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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卷 第四五二章 暈暈復暈暈 文 / 三戒大師

    「下官,下官……」趙有德陷入了矛盾中,要是先審他,那沒什麼好說的,按府台大人的意思,硬撐著就是。可現在府台大人已然嚇暈了,自己該當如何是好?要不我也嚇暈過去?

    看趙有德目光閃爍、面色糾結,王賢繼續用他那富有感染力的嗓音道:「方纔你也聽到了,憑本官眼下手上的證據,夠不夠給你定罪?」

    「這,下官何罪之有?」趙有德一驚道:「下官一個小小縣令,可什麼都不知道啊。」

    「自作聰明!」王賢冷笑一聲,拍案道:「你要是什麼都不知道,那陽曲縣的巨額虧空,是怎麼在一夜之間補上的?你要是什麼都沒參與,人家憑什麼把冒著掉腦袋私吞的軍糧,拿來給你補虧空」

    「這……」王賢不愧是注會出身,總能直指要害,讓對方無言以對。趙有德額頭登時見汗,但他能被賀知府選為先鋒,自然有其過人之處,只一會兒便組織好說辭道:「上差容稟,本縣是附郭縣,府裡、省裡、甚至王府許多開銷,都要從本縣騰挪,是以本縣賬目上的虧空,很多都是上面衙門的欠款。因為明年就是外察之年,若是還不補上虧空,下官就完蛋了。是以下官百般求告,幸好上官們體諒,都把款子及時還上,本縣這才平了賬。」趙有德說完暗鬆口氣,心說這下你沒轍了?

    「真是自作聰明」誰知王賢一拍桌案,聲音中滿是冷厲道:「你說虧空補上,是上頭歸還了欠款。那好,把欠賬還賬的明細擺出來?」

    「這下官一時怎麼記得住……」趙有德訕訕道。

    「記不住不要緊,」王賢嘴角掛起一絲挪揄道:「本官已經派人到你的縣衙,封存了所有賬目」

    「什麼?」趙有德登時驚呆了。

    王賢淡淡一笑道:「趙大人記不住,本官只好多費些功夫了。」

    「是,是。」趙有德心下一陣兵荒馬亂,方纔他在隔壁,已經聽到了王賢那聳人聽聞的查賬能力……闔省的賬目三天查清,區區一個陽曲縣,肯定連半天都用不了……

    「今天就先談到這兒。」王賢似乎主動結束了談話道:「等查完賬再接著聊。」

    「好好。」趙有德擦擦汗,無論如何,先過去眼前這關再說,「下官可以走了?」

    「等一下。」王賢輕咳一聲道:「來人。」吳為便從屏風後閃出,手裡端著個木托盤,托盤上是一摞供紙,邊上擺著筆和印泥。

    趙知縣對這套再熟悉不過,這是錄完口供讓他簽字畫押。不禁嚥了咽吐沫,心裡暗罵這小子真陰險……還口口聲聲說不是審問。

    「趙大人放鬆,這不是在錄口供。」王賢終於露出一點笑容道:「只是一次談話而已,不過本官身為欽差,是在替皇上向你問話,所以必須要將咱們的對話一字不差的呈上去。請趙大人仔細看看這份談話記錄,若是沒有不實的地方,咱們便簽字畫押,我這就八百里加急呈給皇上」

    這不還是口供麼?,趙知縣心裡狂喊道,他終於確信面前這個年輕人,比毒蛇還要難對付,一招招看似輕描淡寫,實則下下攻人要害。他竭力狼狽躲避,還是被逼到了死角。

    見他遲遲不肯提筆,王賢關切道:「怎麼,筆錄有不實之處?」

    「沒,沒有。」趙知縣艱難的搖搖頭,巴望著王賢。

    「那為何不簽?」王賢緩緩道:「莫非你的口供本身,有蒙蔽聖聽的地方

    「也沒,沒有……」趙知縣心虛氣短,汗如雨下。

    「那就奇了怪了,既然你沒撒謊,筆錄也無誤,你為何不簽?」王賢瞇起眼,寒光閃閃的盯著他道。

    「我,我。」趙知縣如何敢在這上頭簽押?一旦簽押便不可更改、直達聖聽王賢只需要將搜出的賬冊一併呈上,自己的謊言立馬拆穿,那就是欺君之罪啊思來想去,他發現自己已經到了死胡同,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趙知縣終於深深體會到賀知府方纔的感受,無奈的歎一聲,顫抖著提起筆來,手腕懸空好一會兒,突然兩眼一翻,軟趴趴暈了過去……

    「好麼……」王賢和周勇等人目瞪口呆,「又暈了一個……」

    「趙大人,」王賢用腳尖捅捅趙知縣,對方跟死豬一樣,動都不動,他只好歎口氣道:「抬下去。」

    侍衛們又將一動不動的趙知縣拖了出去。

    「看到了?」王賢摘下烏紗帽,丟到桌上道:「被逼得沒法子了就暈過去。你信不信,要是繼續審下去,還得暈一片。」

    「呵呵,他們對後台老闆還心存幻想,以為這樣拖一拖,就能迎來轉機呢。」吳為小心收好筆錄,笑道:「除非大人能讓他們失去幻想。」

    「是啊,光打蒼蠅不打老虎是不行的,」王賢負手踱了兩步道:「但得一步一步來,先打了小的,才會驚了老的,老的不跳出來,我們怎麼打?」

    「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繼續往下審,多關上幾個,看看他們什麼反應。」

    當天下午,又有三名官員受審,果然不出所料,又被王賢逼問得無言以對了,不是暈過去就是變成扎嘴葫蘆。其實王賢有的是辦法讓他們開口,但他並不急著出招,似乎想將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一直玩下去。

    他這邊不著急,那邊太原的官員可受不了,甭管多大的官兒,一進去行轅就出不來,後頭誰還敢再進去?全都跑到藩台衙門,向張chun求告起來。

    「方伯,您可得管管,那王賢鬧得太不像話了,仗著自己欽差的身份,就敢胡亂扣人,」官員們圍著張藩台,七嘴八舌道:「賀府台是四品大員,按例哪怕是欽差大臣,也得請旨才能扣押他。但王賢也不請旨,就把府台大人給拘押起來,還不知有沒有刑訊逼供的」「是啊,就算他是欽差,也不能胡來啊方伯,這事兒您能管,而且管得理直氣壯」

    張chun本來就愁得頭疼,被眾人一吵吵,更是覺著腦袋要裂開似的,他抬抬手,示意眾人住嘴道:「我們山西官方是被調查的對象,本座也不好出面。」眾人露出失望的神情,剛要說話,卻又聽他話鋒一轉道:「不過為了避免他斷案不公,本官已經請王爺出面,邀請宣大兩路欽差來太原,共同調查此案。欽差不ri即到,大家權且忍耐幾天。」

    「這幾天,不知又有多少人被抓進去,又不知裡頭的人,要多遭多少罪?」眾官員先是一喜,繼而惶惶道。

    「回去,死不了人的。」張chun笑笑道:「就當是一種歷練了,苦其心志、行弗亂其所為嘛。」張藩台好說歹說,眾官員這才怏怏而去。待眾人去了,張藩台讓人把張安叫過來道:「老周那裡準備好了麼?」

    「已經妥了。」張安道:「他下午從行轅出來就沒回去,在家裡等老爺指示呢。」

    「跟老夫有什麼關係?」張chun不悅道:「這是他和王府的事情,本官自始至終都不知情」

    「是是。」張安笑道:「小得辦事老爺還不放心,老周的獨生子,前幾天被我派到汾陽去了,老小子要是敢洩露半個字,他老周家就得絕後。」

    「嗯。」張chun這才輕歎一聲道:「造孽啊。」

    「為了全省官員的身家,犧牲個小女孩,值得」張安忙安慰大人道。

    「去。」張chun揮揮手,閉著眼睛念起了往生咒。

    張安心裡暗罵一聲,貓哭耗子假慈悲。趕忙領命出去,從老周家到王府串聯一圈,便躲到欽差行轅對面的酒樓上,叫了一桌酒菜,自斟自飲等著看好戲

    天黑時分,便見一隊王府侍衛從北面開過來,火把組成的火龍拖得老長,看上去竟有數百人,將欽差行轅包圍起來。

    行轅裡的衛士也被驚動了,轉眼在各處佈防,隔著院牆和不速之客遙相對峙

    對峙的焦點,自然是在轅門處,雙方隔著柵門劍拔弩張,火光照地,人影紛亂,氣氛緊張極了

    「再向前一步,格殺勿論」欽差衛士朝地上射出一排弩箭,劃出忍耐的底線,這才讓對方稍稍止步。這時周勇聞訊趕到門口,怒斥道:「什麼人,膽敢衝擊欽差行轅,還不速速退去」

    「看不出來麼,我們是晉王府的侍衛」一個穿著千戶服se的軍官排眾而出,用馬鞭打一下身邊士兵的盔甲道。

    「王府侍衛?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周勇沉聲道:「為何突然上門挑釁?

    「若是井水不犯河水,我們當然不會前來。」那千戶冷聲道:「但現在你們的井水,大大的冒犯了河水,就另當別論了」

    「什麼井水犯河水,請把話說明白」周勇面色一沉道。

    「當然要把話說明白,」那千戶朝王府方向拱拱手,一臉憤慨道:「我家王爺的一名侍妾失蹤了,弟兄們苦尋不著,今日才得到密報說,她竟落到欽差大人手裡,慘遭蹂躪」此言一出,滿場嘩然,非但周勇等人嘩然,連王府侍衛也驚呆了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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