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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七一章 認真就輸了 文 / 三戒大師

    「我?」王賢張口結舌道:「我人微言輕,能做得了什麼?」

    「所以你需要一個官職,文官的官職」金問沉聲道:「我們知道,這是在揠苗助長,對你很不公平。但形勢太嚴峻了,容不得讓你慢慢讀書,一步步的出人頭地,請你千萬捨棄小我,一切以太子殿下為重」說完對他深深一揖

    王賢忙把他扶住道:「學士言重了,為了太子太孫,我自然義不容辭。」頓一下道:「只是情況真的壞到那種程度?」

    「這邊的情況不用你操心,你專心考試就行。」金問搖搖頭,笑道:「你去跟太孫殿下說一下,然後就出發吧。」

    「是。」王賢應一聲,等朱瞻基回來,便將金問的事情講給他聽。朱瞻基倒是很於脆,笑道:「這樣感情好,我也覺著那個勞什子千戶不合適你,還是聽金師傅他們的吧」

    「這樣……真沒問題麼?」王賢小聲問道。

    「沒問題。」朱瞻基很肯定道:「金師傅他們是厚道人,不會害你的。」

    跟朱瞻基道別後,王賢便拿著兵部勘合離了北京,一路上快馬加鞭,曉行夜宿,十天後便回到了金陵。

    雖然一路上風塵僕僕很是辛苦,但王賢絲毫感覺不到疲勞。經過艱苦卓絕的草原之行,他整個人的體力精力耐受力都比原先強大太多,看來『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這句話,一點也沒錯。

    一想到九個月沒見的林姐姐,王賢便歸心似箭,他本想給妻子一個驚喜。但轉念一想,如今朱瞻基他爹正是大難臨頭之際,自己若先回家,顯得太不把太子放在心上。只好按捺住回家的心情,先打馬往東宮去了。

    東宮的衛士都認識王賢,一見是他,侍衛頭領馬上上前牽馬,驚喜的陪笑道:「小人不是眼花吧,您老怎麼回來了太孫爺呢?也回來了嗎?」

    「太孫殿下還得過陣子,跟皇上一起返駕。」王賢笑道:「我是有私事提前回來,先給太子爺報個平安。」

    他算是東宮的屬官了,也不用通報,把馬交給侍衛,跟進自家大門似的進去,遇到的侍衛和太監都上來打招呼問好,看他們一個個神情輕鬆的樣子,似乎還不知道一場風暴已經籠罩在這東宮上空了。

    來到內書房外,他看到東宮的管事牌子范弘,忙笑著行禮,小聲問道:「老公公,太子爺起來了麼?」這會兒是過午,朱高熾一般都會午睡。

    「嘿,小哥回來的正是時候。」范弘苦笑道:「太子爺這陣子心情不好,也沒有覺,見到您肯定很高興。」說著讓小太監伺候著王賢,自己進去通稟,一轉眼便出來說殿下有請。

    進了內書房,王賢趕忙大禮參拜,便聽到朱高熾那把溫和的聲音道:「鍾懷,快替朕把王愛卿扶起來。」

    王賢謝過太子後,起身見朱高熾還是老樣子,胖胖的像尊彌勒佛,只是眼圈發黑、眼眶裡也有血絲,眉宇間也有化不開的憂色。不過看到王賢他還是很高興的,親切的招呼道:「王愛卿,來這邊坐。」

    太子盤腿坐在榻上,讓王賢坐在另一邊,這禮遇有些過了,王賢自然推辭道:「臣不敢。」

    「不就是個座麼。」朱高熾一臉真誠道:「你救了孤的兒子,就是孤的恩人,按說孤應當拜謝才是。」

    「折殺微臣了。」王賢忙遜謝道,但架不住太子的熱誠,只好略略隔了小半邊屁股在榻上。

    「坐實了。」朱高熾一語雙關的笑道:「在我這裡,你永遠都可以踏實的坐著。」

    王賢早領教過太子殿下籠絡人心的本事,也早就收起對這位看上去癡肥無能的儲君的輕視之心……用句不太恭敬的話來形容,太子殿下就是『面帶豬相、心中嘹亮,,不然也不能讓那麼多人心甘情願為他犧牲。

    坐定後,朱高熾問他吃了沒,王賢雖然飢腸轆轆,但還是說吃過了,太子便讓人上茶,溫聲道:「前陣子聽說你留在瓦剌,孤和瞻基的母親都很焦急,說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麼和清兒還有你爹娘交代。」說著一臉慶幸道:「好在你安然回來了。」

    「讓殿下掛懷了。」王賢輕聲道。

    「不要那麼客氣了。」朱高熾擺手笑道:「你和瞻基親如兄弟,又救了他的命,在孤看來,你便如我的孩子一般,在我面前放隨意就好,沒必要這麼緊張。」

    「是。」王賢苦笑道:「殿下,臣不是見了您緊張,臣是為眼下的局面著急。」既然朱高熾知道他已經回來了,那就沒理由不知道自己身處的危局,這話太子不好主動開頭,王賢當然要先開口了。

    「呵呵……」太子的笑容凝滯了好一會兒,才歎口氣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該來的就讓它來吧。」

    「殿下問心無愧,」王賢吃驚道:「為何要逆來順受?」

    「說得好。」朱高熾的臉上,露出深以為然的神情道:「問心無愧,逆來順受,說得好。尤其是後者……」真是道出他這些年來的心境。

    「還是要自救的……」王賢其實也不知道,該跟太子殿下說什麼,畢竟雙方之前只是見過幾面,交淺言深,實在尷尬。

    「嗯……」朱高熾面露感謝的笑容道:「仲德這是一回京,連家都沒回,就來我這兒了吧。」

    「是。」王賢點點頭。

    「你這一片心意我記下了。」朱高熾微笑道:「但這件事上,孤確實不能做什麼。」

    「為什麼?」王賢不解問道。

    「因為我什麼都沒做過,」朱高熾緩緩道:「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王賢懂了,太子的意思是,他清清白白,問心無愧,現在無論做什麼都顯得心虛,還不如什麼都不做。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雖然不敢苟同太子的消極思想,但王賢也承認,對太子來說,這樣的選擇顯然是沒錯的。至於要搬救兵之類,那是身邊人的事,他不能摻合。

    想明白這點,王賢便不再多說什麼,和朱高熾又閒聊了幾句塞外風情,他便起身告退了。

    離開東宮,二黑問道:「大人,現在回家麼?」

    「不。」王賢搖頭道:「去慶壽寺。」

    到了門可羅雀的慶壽寺,知客僧聽到外頭有人來,興沖沖的迎出來,但看到是王賢,不禁洩了氣,有氣無力道:「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什麼態度啊,」王賢笑罵道:「趕緊給弟兄們弄齋飯吃,快餓死老子了

    「這……起碼要先上香吧。」知客僧一臉鬱悶,心說原先每次來,還裝模作樣的上個香,現在倒好,連香都懶得上,直接蹭飯來了。

    王賢倒是從善如流,給佛祖上了香,感謝菩薩保佑自己平安歸來,顯得很是虔誠。作罷這一切,他急匆匆衝到齋飯,連吃了兩大碗羅漢面,才胡亂一抹嘴巴,拍著肚子起身道:「吃飽了,去給老和尚請安了。」又囑咐弟兄們敞開了吃,反正不要錢的

    說完,便在眾光頭鄙夷的目光下,大搖大擺往姚廣孝的禪房走去。

    其實他之前沒這麼粗魯,還挺注意作為一個秀才的自我修養,但是在軍營裡廝混了一年多,已經在他身上烙下了難以消除的丘八氣……比如張口就是『老子,,比如不拘小節。

    到了禪房外,他才收拾下心情,恢復了點斯文,敲門進去道:「師傅,徒兒來看您了。」

    姚廣孝還是半死不活的老樣子,在禪房中盤膝打坐,聞言睜開一雙三角眼,瞥他一眼道:「回來了。」

    「回來了。」王賢在他對面坐下,恭敬行禮道:「這次多虧了師傅的錦囊,徒兒和殿下才能化險為夷。」

    「你說那個錦囊啊,」老和尚突然不好意思道:「抱歉沒告訴你,那天老衲一時迷糊給拿錯了。那錦囊其實是給別人算卦用的,跟你無關。」

    「怎麼會沒關係,上九,亢龍有悔。」王賢聽了愣半晌道:「不正說的分毫不差。」

    「那當然,老夫算卦向來沒有不准。」姚廣孝得意笑道:「怎麼樣,服了吧……」

    王賢一臉黑線,這老和尚怎麼脫線了?剛說了給我的錦囊是錯的,現在卻又改口自誇起來。

    「呵呵……」姚廣孝這才神秘兮兮的笑道:「這是老衲的看家功夫,你想不想學?想學就說麼。」

    「不就是忽悠麼。」王賢鬱悶道:「您這樣會把徒兒玩死的我看到『上九,兩個字,還以為你讓我上九龍口呢,就那麼不管不顧衝進去,險些就回不來了」

    「傻,就算用刀逼著你,你也不該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姚廣孝冷哼一聲道。

    「可是師父啊,我這是對您無條件的信任啊」王賢苦著臉道:「您認真點好不好?」

    「笨徒兒記住,這世上沒人能無條件信任,不然你就離死不遠了」姚廣孝冷冷一笑,一字一頓道:「還有……認真你就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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