿嘿,這愣小子蠻好玩的。」時萬說著看向王賢,登時被他那顆珵亮的大光頭吸引去了全部目光,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朝王賢恭敬的行個禮,問道:「該叫您大師還是大人?」

    「隨便了。」王賢無奈的摸摸自己的光頭,看著快要忍不住笑破肚子的時萬,罵道:「想笑就笑吧。不過不許擴散!」

    「屬下遵命……」時萬說完,捧著肚子吃吃笑起來。好一陣子,才斂住笑容道:「大人,我笑完了。」

    「有什麼事?」王賢沉聲道。

    時萬看了看也先,王賢淡淡笑道:「自己人,無妨。」

    「是。」時萬便趕緊將鎮遠侯家發生的事情,以及張輗的意見告訴王賢。

    「還真是巧啊。」王賢聞言閉目尋思片刻道:「顧再興的情況,我們掌握了多少?」

    「掌握的不算少。」時萬道:「咱們五處的差事,辦得還是很得力的。」他是五處的三檔頭,時刻不忘在大人面前誇耀本處的功勞。

    見王賢只是笑笑沒說話,時萬討了個沒趣,縮縮頭接著道:「鎮遠侯掌管左軍都督府,雖然沒參加那日的漢王府集會,還是被本處放在十二個的重點監視目標之列。隨後,本處對他的情況作了一番詳細調查。發現這個顧興祖的兄長,是個很有內容的人物。」

    「說重點。」王賢皺皺眉頭,現在五處就是時萬和鄧小賢在負責。在邏輯歸納方面,時萬是拍馬也趕不上鄧小賢的。當然在行動力方面,時萬又勝過鄧小賢不少。這兩人相互配合,以鄧小賢為主,時萬為輔,倒也十分的互補。

    「重點是,一,顧興祖說是顧再興拉扯起來的也不為過,他對自己的兄長懷有極濃厚的感情。」時萬趕忙改變了匯報風格道:「二者,顧再興當初的殺人案疑點重重。根據瞭解,此人雖然是將門之後,有一身好武功,但性情溫柔,從來不與人發生衝突。」

    「那八年前的案子……」王賢也聽說過這個案子,但只是聽說是個很簡單的爭風吃醋的案子,並沒有什麼端倪。

    「傳聞的東西,還不知道過了,當不得真。」時萬道:「本處經過查訪得知,當初跟顧再興相好的那個妓女,其實是建文舊臣董鏞之女。」

    「哦?」王賢神情一動,腦海中浮現出這個名字所代表的那段恐怖歷史……朱棣在靖難之役成功後,一開始是想著懷柔來著,只要建文舊臣肯歸順的,大都予以高官厚祿。譬如紀綱、胡廣、蹇義、夏元吉、楊士奇等大臣,雖然都是建文朝的官員,但朱棣並未計較前嫌,繼續委以重任,讓他們成了締造永樂盛世的一代名臣。

    但更多的大臣,誓死不肯歸附朱棣,甚至當面指責詈罵他『叔篡侄位,有如父奸兒媳,禽獸之行也』!朱棣惱羞成怒之下,對這些人進行了殘酷的誅殺。齊泰黃子澄方孝孺、卓敬、暴昭、練子寧、毛泰、郭任、盧植、戴德彝、王艮、王叔英、謝升、丁志方、甘霖、董鏞、陳繼之、韓永、葉福、劉端、黃觀、侯泰、茅大芳、陳迪等朝廷重臣被屠戮一空,妻兒也慘遭牽連。

    當時的僉都御史董鏞,就是其中之一。當初燕軍兵臨城下,朝內人心惶惶,不少膽小怕死之徒,都有向朱棣投誠以苟全性命之心。董鏞卻誓死報國,當朝對大小臣子聲言:『不效忠於本朝者當處死』!使朝臣肅然,人心稍定。但當時負責守衛金川門的谷王朱穗和大將李景隆打開了金川門,投降燕軍,朱棣領軍進入了南京城內。建文帝放火燒了皇宮後潛逃,董鏞則和其他官員一起,做了朱棣的俘虜。董鏞因為不肯向朱棣屈服被殺,女發教坊司,姻親死戍二百三十人……這就是王賢看到的記載了。

    「據當初顧再興身邊的老家人介紹,當時顧家和董家是有娃娃親的。但後來因為顧成降燕,顧再興的父親被殺,這樁婚事也就沒了下文。」時萬頗為感慨道:「據說當時董家人想毀掉婚約,但董鏞說,顧統被皇上處死了,這時候退婚的話,會被人說董家涼薄的,反正孩子們還小,不如過兩年再說。沒想到幾年之後,燕王進京,顧家翻身,董家卻萬劫不復……」

    在這漆黑的夜色中,聽著那驚心動魄的故事,也先全然入神了,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顧再興到了適婚的年紀,家裡給他說了好多親事,他都一概不同意。因為對這孩子感覺有虧欠,他爺爺也就由著他,沒有逼得太緊。」時萬道:「其實顧再興念念不忘的,還是那被送入教坊司的董家小姐。他覺著既然董家在自己家遭難時沒解除婚約,現在董家遭了大難,他也不應該放棄董小姐。但董小姐是逆賊之後,被欽命入教坊司的,誰也不能贖買。」

    「教坊司是個什麼東西?」也先小聲問道。

    「聽著就行了。」王賢瞪他一眼,也先縮縮脖子,小聲嘟囔道:「反正肯定不會好地方……」

    「當時的朝野氣氛十分恐怖,文武官員動輒家破人亡,無不人人自危,他祖父又在靖難中,採取一副不合作的態度,雖然被封侯,但並不安穩。所以顧成也不敢亂來。」時萬接著道:「好在董小姐色藝雙絕,又年紀尚幼,教坊司的人並未立即讓她開臉,只是以清倌兒的身份賣藝,也賺得盆滿缽滿。這就讓顧再興有時間把她救出火坑,後來顧再興花了好大力氣,撒了不知多少銀子,終於打動了門路,要設法將她救出火坑。誰知道就在準備行動的前夕,一個叫張乙的湖州商人,說要談一樁大生意,花重金求董小姐賞臉出遊。」

    「商人們附庸風雅,在談生意的時候,請名妓從旁唱曲助興,實在是秦淮河邊再常見不過的事情了。董小姐本不想再出去,但老鴇子軟磨硬泡,她心一軟,就答應了,結果再也沒回來,據說是被張乙姦殺在湖上了。」時萬道:「後來只找到一具被泡得面目全非的女屍,老鴇子去認屍,一口咬定了就是董小姐。再後來在顧公子的施壓下,應天府把張乙捉拿歸案,誰知案子又轉給了北鎮撫司。北鎮撫司很快便以證據不足為由,將張乙無罪開釋。張乙得意洋洋,與一幫狐朋狗友在秦淮河畔吃酒慶賀脫厄時,顧公子突然衝出來,當場手刃了張乙。在場賓客裡,就有錦衣衛的人,回過神來,趕緊把顧公子給抓起來,直接送到北鎮撫司。後來北鎮撫司把這案子報到皇上那事兒,就成了爭風吃醋,皇上正在氣頭上,就下旨嚴懲,結果判了他斬監候……」

    「這麼短的時間內,你們能打探的這麼詳細,實在難得。」王賢不禁要對六處的能耐刮目相看了。「但如何保證真實性?」

    「嘿嘿,現在北鎮撫司是咱們的天下。」時萬笑道:「當時審案的人還在,咱們一敲打,就什麼都說了。」

    「北鎮撫司為什麼要插手這個案子?」王賢微微皺眉,他感到了陰謀的氣息。

    「因為那張乙,根本就是錦衣衛的密探。」時萬道:「北鎮撫司擔心三木之下,他露了餡,才給應天府施壓,把案子接了過去。當時錦衣衛的氣焰,可比今天還要凶多了。那顧公子敢殺錦衣衛的密探,紀綱自然也要把他幹掉,才能顯出錦衣衛的不可侵犯。」

    「那張乙為什麼要冒充富商,去傷害董小姐?」王賢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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