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不願意留在京城的舉子,王賢也會奉上一筆豐厚的盤纏,並寫信給省裡學政請求關照,如果他們回去後,又改變主意想要再來京裡也可以,雖然坐監讀書不太現實了,但王賢承諾為他們支付在會館居住的費用,他做東道舉辦的文會,他們自然也可以參加。
這下不僅讓眾舉人對他死心塌地,就連那些陪坐的官員和商人也都對他交口稱讚,之前他們對王賢奉承,是因為他和太子太孫的關係,是因為他北鎮撫司鎮撫的身份,但現在更多的是因為欽佩他的為人了。
待這場宴席在熱烈的氣氛中結束,鄉黨間的感情似乎更加牢固,之後的歲月裡,這幫浙江官商人士,也果真愈加重視起同鄉間的同舟共濟、相互扶持,當然這是後話,不過王賢的名聲確實經由鄉黨之口在同鄉間傳播,竟不降反升了好幾個檔次,幾乎與方賓這樣的部堂大人不分軒輊了。以他的年齡而言,不得不說這是個奇跡。
王賢和柴車是一起離開會館,坐上王賢那低調卻不簡單的馬車,柴車便笑起來道:「怪不得仲德能以弱冠之齡便得皇上、太子、太孫賞識,實在是比七老八十的老江湖還會做人。」
「你不如直說我是在刁買人心。」王賢打開櫥櫃道:「你喝靈芝蜂蜜水,還是八仙湯?」
「呵呵,車上還備著醒酒湯啊。」柴車還是第一次坐王賢的車,好奇的四下打量一番,嘖嘖稱讚起來道:「鎮撫大人還真是好享受啊,我兩樣都嘗嘗。
「你個武選司郎中跟我說這個?」王賢白他一眼:「你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哪像我還得充門面。」
「嘿嘿。」柴車笑道:「那完全不一樣,我要是敢招搖,信不信回頭就有御史彈劾?你卻不一樣,那是北鎮撫司該有的體面。」說著半開玩笑半認真的笑道:「我最佩服你的還是你收買人心的本事,也不知你給灌了什麼**湯,你搞了這麼多事兒,那幫見誰咬誰的科道言官,竟然非但不彈劾你,還幫你一起對敵。」
「這可不是收買人心,是他們知道敵人的敵人是戰友的道理。」王賢把兩樣醒酒湯都給柴車斟了一杯,又給自己斟上一杯八仙湯,苦笑道:「現在是有紀綱這座大山在前頭頂著,要是這座山倒了,你看他們不調理我?」
「怎麼?」柴車喝一口味道有些奇怪的八仙湯,微微皺眉道:「你對於掉紀綱有信心?」
「當然有,不然我於嘛跟他鬥?」王賢一臉理所當然,但其實他心裡唯一的勝算,不過是大概知道紀綱會不得好死,所以才敢跟他鬥。不過對於自己會不會死在紀綱之前,他心裡一點底也沒有……不過對柴車這種盟友而非心腹,他自然要給吃定心丸了。
「是不是你有尚方寶劍?」柴車小聲問道。
「呵呵,沒有。」王賢故作神秘的一笑,雖然是否認了,柴車卻覺著他是不方便說,那麼應該是有了……柴郎中不由心下大定,盤算起該怎麼賣王賢個好了,尋思一會兒,笑道:「對了,有個好事兒你要不要聽?」
「什麼好事兒?」王賢笑道。
「你猜猜?」柴郎中笑嘻嘻道
「不會是幼軍終於要轉正了?」王賢呷一口八仙湯。
「呃……」柴郎中沒想到王賢一猜就中,旋即想到他是於什麼的,不禁苦笑道:「得,我真不該跟你賣關子。」
「我也只是風聞,」王賢笑道:「具體的還得聽老兄的消息。」
「看來我得拿點於貨出來了。」柴車將八仙湯一飲而盡,呲牙裂嘴道:「皇上前日宣本兵大人見駕,命重置府軍前衛,由太孫殿下的幼軍充任,這也是剛剛才決定下來的,估計得過幾天才能有章程。」
「是麼?」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王賢還是驚喜不已道:「萬萬沒想到,竟然是上十二衛」
由不得他不驚喜,上十二衛又稱親軍上十二衛,乃是由皇帝直接掌握,負責護駕皇帝左右、護衛宮禁的侍衛禁軍。其每一衛都有嚴格的建制,其軍士也是通過精選以後經嚴格訓練而入選的身材健壯、武藝不凡的將士,待遇自然在各軍之上。
王賢所屬的錦衣衛,便與府軍前衛一樣,同屬太祖皇帝所建的親軍十二衛之一雖然永樂皇帝又加了十衛親軍,但朝野將洪武朝所建立的親軍稱為上十二衛,與後來的十衛加以區別,所以上十二衛依然是大明朝二百萬大軍中地位最崇高的部隊。
這上十二衛包括錦衣衛、旗手衛、金吾前衛、金吾後衛、羽林左衛、羽林右衛、府軍衛、府軍左衛、府軍右衛、府軍前衛、府軍後衛和虎賁左衛。其中府軍前衛是規模最大的一衛,共有二十五千戶所,而其它旗手衛、金吾衛、羽林衛之類的上直衛,只有五個千戶所。
府軍前衛也是一支獨特的侍衛禁軍,除了守衛皇城之外,還掌管禁軍兵士的選拔、訓修習諸事宜。只有通過全部嚴格的考核,才能正式稱為前衛衛士,又叫帶刀官,輪番侍衛皇城。這支強大的軍事力量,曾經是守衛皇城的骨於。但在洪武二十六年藍玉案中,這支軍隊的軍官,因為大都是藍玉昔日的心腹部下,府軍前衛也被定為謀反主力。自指揮使以下軍官被屠戮殆盡,連軍隊也被解散,士卒統統發往遼東戍邊,曾經赫一時的府軍前衛,便一度消聲滅跡了。
萬萬想不到,皇帝竟重設府軍前衛來安置幼軍,一下子把太孫殿下的直屬部隊,提高到了至高無上的地位。王賢顧不上為昔日袍澤們激動,先想到了皇帝這一舉動豈不是說明,他根本沒有疏遠太孫,心裡還是最寵愛朱瞻基的麼?
王賢在那裡震驚於聽到的消息,柴車繼續爆料道:「皇上這次可大方著呢,本兵大人也極力贊成,最後竟敲定了總帶刀官四十人,官屬包括指揮使五人,指揮同知十人,指揮僉事二十人,衛鎮撫十人,經歷五人,統轄二十五所。而且重建的府軍前衛並不負責宮掖禁衛,仍直接聽命太孫殿下」
「那還真是大豐收呢。」王賢不禁咋舌道:「這算什麼?皇上對太孫和幼軍的補償?還是想讓人打消念頭?」
「應該兩者都有。」柴車想一想,還是決定提一下那個敏感的話題,畢竟老是安全第一,是沒法真正交心的:「聽說有人提議將漢王的封地從雲南改遷到山東青州,這一手真是高招。」
王賢聞言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雖然錦衣密探都在紀綱手中,但他現在有北鎮撫司,有朱六朱九的支持,還有專門負責情報的五處,已經初步建立起一套自己的情報系統。柴車聽說的消息,他前天就知道了,而且還知道那上奏的戶部主事季應龍,是奉了他的老師胡廣之命
這就看出胡廣不愧是久經沙場的政壇老鬥士了,他竟然在自己風雨飄搖之際,一改往日裡八面玲瓏的好好閣老形象,向漢王殿下悍然出招了這倒是很好理解,江西幫這次被紀綱折騰慘了,雖然皇上法外開恩沒有株連,但是胡廣乃至江西官員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必然一落千丈。加上上個月的解縉之死,贛黨和紀綱、漢王一黨之間,那真是新仇舊恨,分外眼紅了
其實之前解縉的死訊傳出來,江西官員便紛紛怒不可遏,想要反擊紀綱和在幕後指使的漢王,但被胡廣給壓下了。胡廣的說辭,自然是不是不報、時機不成熟云云,其實還是他怕了漢王和紀綱,橫豎沒傷到自己的汗毛,何必要去跟那兩個瘋子拚命呢?
孰料他不去惹人家,人家卻主動找上門來了。漢王和紀綱既然於掉瞭解縉,就勢必要一鼓作氣剷除朝中的江西幫,讓太子徹底孤立無援,這場科場弊案就是埋葬胡廣的墳場,只是因為紀綱一時氣昏了頭,想把王賢也牽連進去,卻不料畫蛇添足,被王賢給攪了局,胡廣也得以脫身。
這下胡廣終於被徹底激怒了,當然眼下形勢也到了必須要反擊的地步。他要是再不反擊,贛黨的人心就徹底散了必須要出招,而且得立竿見影那種狠招,才能穩定住人心。
好在胡廣這樣輕易不出手的老狐狸,一旦出手便是打蛇打七寸,讓本來在一邊看熱鬧的漢王殿下,一下就陷入了絕地
按照皇明祖訓そ皇子就封藩王后,要離開京師之國就藩的但是朱高煦和朱高燧兄弟倆都已經封親王超過十年了,卻還大搖大擺住在京城,讓天下人難免生出,看來皇上真寵愛這兄弟倆,一點不把太子放在心上的念頭。
時間一長,那些不正常的事情也就理所應當了,到現在朝野大多數人,都將漢王和趙王滯留京城看做理所應當,沒有一點異議。但像胡廣這樣歷經兩朝的大臣,卻清楚記得十年前,也就是太子受冊封的同時,皇上封朱高熾為漢王,封地在雲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