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立國不算久,蒙元遺風猶在,男女之防遠不及後世那般變態。太妃張氏和徐妙錦說起來還是長輩,王賢當然要拜見請安才合適。
待王賢了正屋,他只見一屋鶯鶯燕燕,差點以為自己誤入女兒國了,坐在正位上的,卻不是大明太妃張氏,而是那位風華絕代的徐妙錦。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徐妙錦雖然比太要年輕一大截,卻是朱高熾的正牌姨媽,不摻一點水分,張氏這個太妃自然只能坐在小姨媽的右手邊了。
王賢的目光迅速掃過一屋娘軍,然後完全是不由自主的,在徐妙錦身上停頓了一下……實在沒辦法,這個女對天下男人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哪怕她人老珠黃,青春不再也一樣,何況她依然青春貌美、傾國傾城……不過王賢心裡那根弦趕緊繃緊起來,把目光轉到徐妙錦身旁的鄭繡兒身上。也不知是不是近朱者赤還是怎著,鄭繡兒出落的愈發水靈,身形氣質都變得和徐妙錦有些類似,讓王賢一看就拔不下眼。
看到王賢進來後,那雙賊眼就落在鄭繡兒身上,張氏就有些來氣,遂冷笑道:「真是稀罕啊,終於見到清兒的男人了……不是我說你,仲德,你忙歸忙,還至於整天夜不歸宿?我可告訴你,不許對不起清兒」
「娘娘這話說的,」王賢苦笑解釋道:「好像臣是負心漢一樣,實在是冤枉死臣了。實在是手下的將士們撈不著放假,臣這個主官也不好三天兩頭往家跑。」
一旁的徐妙錦笑著瞥一眼王賢,對太妃笑道:「你說這話還真是不妥呢,人家仲德是為哪個在賣命?」
「得,孩兒說錯了還不成。」張氏笑嘻嘻道,她明明比徐妙錦年長不少,看相貌更是像母女倆,卻一口一個孩兒自稱,自己也感到滑稽。張氏又轉向王賢道:「既然真人都替你鳴不平,那之前的事情不跟你算賬了。不過這會兒清兒快生了,你可不能再不著家了吧?」太妃半開玩笑半認真道。
王賢忙笑道:「回稟娘娘,臣已經告了假,這幾天都在家裡陪產了。」
「這還差不多。」張氏這才放過王賢,起身笑道:「成,那咱就不打擾他們小兩口了,打道回府吧。」
林清兒忙吃力的起身,挽留道:「一碗茶還沒吃透,怎麼能走呢?」
「別動,嬸娘我是過來人,知道到了這時候是啥滋味,哪能讓你在這兒強撐著作陪?」張氏笑著把林清兒按住道:「把心放寬,甭怕,生的時候嬸娘再來給你鼓勁兒。」
「嗯。」林清兒點點頭,被張氏按回椅上。王賢忙道:「你坐著吧,我去送娘娘和真人。」
「有勞相公了。」林清兒輕聲道:「把繡兒留下。」
「跟他客氣什麼?」林清兒後一句比前一句的聲音還小,張氏沒聽到,自顧自取笑道:「你給他懷胎十月,吃了多少苦,就是讓他給你端洗腳水,那也是應當應分的」
聽著張氏左一句右一句的挪揄,王賢除了呵呵傻笑,還能怎麼著?心裡卻暗暗嘀咕,我這是怎麼惹到朱瞻基他媽了?分明是看我不順眼的架勢……
王賢把二位貴客送到院裡,張氏狠狠瞪他一眼道:「別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王賢這才恍然,原來自己進來時,朝繡兒丟的那個眼神,被太妃看了個正著。
「娘娘冤枉啊,清兒有娘娘做主,我哪敢再沾花惹草?」不守著林清兒,又知道徐妙錦其實是個活潑的女,王賢說話便隨便多了。
此言一出,鄭繡兒俏臉一下煞白煞白,連徐妙錦那張美絕人寰的臉上,也浮現出怒氣來,卻聽王賢話鋒一轉道:「不過娘娘也知道,繡兒本來就是我碗裡的,臣不敢始亂終棄啊」
鄭繡兒本來就像離開水的魚,簡直要窒息了,聽到王賢後一句,登時如魚兒重新回到水一般,幸福的不可言表。但轉瞬就意識到自己在太妃和師傅的面前,忙低下螓首,小聲道:「你別亂說,誰是你碗裡的肉……」
「呃……」王賢無語道:「不是都說好了麼,你咋又轉向了呢?」
「當然是因為你太讓繡兒失望了。」徐妙錦半真半假的冷笑道:「上次都跟你說了,隨時歡迎去天香庵把她接走。結果她日等夜等,都等成望夫石了,也沒見著某人。」
「沒太孫領著我哪敢去天香庵啊……」王賢苦笑道。
「那沒辦法了,你沒膽去接,我也不能就這麼把她給你留下,不然我們繡兒成什麼人了。」徐妙錦白他一眼,那會說話的秋眸裡,竟有些失望之色道:「繡兒我們走。」
徐妙錦上了小轎,鄭繡兒偷偷瞥王賢一眼,目光裡既有歉意又有思念,還有幾分為難,一眼就能傳遞這麼多信息,也真是難為她了。
「這……」王賢想要挽留,卻被太妃狠狠瞪一眼,罵道:「這什麼這?既然都是你碗裡的,還怕跑了不成?還不趕緊進去陪你媳婦去」
「哎,遵命。」舌戰向來無敵的王賢,在太妃面前卻只能拙計。又想起什麼似的囑咐兩位貴人道:「對了,京城最近不太平,二位娘娘最好盡量不要出門……」
太妃還沒說什麼,徐妙錦把轎簾一挑,露出那張禍國殃民的臉蛋,笑道:「說你膽小鬼還真沒錯,誰膽再大,敢招惹我大明太妃,和我這個太妃的小姨媽……」話沒說完,她先笑得春花爛漫了。
王賢知道徐妙錦為啥反應這麼大,因為朱棣不在京裡,她便等於被假釋,整天出遊訪友,甚至去踏青遊湖,玩得不亦樂乎。讓她在朱棣回京前就足不出戶,還不如一刀殺了她來得痛快。
「行了,你別擔心了,我們注意就是了。」太妃卻不再跟王賢唱反調,點點頭應下。
二位貴人起駕。王賢戀戀不捨的望著徐妙錦和鄭繡兒香車遠去,這才悵然若失的轉回……
進了屋,王賢見林清兒已經在玉麝的服侍下側臥。還沒開口,林清兒先問道:「繡兒妹妹呢?」
「跟徐真人走了。」王賢無奈道:「我也沒留住。」
「真是的,還以為她終於肯回來了呢,」林清兒看樣,比王賢還受打擊,眼圈有些發紅道:「她到底要怎樣才肯回家嘛。」當初鄭繡兒離家,一直是林清兒的一個心結,雖然王賢從沒那麼想過,但林清兒卻總擔心他會怪自己把繡兒攆走。久而久之竟成了塊心病,只要鄭繡兒一天不肯回家,她就一天解不開。
「好了好了,別胡思亂想了,,」這時候天大地大老婆最大,王賢趕忙摟住林清兒,溫聲勸道:「其實我已經跟繡兒談開了,她也願意回來,只是她現在畢竟是徐真人的徒弟,就是這麼留下不回去了,真人覺著對不起她。所以要我上門去接才肯放人。」
「那你就趕緊去接啊」林清兒急忙催道。
「不急在這一時,」王賢苦笑道:「一來,你馬上要生了,那頭我卻去接繡兒,豈不讓人笑話?二來,那天香庵豈是隨便可以去的?我總得請好了旁證和長輩,才好去這一趟。」
「你是說得讓娘娘帶著?」林清兒恍然道。
「對啊,你說現在我能開這個口麼?」王賢鬆口氣道。
「不能。」林清兒嬌憨的笑道:「娘娘對我可好了,非要我讓我管她叫嬸娘呢。」
「呵呵,好。」王賢腹誹一句道,怪不得管這麼多閒事兒呢。他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忙打住道:「對了,清兒,你感覺怎麼樣?」
「下身沉得要命,感覺像要生了,又感覺還要很久。」這招果然奏效,林清兒一下就把注意力轉回到自己身上,有些鬱悶道:「人家可是頭一次生孩,哪知道的那麼清楚?」
「清兒你誤會了。」王賢攬著妻的後背,溫聲道:「我想知道的是你自己的感受,不是你會什麼時候生。」
「我自己的感受?」林清兒竟有些茫然,這些日來,公公婆婆大哥大嫂小姑對她雖然絕對關心,但關注的重點,卻在她肚裡的孩上。就連太妃也只是一再強調生孩時會如何如何,至於她自己的感受如何,只是象徵性的問一下,便過渡到她肚裡的孩上。
林清兒也沒覺著有什麼不妥,畢竟這在這個年代是天經地義的,但王賢告訴她,自己關注的是她的感受,對林清兒的震撼卻不小。好半天,她才想起自己也是個人來,有許許多多的痛苦和擔憂,甚至心裡對即將出生的小生命,還有點小排斥,畢竟它太折磨人了……她心裡其實有太多太多的情緒需要釋放,但沒有人關心,連她自己也認為不需要管它,便一層層壓在心底,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卻渾不自知是什麼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