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備」
龐瑛此番有備而來,為防控制不住局面,特意帶了個弩弓百人隊。此刻見手下被打得屁滾尿流,顏面盡失,終於按捺不住,命手下亮出了弩弓。
南鎮撫司的錦衣衛,登時亮出了百餘具令人膽寒的強弩,齊刷刷指向閒雲等人。
「立即住手,不然休怪弓下無情」龐瑛冷喝起來。
「難道就只南鎮撫司有弩弓」暫掌二處的二黑怪叫一聲,他所轄的緹騎便也從背後取下弓弩,瞄準了南鎮撫司的人。一樣的錦衣衛制式強弩,不一樣的是北鎮撫司的數目比南鎮撫司多一倍。
「你敢威脅本鎮撫?」龐瑛臉一下黑了:「有種你就she」
「嘿嘿,」二黑怪笑一聲道:「有種你就she,你she我就she」
「你she啊」
「你she啊」
雙方激烈的對峙起來,一場慘劇看上去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龐瑛等人身後緊閉的儀門轟然洞開,所有人不禁都望過去,只見本該困在貢院中的王賢,黑著臉出現在那裡。
「鎮撫大人回來了」北鎮撫司的人登時喜出望外,王賢就是他們的主心骨、頂樑柱,他一回來,便意味著,這種被人欺負上門的日子就結束了。
龐瑛等人卻感覺渾身冰涼,對王賢這個敢拿火銃指著大都督的瘋子,他們是不敢惹的。這次敢來北鎮撫司拿人,就是仗著王賢被困在闈中,起碼十天半個月出不來。現在被這凶神堵在他家門口,還不知會被如何折辱呢……
「王、王老弟回來了……」龐瑛想說點硬氣的,但他跟王賢接觸了不少日子,知道他吃軟不吃硬的臭脾氣,自己要是敢充胖子,他一定會幫自己打腫臉的。想到這,龐瑛情不自禁的放低姿態道:「誤會,這純屬誤會……」
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本來南鎮撫司的官兵,還憋著一股勁兒,要好好跟北鎮撫司掰掰手腕,但見人家王鎮撫還沒開口,自家鎮撫大人就先萎了,官兵們也一下就洩了氣。不待下令就先把手中的弓弩放下了。
王賢冰冷的目光掃過龐瑛等人,見對方放下武器才擠出一絲笑,但怎麼看都像是冷笑,「龐兄有什麼事麼?」
「沒沒,哦,有,下官奉大都督命,來提李chun等人過去……」龐瑛已經知道,今日斷無得逞的道理,現在只想趕緊離開這鬼地方。「不過要是王老弟還要審問他們,我這邊可以再等等,再等等……」
「那就再等等。」王賢冷著臉道:「龐兄進來喝茶?」
「改天改天,老弟剛回來,肯定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我就先回去了。」龐瑛忙賠笑道:「改天再來叨擾老弟。」
「也好,」王賢點點頭道:「我送龐兄。」
「留步留步,千萬別客氣。」龐瑛忙攔住他,帶著手下灰溜溜的撤走了。
轉眼間,南鎮撫司的人便走了個於淨,衙門裡只剩下北鎮撫司的人。
「恭迎鎮撫大人回衙」錦衣衛在朱九和吳為的率領下,齊刷刷單膝跪下,向王賢行禮。
「諸位請起,這幾日委屈你們了。」王賢這才露出真摯的表情道:「不過你們放心,你們受過的委屈,改日我會為你們加倍討回來」
「多謝大人」眾屬下這才站起身來。
「好了,這陣子辛苦大家了,現在可以該回家回家,該放假放假去了。」王賢微笑著點點頭,目光落在朱九和吳為幾個身上道:「九爺你們幾個來一下
北鎮撫司簽押房中,光線有些昏暗。
王賢在大案後坐定,有些疲憊的揉著太陽穴,才想起自己一宿沒合眼。
自從當上這個北鎮撫司的鎮撫後,他的官威一ri重過一ri,倒不是刻意為之,而是在這個掌握生殺大權的位子上,自然而然的生成的。
幾位北鎮撫司的頭腦人物立在堂下,都不敢胡亂說話。
「貢院出了舞弊案,」揉了一會兒,王賢感覺舒服了不少,方定定神道:「考試中止,所以我就早回來了。」
「早晨聽說貢院那邊亂成一團,屬下便和閒雲幾個過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大人,後來聽說大人向陽武侯求援。」吳為這才開口道:「我們合計著大人應該是不想用北鎮撫司的人,便撤回來了。」
「做的不錯。」王賢讚許的頷首道:「我確實不希望你們插手。」
「大人……」吳為遲疑一下問道:「貢院那邊的案子,對大人有什麼影響
「無甚大礙,紀綱那老東西想陰我,好在我保持了警惕,非但沒讓他yin成,反倒偷雞不成蝕把米。」王賢淡淡道:「接下來是刑部都察院會審科場舞弊案,目的是查清考題是不是梁潛洩露的,胡廣是否提前得到了考題。」說著正色道:「如果讓他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對胡廣梁潛來說就很危險了。有道是人的敵人是朋友,,我們應該幫幫他們,把主審官的注意力,往紀綱是否栽贓陷害、刑訊逼供上引。」
「好主意,只要能抹黑紀綱的事,我們就要大於特於。」簽押房的氣氛終於漸漸熱烈起來,帥輝熱烈響應道:「這叫什麼來著?對,圍魏救趙高,實在是高」
「馬屁精。」二黑白他一眼道:「大人我們具體該怎麼做?」
「兩方面著手,一方面暗中調查胡廣和梁潛這邊,如果發現什麼線索,要立即破壞掉。不能讓紀綱那邊查到什麼東西。」王賢說著看看周新道:「這件事交給五處來做,周智那邊還是嫩了點,你和他一起行事。」
「遵命,」周新想一想道。「可是大人的安全怎麼辦?」按說閒雲是最佳人選,但一段時期內,閒雲少爺需要坐鎮北鎮撫司,防備對方狗急跳牆,須臾不能離開。
「這你甭操心,我找個高手保護就是。」王賢道:「另一方面,就是搜集紀綱這邊栽贓陷害的證據了,這個交給二處,吳為你幫下二黑,他於這行沒你有經驗。」
「是。」吳為於脆應下,又問道:「大人既然回來了,那齊大柱的案子?
「不問。」王賢毫不猶豫道:「本官現在還未洗脫嫌疑呢,不適合開堂問案,等科場舞弊案水落石出再說。」
「是。」吳為就知道王賢會這麼說,又問道:「那別的案子呢?」
「別的案子是我們衙門內部的事情,自然該問就問。」王賢劍眉一挑道:「不僅要審而且要從快從重,持續不斷」說著看看朱九和帥輝道:「二位辛苦一下,和本官一起把那些重審的案子瞭解,咱們好掀開北鎮撫司的新篇章。
「敢不從命」兩人神情一肅,恭聲領命。
將任務分派下去,王賢和他的心腹們便開始分頭行動,去找罪證的找罪證,去消滅罪證的消滅罪證,王賢則朱九、帥輝兩個日夜提審那些被關了快一個月的錦衣衛官員。
那些傢伙原先之所以能硬挺著,是因為相信王賢一定鬥不過紀綱,但過了一個月,王賢依然屹立不倒,紀大人的援兵卻依然遙遙無期。這一個月來,他們一天三頓吃清水煮蘿蔔,沒有一天例外的,吃得他們聞到蘿蔔味兒就想吐,可不吃就得餓著。一開始還糙米飯管夠,後來直接是一頓一個窩頭……這一個月下來,所有人都瘦脫了形,平均減重二三十斤,實在是快餓瘋了……
飢餓和絕望像餓狼一樣,撕咬吞噬著他們的意志,等到王賢提審時,這些之前負隅頑抗的傢伙,全都軟的像苗條一樣,毫不抵抗的就招認了他們栽贓陷害、套取口供、李代桃僵、殺人滅口等一系列罪狀。
「這才像話麼。」王賢吩咐帥輝道:「晚上的蘿蔔放點鹽,一人兩個白面饅頭。」
「多謝鎮撫大人開恩,多謝鎮撫大人開恩……」眾錦衣衛軍官登時磕頭如搗蒜,他們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竟會因為兩個饅頭感激涕零到給人磕頭……
把那些錦衣衛軍官帶下去,王賢不禁鬆了口氣,自己甫一上任,便頂著莫大的壓力開始平決冤獄、改革機構,被紀綱一夥人罵成是藉故清理異己、培植親信,許多朝臣也這樣認為,就連他的魏老師,都覺著他有些操之過急,讓人帶話給他,希望他徐徐圖之。
王賢當然知道所謂的中庸之道,講究的是潤物細無聲,自己這樣狂風驟雨似的搞法,肯定讓很多人看不慣,也給了敵人攻擊自己的口實。但他不得不這樣做,因為他很清楚,皇帝讓自己掌北鎮撫司,就是為了制衡紀綱。以自己這樣根基淺薄的小年輕,想跟權勢滔天的紀都督抗衡,除了把北鎮撫司完全掌握在手裡,根本別無他途。
而想完全掌握北鎮撫司,則宜早不宜遲,只有趁著新官上任三把火,來個快刀斬亂麻。因為一旦拖延久了,自己就會深陷在孤立無援的處境中,四面受敵、無從發力,恐怕連個李chun都不會把自己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