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太反對道:「若是可以強攻,想必王賢早就將刺客拿下了,但是小姨在他們手裡,一切要以保證她的安全為要……還是先問問,他們想要什麼再說。」
「那也要先把他們攔下再說。」朱高煦厲聲道:「傳本王的命令,關閉金川門水關」
「是」一旁聽命的將領,竟無視了太的聲音,唯漢王殿下的馬首是瞻。
那一刻,朱高熾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但朱高煦根本不理會他,和紀綱徑直率人往金川門而去。
「殿下。」太一旁的薛居正輕聲喚一句。
「跟上吧。」朱高熾歎息一聲,上了馬車。
金川門位於京城北面,因金川河在其涵洞下出城而得名,城門附近設有水關,當初朱棣奉天靖難就是從此處入城的,也可以因此想見,此處城門的重要性,哪怕是現在這樣的太平年月,守衛城門的精銳士兵,依然不敢有絲毫大意,當他們聽到城內響起的警鐘聲,便在第一時間將城門關閉,金川河水關上也徐徐落下一道鐵閘,將要出城的船隻擋在城內
王賢一臉陰沉的跟在那艘船後面,看到水關合閘,將敵船攔在城,他非但沒有如釋重負,那臉色反而更加陰沉起來。這種時候,不管要採取何種應對措施,都應該是盡快出城,這樣才能將事件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有人卻反其道而行之,顯然是生怕事情鬧得不夠大……
「看來,這就是他們射出的一箭了。」他冷聲對一旁的吳為和周勇道。
雖然王賢沒具體說『他們,是誰,但吳為顯然知道除了那兩位別無他選。「也只有漢王和紀綱才能出這麼大手筆。」他一臉擔憂的看看王賢道:「大人,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險……」
「對不起,大人,屬下實在是該死。」另一側的周勇心如刀絞道:「竟然讓他們在咱們大門口把人劫走了」他顯然無法從自責擺脫出來,頹然道:「所有來賓都核查過身份,身份是沒問題的,只是沒想到賓客裡竟有和敵人串通一氣的……」
「這也是防無可防的。」吳為和周勇是老兄弟了,這時候自然要替他說句公道話:「都是些命婦貴人之類的女眷,又不能搜查她們的馬車……」
「總之是我的罪過……」周勇感激的看看吳為,卻絲毫不敢鬆口,因為他知道,自家大人最討厭推諉己過。
「沒必要請罪了,這事兒怪我。」王賢搖搖頭,語調帶著從沒有過的蕭索道:「這一關能過去,怎麼都好說,過不去的話,以後我的家人,還得拜託你們照顧……」
「大人」吳為和周勇俱是一震,道:「難道已經如此危急了麼?」
「只怕比你們想像的還要糟……」王賢幽幽說一句,目光望向了岸邊的大道上,那裡,一隊騎兵正疾馳而至,為首的正是騎著巨馬、霸氣四射的漢王殿下。紀綱跟在漢王后面,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王賢,那眼神就像在打量一頭必死的獵物……對王賢的滔天恨意,使紀都督必須讓王賢明白,他到底是死在誰手裡的
漢王在岸邊勒住巨馬,目光冷冷掃過金川河上下。
「拜見殿下」城門上下,官兵們一齊單膝跪地,高聲行禮。
「我小姨何在?」漢王手提著畫戟,暴喝一聲。
「在這兒呢。」船上,黑衣首領好整以暇,他身後是被刀架在脖上的徐妙錦。
「呔,那狂徒,還不快快把我小姨還回來,孤可以給你留個全屍」朱高煦畫戟一指,殺氣騰騰道。
「原來是漢王殿下。」黑衣首領桀桀笑道:「這話跟姓王的說的一樣沒水平,咱要是把徐真人還回去,何必幹這種掉腦袋的事兒」
「那你怎樣才肯放人?」朱高煦狼眉一豎道。
「好叫王爺知道,咱跟你無冤無仇,這次是專程來找姓王的麻煩的。」黑衣首領一指對面船上的王賢,冷聲道:「這廝把我黑虎堂幾百號兄弟剷除殆盡,今天咱就是替死去的兄弟,還有那麼多江湖同道,向他索命來了」
「他」朱高煦瞥一眼王賢,怒道:「原來是你這廝惹出的禍端」
「我就說麼,」紀綱也憤憤道:「他肆意妄為,目無綱紀,一定會惹出禍端來的這下真讓我說了。」
看著他們一唱一和,王賢只是冷笑。他也只能冷笑,心裡卻不得不佩服想出這毒計之人,讓自己陷入此生最大的被動——他們竟然想到劫持徐妙錦這個女是太和漢王的小姨,當今永樂皇帝的小姨,而且是朱棣得不到,卻視為禁臠的人。如果徐妙錦出事,皇帝必然雷霆震怒,自己這個眼睜睜看著她被劫走之人,肯定必死無疑——只有不計一切代價全力營救才有生機,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但漢王和紀綱把局面做成了死局,越過自己直接和對方對話,這就是要把自己推向深淵,偏生還沒有自己插嘴的餘地。這毒計之完美,還真是讓自己心服口服……當然再好的計策,也得計一方犯錯才行,自己就是麻痺了。雖然對二楊言之鑿鑿,說敵人一定會報復,但生了兒的喜悅,還是讓自己有些大意了,竟由著父母和太妃的意思,大操大辦什麼洗三,所以這事還真怪不得周勇,是自己弄得門庭若市,來賓如雲,這才讓敵人有了可乘之機。
如此緊張的情形下,素來越危險頭腦越清醒的王賢,竟破天荒的有些走神。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只能任憑擺佈了
這時候,太也趕到了,擔憂的看看王賢,又看看徐妙錦,竟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由著漢王繼續在那裡表演。朱高煦道:「廢話少說,你要怎樣」
「把他交給我。」黑衣人指著王賢道:「然後放我們離開京城,不許追蹤。」
「可以。」朱高煦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不行」太失聲道:「萬萬不可」
「大哥,是小姨重要,還是你的一條狗重要?」朱高煦豁然轉頭,惡狠狠的盯著太。
「仲德不是狗,是朝廷重臣。」太一反常態的與漢王針鋒相對,以他的智慧自然已經猜到,這是一場針對王賢的必殺之局。朱高熾沉聲道:「他是身負重任的北鎮撫司鎮撫,除了父皇,任何人不能決定他的命運」
「哈哈…」朱高煦陰測測道:「大哥,事到如今你還想袒護他。要是連小姨都保不住,你這個監國太也做到頭了」
「你……」朱高熾知道漢王說得是實話,要是徐妙錦有個三長兩短,父皇的怒火一定會把自己吞噬。但他就算是為了自己,也不能退縮一步,沉聲道:「在父皇懲治之前,我還是監國太,這裡我說了算」
朱高煦吃驚的望著太,想不到這個素來懦弱的大哥,關鍵時刻竟如此強硬。
「殿下。」紀綱陰測測道:「還是先問問王賢,願不願意拿自己換回徐真人吧?」
「對。」朱高煦馬上醒悟過來,自己實在是太在意老大了,其實完全可以不理會他的。「要是王賢自願拿自己換回小姨,就是大哥也沒話說吧……」說著轉向王賢,大聲問道:「王賢,你願不願意?」
「不要答應他,一切後果我來承擔」朱高熾斷然喝道。
王賢像是頭一次認識朱高熾一樣,深深看著太爺,雖然自己心裡其實沒有什麼君為臣綱,但太能在這種時候,把責任都攬到己身,也要袒護自己,還是讓他深深的感動……覺著自己之前為太出生入死,也算是沒跟錯人。
但這次,太真的護不住自己了……只要自己今天敢說個不願意,最多七天,就會有賜死的聖旨降臨,而且很可能會牽連到自己的父母妻兒想到著,他心裡滿是歉疚,是自己太過自信,非要投身於這個別人避之不及的漩渦,憑著好運氣躲過幾次危險,就以為自己真是超人一等,能在明槍暗箭毫髮無損。
殊不知,自己跟那些燈蛾撲火的蠢人沒有任何區別,充其量,不過是一隻幸運一些的燈蛾罷了。當幸運離去,就是自己完蛋的時候……
想到這,他心裡一片死灰,但他終究是王賢,那個人死韋朝天的混不吝,既然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何不光棍一些,好歹還能保住硬漢的形象,給家人也留點遺澤。歎息一聲,他朝朱高煦輕蔑一笑道:「別在這兒賊喊捉賊了。」
「你說什麼?」朱高煦黑著道。
「徐真人就是你和紀綱的手下劫走的。」王賢淡淡道:「這些黑衣人,和在板橋驛襲擊我的那些,根本就是一夥的。」
「你少在這兒血口噴人,有什麼證據?」朱高煦怒道。
「你看,你承認在板橋驛襲擊過我吧?」王賢的骨裡,還是那個富陽縣的潑皮,就算輸了,也不能讓對手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