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沒跟我說過……」韋無缺不愧是邪教出身,口風說轉就轉。
「混賬,你剛才怎麼說的?」周勇牛眼一瞪道。
「剛才不那麼說,大人能出來麼?」韋無缺不怕王賢,就怕周勇,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啊。「大人也不管管貴屬下,怎麼說大家也是同僚,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
「少廢話。」周勇又是一板子,打得他眼冒金星。「是不是得再打一頓,才能老實說話」
「我只是見過她幾面,大家又不熟,還有男女大防。大人也不希望我太隨便了。」韋無缺掛著鼻血道:「但我的判斷也是有依據的……大人知道,我今天為何去那張大夫家麼?」
王賢懶得搭話,陰著臉盯著他,韋無缺只好怏怏道:「是顧小姐,哦不,現在叫宋仙兒,私下拜託我來看一下大人你的病情如何。」說著笑嘻嘻道:「若是心裡沒有大人,她豈會關心大人的死活?」
王賢沉默好一會兒,問道:「她現在在哪裡?你是怎麼見到她的?」
「其實之前我也不是故意騙大人的,我是打聽到確切消息說,有人從你府裡帶走了個女子,去當白蓮聖女。」韋無缺道:「所以聽說聖女招婿,才帶大人過去,誰承想卻張冠李戴了,請大人見諒。」
「我問你她現在在哪裡?」王賢的目光陰冷下來,他在努力壓抑躁動的血液。
「她現在自然在山西。白蓮教派她過來,可以一步妙棋。」韋無缺笑嘻嘻道:「大人可能有所不知,那劉子進在造反之前,其實不過是白蓮教的一個香主,上頭還有堂主、舵主、總舵主、聖女一於人等。總之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誰知他竟不是池中之物,一遇風雲便化作金鱗,轉眼就有了五萬大軍,兵精糧足,扼險而守,進可圖山西、下陝西,割據一方。退可走西口、進草原,自保無虞,實在是成大事的架勢」
王賢耐住性子,點下頭,聽他繼續說下去:「按說劉子進的地位,應該水漲船高?然而白蓮教僵化的很,每縣一個香主,每府一個堂主,每省一個舵主,竟然雷打不動。結果他已經成了整個北方最強的義軍,在白蓮教裡卻還是個香主,你說他能不窩火麼?更讓人氣憤的是,他上頭的堂主、舵主,還時時擺出上司的架勢,刻刻想要分他的權,奪他的兵,換了大人,是不是要幹他娘的?」
王賢依然不做聲,韋無缺只好自顧自道:「總之雙方關係糟透了,但劉子進還得靠著白蓮教,不敢叛教而出。他手裡又有兵,那些人也奈何不了他,雙方就這麼僵著,但誰都知道,這樣下去,早晚會火並起來。白蓮教那些老傢伙,等了這麼多年的造反大業,自然不能看著他們掐起來。於是將宋仙兒派了過去,聖女的魅力果然無邊,很快就拉攏住劉子進,又把那幫上司支去杭州求親
王賢聽他說著,心裡難以置信,那個總是低眉順目、苦等自己垂青的顧小憐,竟有這麼大的本事,面上卻淡淡道:「這就不對了,既然聖女成了親要退位,為何還有那麼多人求娶?」
「呵呵,大人明鑒,聖女也是爹生娘養的,那唐賽兒的父親,是白蓮教的護教長老,地位超然,弟子門徒眾多,誰成了他的東床快婿,就會得他全力支持,爭取舵主之位,您說他們能不積極麼?」說著歎口氣道:「不過我更佩服宋仙兒這位新聖女,沒有根基,靠著個人魅力和手腕,便將這幫山西佬收拾的服服帖帖。」
他明明是讚美之言,王賢卻覺著有些刺耳,冷聲道:「你在杭州做的好事,還膽敢去白蓮教的老窩?」
「在杭州,別人都跑掉了,那幫山西佬卻一個沒回來,劉子進感謝我還來不及呢,又怎會殺我?」韋無缺不在意的笑道:「當然學生也不會傻到以身犯險,畢竟他們不像大人這麼明智。」說著努努嘴,指著幾上那副鬍鬚道:「其實我借用了他手下一個將軍的身份,李代桃僵,我夠坦誠大人?」
王賢當作沒聽見他這句的,問道:「你來找我做什麼?」
「一來是確認一下大人安否,好給仙兒姑娘個交代,二來是想跟大人合作,擒賊擒王,為朝廷拿下劉子進。」韋無缺笑道:「這樣的大功勞,大人不會拒絕?」
「我拒絕。」王賢一句話,讓韋無缺差點憋出內傷,好一會兒才苦笑道:「先聽我說麼……劉子進已經向仙兒姑娘求婚了,仙兒姑娘現在好生為難,大人依然無動於衷?」說著咧嘴笑道:「我可不想看到大人戴綠帽,大人,幫人就是幫自己,抓了劉子進,仙兒姑娘還是您的」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王賢冷冷道。
「這好辦,我可以⊥先你們見上一面。」韋無缺笑道:「只是不知大人,有沒有這個膽子?」
王賢又沉默以對,韋無缺只好無奈道:「其實仙兒姑娘並不住在廣靈,而是住在大同,大人敢不敢同我去見她?」
「有何不敢?」
「一來,大人可病著呢,沒理由去大同。」韋無缺笑道:「二來,仙兒姑娘身邊可全是白蓮教高手,萬一非要把大人留下來,我也無可奈何。」
「見到她之後呢?」王賢不置可否的問道。
「大人說服她,答應劉子進求婚,到時候他必來大同迎親,我們便可一舉成擒」韋無缺笑道:「為朝廷除此一害,大人公私兩便,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王賢緊緊盯著韋無缺,韋無缺也不服輸回望著他,就在兩人都撐不住要眨眼時,王賢啐一口道:「把他帶下去。」
「是」周勇揮揮手,衛士們便將韋無缺連人帶椅子,一起搬了出去。
不一會兒,屋裡恢復了安靜,王賢像在閉目養神,但誰都知道,他心裡定然極不寧靜。
他沒想到,自己能在這裡見到韋無缺,而且這廝搖身一變,竟然跟自己一樣,成了錦衣千戶更沒想到,這廝還帶來了顧小憐消息其實他心裡最大的不解,是韋無缺這廝,到底在搞什麼名堂?人活著總得有個目的?他從浦江到杭州到山西,為何到處專門坑隊友?難道他就喜歡損人不利己?這貨也太變態了
不過他知道這廝的話,向來十句有九句真,只有最關鍵的一句是假的。雖然這比滿嘴謊言還要命,但從獲取信息的角度講,這廝的話還是值得細細琢磨的。
王賢閉目想了好久好久,才睜開了眼。便見周勇和二黑一臉關切的望著自己,翻翻白眼道:「看什麼看,我臉上有花?」
「不是,我們在打賭,大人是不是睡著了。」二黑笑道。
「無聊。」王賢眉頭微皺道:「安排一下,我要去趟大同。」
「大人,您可不能上他的當,那小子滿嘴瞎話沒句實話。」周勇驚道:「咱們還讓他坑得不夠苦麼?」
「是啊,」二黑也悶聲道:「韋無缺那小子,應該跟趙王牽扯很深,而山西這幫人,也跟趙王牽扯很深,他們合起伙來坑我們的可能,真得很大很大
「有道理……」王賢點點頭,道:「但既然知道她在那裡,又遇到這種問題,我不去一趟,總是難以安心。」
「大人,您什麼時候這麼癡情了?」以二黑對王賢的瞭解,他遠遠算不上情種,更不是衝動之人。
「我向來如此好,要不怎麼說物以類聚呢?」王賢白他一眼道。
「嘿嘿,您得體諒大齡光棍的著急啊。」二黑嘿嘿笑道:「要去就帶著弟兄們,把顧小姐給大人搶回來。」
「不,微服,悄悄的去,悄悄地回。」王賢搖搖頭道:
「大人,屬下不同意你去。」周勇卻硬著頭皮道:「實在太冒險了,大人是做大事的,不能讓婆娘給牽絆住了。」
「……」王賢看看他,目光有些冷,周勇卻無畏的與他對視,身為侍衛長,保護王賢是他的第一任務,聽從命令要排在第二位。
「好。」王賢發現在周勇那雙牛眼下,自己根本不是對手,只好歎口氣,輕拍著他的腮幫子道:「我就是去於大事。」
「看女人不是大事。」周勇悶聲道。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王賢輕聲細語道:「這是我們唯一能抓捕劉子進的機會,你知道如果我們能抓住活得劉子進,意味著什麼嗎?」
「很多。」周勇想一想道。
「是啊,如果能抓住劉子進,一切都迎刃而解了。」王賢微笑道:「你還覺著,冒險不值麼?」
「這個……」周勇是個實誠人,撓撓頭道:「不好說。」
「那就相信我的判斷。」王賢笑道:「去準備。」
「哦。」周勇悶悶應一聲,稀里糊塗退了出去。二黑看著王賢道:「你到底為了劉子進多些,還是為了顧小憐多些?」
「分那麼清楚於什麼?」王賢神情十分複雜道:「知道自己在於什麼就行了。」
「那就好。」二黑點點頭,不再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