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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六零章 嚴打 文 / 三戒大師

    一場朝會,最終在朱棣的怒斥聲結束,夏元吉雖然據理力爭,依然未阻止皇帝一意孤行。

    回到後宮,朱棣依然怒氣未消,對一旁伺候的趙王朱高燧道:「夏元吉是朕的老臣了,為何還如此不懂朕的苦心?」

    「父皇息怒,夏尚書也是憂心國事,他這個戶部尚書,實在是艱難的很。」朱高燧恭聲為夏元吉勸解道。

    沒想到兒也在為夏元吉說話,朱棣悶聲道:「若非如此,朕豈能輕饒了他?」說著面無表情道:「難道你也認為為父做錯了?」

    「父皇誤會了,兒臣以為父皇再英明不過。」朱高燧忙解釋道:「寶鈔被抵制使用,固然有多方面原因,但有司監管不力,對百姓放任自由,若是能嚴格執行太祖皇帝的禁令,嚴懲敢用金銀交易者,官民百姓自然會選擇寶鈔的。

    「唔。」朱棣覺著這話順耳多了,不過他這樣聰明過人的皇帝,自然知道貿然在全國打擊金銀,必然會造成很多難以預料的後果:「你說的有些道理,確實要嚴申金銀之禁,但是地方官員會不會陽奉陰違,反而事與願違,這是必須要考慮的地方。」

    「以兒臣愚見,此事可以以點破面,在一地嚴厲推行金銀之禁,既可以達到試點的作用,又能讓全國官民明白朝廷的決心。」朱高燧道。

    「嗯,不錯。」朱棣讚許的點頭道:「那在哪裡實行,可以達到最好的效果呢?」

    「兒臣以為,只有在京師實行方可」朱高燧沉聲道:「京師乃天下財富心、影響輻射全國,不在京師推行開來,無以彰顯朝廷的重視程度。只要在京城推行無礙,在全國推行都不會有阻力。而且朝廷對京師的控制力也最強,有百萬大軍和我兩位皇兄坐鎮,就算最壞的情況也出不了大亂,可謂萬無一失。」

    「ど兒大有長進。」朱棣覺著很有道理,欣慰的笑道:「你去讓楊榮擬票出來,朕看一下便頒行。」

    「是。」見皇帝被自己說動,朱高燧暗暗高興,便恭聲應下,退出了宮殿,親自來到華殿知會。

    內閣在這年代,地位遠不如後世顯赫,只是充當皇帝的秘書和顧問機構,朱棣北巡,自然要帶著自己的顧問,除了楊士奇和失寵的胡廣留守京城外,胡、楊榮、金幼孜,皆跟著皇帝來了北京,在西宮華殿日夜當值,隨時為皇帝起草詔書、預覽奏章、參贊機務。

    作為皇帝的秘書機構,全國各地雪片般飛來的奏章,都要先經過內閣的預覽,區分出重要的和不重要的奏章,並對所有奏章提綱挈領、還要將初步意見寫在小紙片上,貼在奏章……便是所謂的『票擬,。一切的工作,都是為了減輕皇帝的工作負擔,能讓皇帝更輕鬆的掌握這個帝國的運行。

    不過華殿正殿是皇帝舉行春秋經筵之禮的地方,當然不能給內閣用來辦公,結果三位大學士,並十幾名書舍人,只能擠在逼仄的西配殿裡辦公。一屋重要奏章,為了保密和防盜,又不能開窗通風,結果就是值房裡和蒸籠一樣。又都穿著整齊的官服,從次輔到舍人,個個都是揮汗如雨……

    外間書舍人們的辦公室靠門,還能稍微好點,內間三位大學士的共同辦公室密不透風,那叫一個悶熱啊金幼孜本來就偏胖,這會兒更已經是汗透衣背,為了不讓汗水弄髒奏章,他只能不停的擦汗。哪知在看到一份奏章後,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一下像掉到冰窟窿一樣。

    呆坐了片刻,他趕忙拿著那本奏章起身,輕輕擱在胡桌前道:「閣老請看。」

    胡知道肯定有大事發生,不然金幼孜沒必要拿給自己過目,饒是他已經有心理準備,但看了奏章的內容後,還是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楊榮走過來,拿起那份奏章一看,不禁倒吸冷氣道:「這個王仲德,實在亂來了」

    「是啊,他竟然敢在調動軍隊掃蕩京城,這可是要抄族的啊」金幼孜咋舌道。

    「他死了不要緊,」胡道:「皇上會不會怪罪到太頭上,認為是殿下指使的呢?」

    楊榮和金幼孜聞言神情一沉,都知道這並非沒有可能。半晌,楊榮低聲道:「王賢雖然大膽,但不是瘋,應該是京城的局面,已經讓他非做這種事不可了。」

    「京城怎麼了,」胡道:「一切正常吧?」

    「那是奏章上看到的。」楊榮輕聲道:「奏章到咱們手裡之前,要先經過通政司和內廷,一些不該讓皇上看的奏章,早就被截留了。咱們自然看不到。

    「勉仁老弟是不是知道些什麼?」胡聽出楊榮的弦外之音。

    「前日接到士奇兄的私信,心對京城局勢略有提及……」楊榮坦誠道:「據他所說,漢王和紀綱折騰的烏煙瘴氣,很不像話。」

    「這樣啊」胡緩緩點頭,沉吟半晌,問道:「你們說,怎麼辦?」

    「今天金殿之上,皇上雷霆大怒,現在把這道奏章遞上去,難保皇上會做出什麼事來。」金幼孜抹一把頭上的冷汗道:「要是牽連到太就壞了。」

    「那就……壓一天,明日再奏?」胡低聲道:「可誰知道明天皇上看了會不會生氣?」

    「皇上當然會生氣了。」楊榮冷靜道:「但我想太孫和王賢,不可能闖了禍還跟沒事兒人一樣,他們一定也有本到。」說著低聲道:「所以壓一天不夠,必須壓到太那邊的奏章也到了才行。」

    「你都說通政司和太監們截留奏章了,他們的奏章能不能到還兩說」胡擔驚受怕道:「再說咱們拖一天都有危險,拖得日久了,怕是連自己也得賠進去」

    「是……」金幼孜也擔心道:「這麼大的事情,明天不報,已經很說不過去了,再拖就危險了。」

    「……」聽了兩人的話,楊榮默不作聲將那奏章收入袖,「有什麼事情我一個承擔就好,不必三人一起遭殃。」

    「這什麼話……」胡和金幼孜兩個大窘,後者道:「這是我先看到的,只一個人承擔的話,也得是我」

    「我是次輔,首輔不在,這裡以我為主,當然是我來承擔。」胡也道。

    楊榮一笑剛要說話,便聽一把悅耳的聲音道:「三位大人在爭什麼呢?」

    三人面色一變,忙安下心事、收起表情,起身相迎道:「王爺。」

    進來的正是男生女相、俊美的一塌糊塗的趙王殿下,他一走進這蒸籠似的值房,就熱得直皺眉,身後兩名俊美的小太監,忙一面給他打扇,一面奉上冰帕。朱高煦卻不接冰帕,也不讓人打扇道:「幾位整日在此都沒喊熱,孤才來站站,算得了什麼。」

    「別,繼續給王爺打扇我們是熱習慣了,還滿頭大汗,王爺不常來,可別暑。」胡忙笑道。

    「去馬車上拿冷飲來。」趙王卻揮手斥退了小太監,執意要個三位大學士同甘共苦。他在正位上坐定,笑道:「三位剛才在說什麼呢?」

    「說出來讓王爺笑話,我們在討論是否要開窗的問題,」金幼孜笑道:「實在惹得沒法,大家想把窗戶打開,又怕有什麼閃失,在爭著攬責任呢。」

    「哈哈,是這樣啊……」趙王大笑道:「你們也忒小心了,這禁衛重重的皇宮大內,開開窗戶能有什麼打緊?把窗戶打開吧就說是本王的意思,出了事情我負責」

    三位大學士這才鬆了口氣,金幼孜滿臉堆笑道:「遵王爺令,不過可不用王爺負責。」便走過去推開了一排窗戶。清新的空氣湧進來,值房裡的悶熱登時盡去。

    「哈哈,這多舒服。幾位大學士日理萬機,沒個好的辦公環境怎麼成?」趙王笑道:「回頭我再跟父皇反映反映,西宮裡頭靠水陰涼的地方多了,於嘛非在這兒憋屈著。」

    「那就先謝謝王爺了,」胡笑道:「要是能解決這問題,王爺就是我們的大恩人。」

    扯了幾句閒篇,胡問起正事兒道:「王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不知有何見教?」

    「一來是慰問幾位大學士,二來,有父皇口諭要傳。」趙王說著正色道:「父皇命楊學士出個票,具體的內容是……」說著,他便將朱棣的意思轉述一遍。楊榮聽得暗暗皺眉,但這是皇帝的旨意,他只是皇帝的筆桿,就算要提建議,也不是這會兒。只好低聲道:「臣遵旨。」

    這時候,太監提著個冰桶進來,趙王從撈出個漂亮的白瓷罐,笑道:「裡頭是孤自製的消暑冰酪,請諸位大學士品嚐。」

    「多謝王爺賞賜。」三人忙謝恩道。

    「客氣什麼,往後我每天都讓人來送。」朱高煦親切笑著起身道:「今天不打擾三位了,我先回去了。」

    「我等送王爺。」三人恭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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