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賓雖然是兵部尚書,但並非天子寵臣,他要是死了爹,百分百的沒有奪情的可能。
「好主意」莊敬此言一出,眾人都眼前一亮,紛紛笑道:「夫子真是缺德帶冒煙,這主意真夠損的……」
莊敬這個鬱悶啊,我好心好意出主意,有這麼埋汰人的麼?不過他也知道,這群老粗就是這樣,犯不著跟他們生
「好,很好」見問題雖多,卻都有對策,朱高煦感覺渾身發燙,亢奮道:「還有第三點,莊夫子一併說出來吧
「是。」莊敬頷首道:「第三點是兩件事,一是要對付府軍前衛,二是對付北鎮撫司,其實也是一件事,砍掉太子的左膀右臂,他就只能任我們擺弄了。」
「嗯。」朱高煦點點頭道:「這是正理。北鎮撫司就不用說了,府軍前衛兵力有三萬,又是朱瞻基一手建立起來的嫡系,他自己人去北京,卻把這支軍隊留在京城,這就是給他爹鎮場子了。」說起來,朱高煦百般瞧不起自己的大哥,唯獨一樣把他羨慕到不行,就是太子有個好兒子。父皇之所以能違背承諾立老大為太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這個聖孫,
而且這個聖孫不是假好是真好,不是小好是大好,年紀輕輕就整出一支像模像樣的軍隊來,填補了太子最大的短板。再看看自己的兒子,竟然睡到叔母的床上了,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府軍前衛的重要性,更甚於王賢的北鎮撫司,北鎮撫司再能折騰,在軍隊面前還是不夠看。要是沒有府軍前衛三萬大軍給太子背書,今天朱高煦他們根本不需要在這裡煞費心思的算計,直接派兵圍了太子府,一切一了百了。
「這個最不好辦。」宋琥道:「府軍前衛是上直衛,不隸屬於五軍都督府,而是直接聽命於太孫,就是那朱瞻基的親兵我們根本調動不了他們,也沒法往裡頭摻沙子……」
「哎,」韋弘鬱悶道:「本來以為皇上弄出個幼軍,是陪太孫玩的,沒想到竟讓他們發展壯大,還變成了府軍前衛」
「這本來就是皇上安排好了的。」王寧王駙馬終於又開口道:「當時兵部從全國選身家清白、武藝高強的青年組建幼軍,分明就是得了旨意,為組建太孫的親軍做鋪墊……」從那時起,他就知道皇帝的心意定下來了,漢王卻不肯認命,實在是不智……再想到自己稀里糊塗入了伙兒,豈不更是糊塗蛋?王駙馬登時鬱悶的想撞牆。
王寧都能看出來,漢王和紀綱豈能看不出來?可看出來又能怎樣?難道就這麼放棄?兩人都是寧折不彎之輩,那是寧肯放手一搏,也不會就此認命的。
一提起府軍前衛,朱高煦就滿腹怒火,黑著臉看著自己的部下。
王斌、朱恆、韋護、韋弘、韋興、王玉、李智等將果然心領神會,一齊起身高聲道:「王爺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府軍前衛就交給我們了」朱高煦除了規制之外的三護衛,還將上直衛中的天策衛要了過來,又私自組建了天策左右衛,直屬軍隊超過五萬兵馬,且都是千錘百煉的精兵,就是為了對付府軍前衛的
「也算我一個」李茂芳又按捺不住,蹦起來大聲嚷嚷道:「就算不用前軍都督府的兵,武德衛的一萬兵馬,也要為舅舅流於最後一滴血」武德衛是他父親的老部隊,也算是李家的私軍了。在父子相繼的大明軍中,這種現象其實很普遍……是直到土木堡之變,幾十萬禁軍毀於一旦,勳貴們也都死光光,大明軍官的地位才一落千丈的。
宋琥也起身開口道:「也算我一個。」其餘勳貴見狀,也跟著紛紛起身請戰,要是真都兌現承諾,到時候拉出十萬軍隊不成問題。
看到眾人紛紛請戰,朱高煦臉上這才有了一絲笑容,看著紀綱道:「軍心可用,何愁不勝?」
「那下官也跟王爺表個態。」紀綱笑道:「北鎮撫司不用王爺操心,我自會料理掉那些王八羔子」
「好」朱高煦倍感振奮,雙掌重重一擊道:「莊夫子可謂神算無遺我等更是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此番必可大獲全勝,諸位都是孤的定難元勳」
「臣等敢不效死力」眾人一起激昂道。朱元璋有開國功臣,朱棣有靖難功臣,朱高煦又弄出個定難功臣,眾人想想還真有點小激動呢……
「哈哈哈,好。」朱高煦長笑一聲道:「計劃大致定下來了,至於具體如何進行,還得日後咱們一點點推敲,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咱們先喝個結義酒,慶祝咱們歃血為盟」
「是。」眾人早就餓得前心貼後心了,一齊響亮的應聲。
待紀綱和莊敬酒足飯飽,坐馬車離開漢王府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了。因為擔心北鎮撫司的報復,兩人已經很久不騎馬了,都是改坐這種不怕弩銃刀劈的特製馬車。
馬車上,紀綱連喝了幾杯濃茶,才勉強壓下醉意,鬱悶的罵道:「這群丘八,每次把人往死裡灌」說著笑罵莊敬道:「還是你老倌聰明,竟然能讓他們都不灌你。」
「他們不過是擔心我喝糊塗了,沒人給他們出主意了。」莊敬輕笑一聲道。
「一群蠢貨,被賣了還幫著數錢。」紀綱啐一口,面上難掩得意之色道。「他們拼來拼去,卻不知道只是給咱們做了嫁衣裳」
「呵呵……」莊敬打開折扇,笑道:「沒辦法,誰讓漢王做夢也想不到,東翁其實另有所圖呢」
「也不怪朱高煦蠢,換了誰也想不到,你能想出那個法子來」紀綱激賞的看著莊敬道。
「沒辦法,朱家氣數正盛,正常來講東翁絕無機會。」莊敬正色道:「只有那一個法子,才能把這盤死棋走活。」說著歎口氣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總留一線生機,真乃聖人之言。誰能想到,我們能找到那個人呢」
「是啊」紀綱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老子給他朱家當了半輩子走狗,卻還是逃不了被宰掉,還要承擔所有罵名的命運。與其那樣坐以待斃,還不如放手一搏,把朱老四一家都拖下地獄去」說著狠狠啐一口道:「朱高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尊容,居然以為我能為他效勞老子連他老子都要反了,豈能再給他當牛做馬,殊為可笑」
「東翁說的是。」莊敬也激動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憑什麼皇帝就得姓朱不姓紀」
「呵呵…」紀綱熱血上頭,激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造反這種事,他不是頭一回於了。那年千軍萬馬中拉住朱棣的馬韁時,大明的皇帝還是朱允炕,朱棣在濟南城碰得頭破血流,天下人都說,燕王撐不到秋天了。可紀綱卻偏生投入燕王帳下,不是他眼光有多准,而是朝廷那邊不會把他個被開除的諸生放在眼裡,只有選擇朱棣,才有押小開大,一本萬利的機會。
說白了,他就是個賭徒。這次在給漢王捧臭腳,還是自己來的賭局中,他果斷選擇了後者。理由也是一樣的,東山狼吃人,西山狼也吃人,跟漢王混下去的結果也是一樣的,早晚有一天,他會跟他父皇一樣,要置自己於死地。與其如此,還不如放手一搏,哪怕九死一生,但只要成功了,自己就天下通吃了
在普通賭徒眼中,只有一生,沒有九死……不過紀綱這種超級賭徒,雖然也會為一線希望押上一切,卻會小心謀劃、全力籌備,讓贏的希望盡量大些,再大些。
「夫子,計將安出?」紀綱顫聲問道。
「朱高煦那邊全是一群武夫,已然被咱們牽著鼻子走了。」莊敬緩緩道:「咱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密切配合他的行動,幫他把太子於掉……但這只是第一步。」
「然後呢?」紀綱聽得十分認真,跟剛才在漢王府裝出來的那種認真,完全是兩種神態。
「然後才是重點。」莊敬一臉陰險道:「這幫蠢貨今天商量了半天,卻忘了件最要命的事兒」
「你是說,朱棣?」紀綱沉聲道。
「對。」莊敬點頭道:「太子再不濟,也是朱棣的嫡長子,立了十三年的太子,皇太孫的父親。要是被朱高煦殺了,皇帝能饒了漢王?」
「嗯。」紀綱點頭道:「當然不能饒。」
「等漢王殺了太子,我們就跟他挑明這一點,他要是不想死,就只有……」
「弒君弒父?」紀綱眼裡射出興奮的光,要是朱棣一家能有這個結果,那實在太美妙了。
「是。」莊敬頷首。
「不過不是我小瞧朱高煦,他想殺掉他老子,怕是沒那個本事。」紀綱想一想,滿頭熱血登時消退,哂然道。
「但有我們幫忙就不一樣了。」莊敬低聲道:「通州之事,證明朱棣現在的脾氣越來越火爆,一點事情就能激得他隻身犯險」
「是啊。」紀綱鬱悶道:「要是早知道朱棣能親自上船,我們把船上裝滿炸藥,就能送他上西天了。」
「誰也料不到朱棣能那麼冒失。」莊敬說著又有些鬱悶道:「其實朱棣一直這麼冒失……卻能沒傷沒死活到今天,莫非真是真武大帝轉世?」
朱棣生平大小千餘戰,那是真正的身經百戰,幾乎每一次,他都身先士卒,無論是在漠北與蒙古人廝殺,還是靖難之役中身陷重圍,這位皇帝都一直衝鋒在前,所以他的軍隊士氣永遠高漲,將士們永遠奮不顧身。
不過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作為一名皇帝,這樣也確實太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