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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九六章 紅袖添香夜讀書 文 / 三戒大師

    「你說魏大人要是知道,自己被昔日的下屬,如此不留情面的打臉,會是個什麼心情?」王賢朝北面拱拱手道:「魏大人是講體面的人,出了這種事,他還有臉在皇上面前待麼?」

    「這……」張濟瞠目結舌。

    「還有鄭方伯,富陽縣立糧號的店名,就是他親筆所提的。」王賢接著道:「這是為了嘉獎幾位糧商,在年初糧荒是所作的貢獻。這才一年不到,官府就眼紅想據為己有,你說鄭方伯會怎麼想?」

    「這……」張濟額頭見汗,他被王賢的危言聳聽嚇到了。

    「當然,大人們生不生氣,咱們誰也說不準。」頓一下,王賢黑著臉道:「但有個人很生氣,我卻可以跟你打包票」

    「誰?」張濟顫聲道。

    「我」王賢冷哼一聲道:「你回去跟姓蔣的說,王賢很生氣,讓他看著辦吧」

    什麼叫狂言,這就叫狂言蔣知縣原先當八品縣丞時,王賢還是個正式身份都沒有的小吏。如今人家已經是七品正印了,王賢也不過是個賦閒的不入流官員,有什麼資格和他叫板?更別說威脅上官了……

    可王賢就是威脅了,而且聽者絲毫不覺狂妄,反倒替蔣知縣擔憂起來,這真是奇談一樁——但你要是瞭解兩人的過往,就不會覺得奇怪了。

    在富陽人的印象中,王賢就是個天生的煞星,每次他挑戰的,都是比他強大太多的對手,看起來根本沒希望取勝

    可他偏偏,都贏了……凡是被王賢威脅過的人,無一例外都下場很慘。那些想對付他的人,非但沒有成功的,還都把自己賠了進去

    輝煌的戰績鑄就赫赫的威名……當然是在富陽縣範圍內,又在外面結交了一幫大佬……儘管估計也談不上啥交情,但依然可以⊥他的威脅更加有力

    聽了張濟帶回來的話,蔣知縣把自己關在簽押房一整天,儘管不知他有沒有想明白什麼,但下人們都知道,大老爺這個年,是別想過痛快了……

    但王賢的這個春節,過得很愉快,越往年根,客人就越少,他終於有時間好好享受一下妯添香夜讀書,的意境。

    雪落無聲、寒冬料峭,書房中卻燒著暖籠溫暖如春,夜讀書時無需臃腫的棉袍,只需chun衫單鞋即可。林清兒身穿高豎領、斜對襟的鵝黃長衫,下著一襲素雅的長可及地的襦裙白色羅裙,如瀑長髮簡單用金簪盤在腦後,更顯得脖頸修長、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她捧著個精緻的香盒,步態優雅的步入書房,先朝專心讀書的郎君淺淺一笑,然後款款跪在書桌旁的案幾前……古人焚香,必在深房幽室、矮桌置爐,與人膝平。擱下香盒後,她用竹筷從炭盆中,挑出一片特製的銀絲炭,小心置入几上的三角紫釉香爐中,然後用細香灰填埋,以細細的竹籤在香灰中戳些孔兒,再覆以薄薄的雲母片。

    做完了這些,她才打開香盒,以食指與拇指輕輕捻一粒如雞頭米的小小香丸,點入香爐。那優雅的姿態,讓王賢看直了眼,兀然想起兩句詩道:「一雙十指玉纖纖,不是風流物不拈……」

    「要專心呢……」林清兒回眸一笑,輕笑薄嗔道。

    「我很專心的……」王賢正色道:「在欣賞紅袖添香,此景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焚壞了香,我可不管了…」美人輕嗔,風情婉轉。林清兒說完轉回頭去,專心看那香爐。

    所謂焚香,並非直接把香燒掉,而是將香丸擱在爐中雲母片上,以炭火微薰,緩緩散發出香氣。焚香的過程相當煩瑣,焚上了還不算完事,因為香一旦焚起,還需要不斷加以觀察。否則,香煙若烈,則香味漫然,頃刻而滅。

    從外面看不到香爐裡的情況,所以林清兒將纖纖玉手放在香爐頂上,憑手感判斷爐中火勢是過旺還是過弱。所謂『幾度試香纖手暖,一回嘗酒絳唇光,,總之是讓人極度賞心悅目的風景……

    整個焚香的過程瑣碎,如果是男人或是丫鬟來作,難免讓人心煩。唯有紅顏知己,於案塌之畔、夜半焚香,才能讓人感到無上曼妙的享受。

    不過紅袖添香再美好,夜讀書才是目的。美人焚香之時,七分心神卻都在王賢身上,一旦他懈怠走神,便花容慼慼,雖然不言不語,那一雙眸子裡的傷心,便讓他乖乖投降,專心背他的八股文。

    若是王賢表現得好,林姐姐亦不吝賞賜。香茗點心、磨墨按磽,甚至奉上香吻,把個血氣方剛王二郎,給哄得火力全開,一晚上背三篇,還有空和他的林姐姐卿卿我我

    所謂『男女搭配配、於活不累,,真是話糙理不糙也。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三,這天王家來了一群道士。看門的老秦這陣子被客人奉承的找不著北,見對方空著手,也不對自己意思意思,還以為牛鼻子們是來化緣的呢,便擺出個冷臉道:「快走快走,我家主人信佛,見不得道士」

    誰知眾道士聞言,竟面色大變,為首那個劈手就把老秦抽了個大馬趴,然後帶著眾師弟氣沖沖進門去了

    「哎呀,有道士擅闖民宅啦」老秦倒也敬業,死死抱住個道士的腿,殺豬似的嚎叫起來。

    幾個護院聞聲跑了出來,手持棍棒,攔在眾道士身前。王家原先是沒有護院的,最近給王家送禮的人絡繹不絕,王興業自然要防備賊惦記,便雇了幾個品xing端正、武藝高強的壯丁來家裡。

    可惜他一個月二兩銀子雇到的高手,實力遠不如賣相,也不見牛鼻子怎麼費勁,就全都給打趴下了。

    王賢聽到前面的動靜,但他沒有武功,而且關鍵時刻,靈霄那死丫頭竟跟銀鈴出去瘋了,家裡再沒可用之人,又不能一走了之。只好硬著頭皮出來,朝眾道士笑道:「諸位道爺有話好說,傷了人更不好討債。再說這家人是官府的,萬一他們反咬一口,咱們在牢裡過年就不划算了。」

    「你是於啥的?」為首的一個道士牛高馬大,打量著他冷聲問道。

    「我是來討債的。」王賢笑道:「諸位道爺也是吧?」

    「我們不討債。」那道士冷哼一聲道:「我們找他算賬的」

    「那還是差不多。」見對方並不懷疑自己,王賢便知道他們之前沒來踩過點。只要不是光天化日、入室搶劫,就總能應付過去。「這小子欠了我五十兩銀子不還,不知道拉了道爺多少饑荒?」

    「這小子忘恩負義、欠債不還,真是該死」道士悶聲道:「他在哪,我們揍他的時候,你也來幾下出出氣」

    「那感情好,可惜他躲出去了。」王賢心肝直顫道:「不知他怎麼得罪諸位道爺了?」

    道士斷然道:「那小子忘恩負義,我們少爺為他到現在醒不來,他家裡人卻說最見不得道士」

    「呃……」王賢突然有些明白了:「諸位來自武當山?」

    「嗯。」道士聞言警惕道:「你怎麼知道?」

    「我雖然是債主,但也得替他說幾句公道話,」王賢面不紅心不跳道:「說王家最見不得道士,那純屬造謠王家上下對閒雲少爺那真是銘感五內,不僅請了最好的大夫,王賢那小子還衣不解帶的在床前照料他,對他媽都沒這麼孝順,這些都是我親見的。」

    「那為啥門子說,王家信佛,見不得道士?」另一個道士問道。

    「肯定是門子瞎說八道,」王賢道:「王賢這人最崇拜的就是張真人,正準備去武當山朝拜,看看能不能收他個記名弟子呢」

    「你咋知道的這麼清楚?」為首的道士奇怪道。

    「因為我是他大哥的二弟,也是他姐夫的小舅子。」王賢咽口吐沫道:「總之,他的事兒,我比誰都清楚。」

    「難道是誤會了?」道士們面面相覷道:「我們大小姐在哪,把她叫出來問問。」

    「靈霄和王賢他妹妹逛街去了。」王賢笑道:「等等就見到了,諸位道爺不妨坐等,看你們風塵僕僕的,肯定累壞了吧。我讓人泡茶備飯。」

    「你個討債的瞎摻合什麼?」誰知馬屁拍到馬腳上,為首道士冷聲道:「不久欠你幾十兩銀子麼,就把這兒家當自個家了?」

    「……」王賢險些吐血道:「道長教訓的!是……」

    既然不確定王賢忘恩負義,道士們便沒有擅闖後宅,而是耐心等主人回家見他們蠻守規矩,王賢想先去後面看書,卻被他們攔住,訓そ斥道:「後宅是女眷住處,你個男人豈能擅闖?」

    王賢大張著嘴巴,不知該從何說起,只好悶頭陪他們枯坐著,足足等了大半個時辰,才把滿載而歸的銀鈴和靈霄盼回來。

    一看靈霄開心的樣子,眾道士才放下心來,起身行禮道:「大小姐」

    「嚇,你們怎麼來了?」靈霄一看幾個道士,就開心笑道:「我爺爺呢,他來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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