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陵殿前銀杏樹死亡的消息,一傳到宮裡,皇帝便第一時間派了大內侍衛,將這些銀杏樹嚴密保護起來。(請搜索,!)這些皇帝身邊的帶刀侍衛,對朱棣絕對的忠誠,這還是第一次允許人靠近,所以現場仍保持著案時的樣子。
張輔在那邊詢問,王賢則和吳為在仔細觀察那些銀杏樹。
王賢在這方面沒什麼研究,但吳為是行家,他從小跟著吳大夫種植草藥,對藥用價值很高的銀杏樹十分瞭解。
「長了十幾年的銀杏樹突然死掉,有可能是害蟲所致,有可能是被肥料燒死,還有於旱和水淹也有可能。」吳為一邊動手在一棵死掉的銀杏樹邊摳摳挖挖,一邊為小聲對王賢道:「至於人為的方法就更多了,我就有十幾種辦法,能讓這些樹神不知鬼不覺的全死掉。」
王賢蹲在一旁,小聲問道:「難道別人不知道這些法子?」
「朝廷裡能人多了去了。」吳為撇撇嘴道:「大人當他們是吃於飯的?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
「你是說他們都知而不言?」王賢問道。
「的確沒人敢管閒事。」吳為道:「不然總能說出個丁卯來的。」說著拿起一段剛從土中取出的樹根道:「大人請看,樹根黑色腐爛,這分明是被水泡壞了的,工部的大人們能看不出來?分明就是知而不言」
「最近一個月,沒下多少雨吧。」王賢想一想道。
「下雨不多。」吳為點點頭道:「銀杏怕澇不假,但等閒還不至於爛根。
「這個土看著沒那麼chao啊。」王賢捻起地上的土壤道。
「是,挖到底下看看。」吳為便拿起鐵掀,開始一掀一掀的挖土開了。
「你們這是於什麼,快住手」那老太監見狀急忙趕過來阻攔。
「這棵樹已經死了。」王賢道。
「現在看著是死了,可銀杏樹都有假死一說,你敢說它不會再活過來?」老太監瞪眼道:「再說這是什麼地方啊?你們敢隨便動土,驚擾到太祖皇帝怎麼辦?」
「那你這樹是怎麼種下去的。」王賢白他一眼道。
「那……」老太監登時語塞,好一會兒才頓足道:「不成不成,就算要動土,也得稟明皇上再說」
「不用稟明了,皇上已經授我便宜行事之權。」原本正在盤問小太監的張輔,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負手立在老太監身後道:「至於太祖那裡,我方才拜見時也禱告過了,若是他老人家不同意,便降下警示。這麼一會兒了,還是那麼安靜,可見太祖皇帝也是很想弄清真相的。」
張輔不愧是殺伐果斷的大帥,快刀斬亂麻之下,便讓老太監無話可說了。
「去,幫著一起挖。」見老太監不吭聲了,張輔又命手下和吳為一起挖那樹坑,盞茶功夫,便挖下去兩尺多深,吳為突然停下了動作,下一刻,他把手裡的鐵掀一拋,便跳進了坑裡。等他站起來時,沾滿泥土的雙手,竟捧著一捧泥漿,大聲道:
「底下有水這就是銀杏樹突然死掉的原因」
「怎麼講?」張輔忙問道。
「銀杏樹尤其怕澇,樹根浸泡在水中時日一久,就會爛根,繼而落葉,整棵樹都會死掉」吳為道。
「底下為什麼會有水?」張輔皺眉道:「過了這麼多個夏天都沒事兒,這個季節怎麼會爛根呢?」
「我想,應該是跟這地面有關。」一直旁邊冷眼看著的王賢,這時候開口了:「我看這些樹坑壁,應該都是石頭的,水滲不出去,所以才會積在樹洞裡
「全挖開」張輔立即下令,又看一眼老太監道:「別光看著,也派人幫忙」
「是。」老太監只好點點頭,幾個身強力壯的小太監拿著鐵掀加入進來,這下挖掘度陡增,不一會兒功夫,便挖到了堅硬的石壁,果然如王賢所言,這些樹坑全是在石頭上鑿出來的三尺深坑,然後填上土種上樹的。
「之前那麼多年,怎麼沒事兒呢?」張輔沉聲問道。
「是季節關係,江南雨季一來,天也炎熱了。」王賢現炒現賣道:「夏天樹木需要大量的水分,所以樹坑裡的積水,正好用來補充蒸掉的水分。」說著他沉聲道:「但是十幾天前,還是乍暖還寒的初春時節,銀杏樹根本不需要多少水分,這時候若將樹坑灌滿水,水分吸收不掉,樹根當然要爛了。」
「有道理。」張輔聞言讚一聲,目光有些冰冷的望著那老太監道:「神宮監對這些銀杏樹那個月該如何澆水,有沒有什麼規定?」
「有的。」老太監直擦汗道:「相應月份都有相應的規定,譬如五到九月份,如果七天下雨不過三寸,則需要澆透一次……」
「那二月份呢?」
「二月份的話,十天下雨不過一寸,才需要澆水。」
「澆多少水?」
「一半的量。」
「之前有過爛根的現象沒有?」張輔追問道。
「沒有。」老太監搖頭道:「這個量是多少年來摸索出來的,從來沒出過岔子。」說著抹淚道:「這樹坑底下按說不該有積水的,正是這些積水害死了這些樹。」
「那這些水是哪裡來的?天上掉下來的,還是地下滲上來的?」張輔黑著臉問道。
「石頭坑,滲不進水的。」老太監的語氣已經很虛弱了。
「那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張輔沉聲道:「這段時間幾乎沒下雨,如果不是你們澆水過量的話,樹坑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積水?」
「這,這咱家也不知道。」老太監用袖子胡亂擦拭著額頭滾滾的汗珠。
「再挖幾個樹坑」張輔沉聲下令,又吩咐跟在一旁的皇陵衛指揮使道:
立即派兵包圍神宮監,將所有人都看管起來」
「這……」那皇陵衛指揮使登時面現為難之色,他只聽皇帝一人的指揮,雖然張輔是欽差,但還是差了一層。
「你要是不願動手,就把我的人放上來」張輔把臉一沉,陰聲道:「要是走脫了一個,你就是同謀到時候皇上面前休怪本公不念袍澤之情」
「……」那皇陵衛指揮使才想到下馬坊外那上千錦衣衛,登時一個寒噤,合著人家就是來抓人的。橫豎胳膊拗不過大腿,他也沒必要為了神宮監得罪英國公,何況還是這種抄九族的案子。
於是下一刻,那指揮使雙手抱拳道:「末將遵公爺命就是」說著一揮手,喝道:「快去帶人把神宮監圍了,一個人也不許放走」
「不要大聲喧嘩。」張輔微微皺眉道:「休要驚擾了太祖皇上」
這一句說的場中眾人齊齊打了個寒噤,雖然頭上是響晴薄ri,眾人卻覺著週身陰森森的,好像太祖皇帝朱元璋真的睜開眼睛,幽幽的注視著他們一樣。
那神宮監的老太監嚇得雙膝一軟,跪坐在地上涕淚橫流。那皇陵衛指揮使也不禁牙齒打顫,冷不丁被人拍了肩膀一下,嚇得他險些失聲大叫,趕忙雙手摀住嘴,滿臉驚恐的慢慢回頭,卻見原來是王賢在拍自己。
指揮使惱火的瞪著王賢,壓低聲音道:「你想嚇死人麼?」
「我叫你兩聲,你都沒反應。」王賢一臉無辜道:「我說張兄,你在害怕什麼?」
「我,我沒害怕……」張指揮嘴唇微顫道。
「明明是怕了。」王賢冷笑道:「看來這件事情你也有份?」
「不,不,跟我沒關係」張指揮忙矢口否認道。
「那跟誰有關係?」王賢不容他喘氣的逼問道。
「跟他……」張指揮使話一出口才意識到自己被詐了,忙改口道:「我不知道」
「是麼?」王賢露出yin測測的眼神,在北鎮撫司待久了,難免會沾染這種恐怖的氣息。
「王,王大人,別,別欺人太甚」張指揮再看看張輔,只見這位同姓的公爺也是一臉陰沉的望著自己,他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道:「你雖然是北鎮撫司的,但本官是皇陵衛指揮使,沒有皇命休想動我」
「你激動什麼?」張輔向前踏出一步,冷冷掃視著對方,孝陵殿前的氣場登時改變了,張指揮感覺全身血液就像凝固了一樣,素來強健的身子不住的搖晃。
「站穩了」張輔又踏前一步,走到張指揮的身前,伸手擒住了他的手腕道:「你也跟我們走一趟吧」
「放開我們指揮大人」張指揮的親兵登時不於了,雖然對方是大明第一軍人,他們也不能眼睜睜看他把人帶走。
張輔若無其事的望著天道:「你們想造反麼?」說著手上一加勁兒,那本想力掙脫的張指揮,登時悶哼一聲,滿頭豆大的汗珠,忙嘶聲下令道:「退,快退下」
親兵們不甘道:「大人」
「我說讓你們退下,聾了嗎?你們想害死老子麼」張指揮咆哮起來。
「小聲點」張輔眉頭緊皺。
「是」張指揮馬上軟下來,小聲吩咐眾手下道:「你們要依國公爺之命行事,不要擔心本官,本官是清白的,跟公爺講清楚就好了。」
「這才像話。」張輔哼一聲,鬆開了手,張指揮趕忙滿頭大汗的活動手腕,一張臉上陰晴變幻,他在想著自己要不要逃跑,但一想到張輔那高深莫測的武功,再想想自己在京城的家人,就一點想法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