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王府。
後花園的池塘裡,清雅的香氣撲面而來,盛開的蓮花交錯相間在連天的碧葉中,婀娜多姿,好似少女嬌羞的臉。天空彷彿被水洗過一般,透著清澈的淡藍色,安靜朦朧,就像一幅意境悠遠的圖畫。
算算日子,玲瓏的臨產期也快到了,可她的精氣神卻比懷孕初期要好得多,至少胃口特別好。她坐在荷塘邊的柳樹下,一邊摸著隆起的肚子,一邊卡卡地嗑瓜子。
西鳳謠坐在她身旁,一口一口地餵著女兒吃點心,采螺則認真地跟潘婷學習刺繡。女紅是大家閨秀的必選科目,采螺生母早喪,無人教養自然不曾學過這些,後來太后將她接進壽安宮撫養,雖然開始有人教習,可畢竟時間尚短。此刻她正靦腆地跟潘婷討教該怎麼做鞋,男子的鞋自然是要做給敏豪的,引來西鳳謠的一陣打趣。
采螺窘得雙頰通紅,一個勁兒地擺手說「不是的,我只是想學一下而已」,惹來眾人的哄笑。潘婷之前還擔心娶回來的公主會不會欺負自己兒子,現在眼見佳兒佳婦一派和諧,也就放心了,卻抬起眼憂慮地望了玲瓏一眼。
安慶伯潘家已經倒台,她和陳關飛自然不再擔心回京居住,離得近還能多照顧一下兒子女兒。如今她和陳關飛已經搬到皇上賜給玲瓏的郡主府去住了,水流觴還給夫妻倆派了一批護衛。之所以搬走,是因為明珠公主即將嫁進幽王府。儘管玲瓏沒有流露出傷心,水流觴也一如既往地對她好。可潘婷仍舊深深地擔心著。
豆萁捧著一隻盒子從遠處走來,笑道:
「王妃,勇寧伯來了,這是大公主讓勇寧伯轉交給你的。」
玲瓏疑惑地接過來。打開,裡面全是小嬰兒需要用的衣服、鞋子、肚兜之類的,男女各一套。
「哇。好漂亮的小衣服!」采螺拿起來仔細地瞧,驚歎道,「不愧是大姐姐的繡工!比天下第一的繡娘繡得都要精緻!」
潘婷的繡工已經很出色,可看到這些不得不甘拜下風,點頭稱讚道:「不愧是大公主!花紋繡得栩栩如生,無人能比!」
玲瓏笑了笑,問:「勇寧伯呢?」
「去外書房找王爺了。」豆萁回道。
「今早趙宣讓人送來的嶺南荔枝。你選好的親自給大公主送去,幫我謝謝她,請她有空過來坐坐。另外讓人給外書房端去點兒。」
豆萁答應著去了,西鳳謠疑惑地問:
「凝蕊姐姐的病還沒好麼?她應該多出來走動走動,這樣身體才能好得快。」
「說得就是。我前天去看她。她已經好很多了。今天大姐夫都來了,大姐姐怎麼不跟來?」采螺疑惑地說。
「平時姐姐也很少出門,她好像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玲瓏笑道,心想也或許是因為不想跟玉霜天一起出門。
也不知道皇上是怎麼想的,現在的玉霜天雖然被封了伯爺,卻沒有半點職務,整天賦閒在家。據說這段時間因為每天在家,對待水凝蕊比從前主動多了,可惜水凝蕊清清亮透心涼。壓根不鳥他。
交往這麼久,玲瓏總算看清了,水凝蕊表面上溫柔淑雅、平易近人,其實內心裡除了她弟弟和她母后,任何人也住不進去,完完全全是一個冰山美人。冰的不是表面,而是內裡。
今天西風瑾也在水流觴的書房裡,他被皇上提拔為京畿營指揮使,剛剛上任就發現問題多多。京畿營的權利早已被內部的幾個高級官員瓜分,他這個新上任的長官壓根就是個光桿司令,底下的人陽奉陰違,根本不聽使喚。這樣一來,表面上京畿營是投靠幽王一派,實際上水流觴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玲瓏總覺得皇上這麼做,根本就是做給外人看,讓外人以為水流觴深得皇寵,實際上卻是將了水流觴一軍。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想,總之她對皇上並不怎麼信任。
就在這時,忽然,一陣嘈雜聲從遠處傳來,似乎是府中的侍衛在大聲喊「抓刺客」,不到兩分鐘又在喊「太子殿下請留步」,亂七八糟地朝這邊過來,讓人莫名其妙、一頭霧水。
幾個女眷站起來,潘婷不知所措,采螺也慌張地瞪圓了眼睛。豆莢剛聽見有動靜,立刻擋在玲瓏身前,隨之而來的是從樹上躍下的侍棋和魅一。西鳳謠抱著孩子和玲瓏站在一旁冷眼旁觀,心想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怎麼一會兒刺客一會兒太子殿下的。
很快,一抹青色的身影一個縱躍,從樹林深處竄出並從半空中落地,風塵僕僕、神情憔悴、紅唇緊抿、目光散淡,好好的一個芝蘭公子,如今看起來卻分外狼狽。他剛一落下,隨後趕來的王府侍衛就將他圍住。雖然對方是太子,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可速度之快不愧是幽王府的侍衛!
玲瓏的心稍稍放下,對水流蘇的來意也猜出了幾分,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給豆莢使個眼色,豆莢會意,將潘婷和采螺帶離。西鳳謠將孩子交給奶娘帶走,玲瓏手一揮,讓侍衛全散了,只剩下侍棋和魅一守在一旁。她重新坐回椅子上,望著水流蘇,笑吟吟問:
「太子殿下今兒真是好興致,練輕功都練到幽王府來了,您這一個觔斗翻得可夠遠的!」
她現在對水流蘇一點好感都沒有。她並不討厭有野心的人,可為了自己的野心去傷害深愛你的人,忘恩負義,自私自利,利用對方的感情為自己謀利,甚至拿對方對他的感情去要挾對方,這簡直太卑鄙無恥了!
西鳳謠同樣,聽見玲瓏拿話嗆水流蘇,撲哧一笑。
水流蘇被玲瓏嘲諷。心中頓時湧起一腔怒火,卻不得不勉強壓制下來,沉聲道:
「本宮有急事想見五嫂,可門房的人卻說五嫂近來身子不好不見客。本宮也是一時心急。還請五嫂見諒。」
「喲,真稀奇,太子殿下今兒自稱『本宮』了。這麼看來無論今天殿下想做什麼。本王妃都要配合了,免得太子殿下一怒,本王妃就吃不了兜著走。」玲瓏皮笑肉不笑地說。不知怎的,看見水流蘇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她就覺得心情舒暢。
「五嫂說笑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今日前來打擾,只是為了小玉的去向。若五嫂知情還請不要隱瞞。」水流蘇原本是那麼想的,可聽她這麼一說,只覺得一陣難堪,強忍住怒火,誠懇地說。
果然!
「這可就奇了。小玉的去向太子殿下為什麼來問我?我又不是她夫君,我怎麼可能知道。」玲瓏好笑道。
「五嫂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嗎?或者鳳謠也知道小玉的下落?」水流蘇看向西鳳謠,聲線帶著逼迫,眼神冷得如天山上的雪,任誰對上都會覺得脊背發涼。
可惜對方是西鳳謠,只見她聳聳肩,一邊嗑瓜子一邊道:「說的也是,我倆明明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走之前卻說都不說一聲。果然是被壞男人傷了腦子,神志不清了。」
這兩人一唱一和的,旁邊的侍棋和魅一差點絕倒。王妃和雲大奶奶湊一起,輕描淡寫地毒舌,殺傷力卻比平日增加百倍,把太子爺的臉都氣紫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水流蘇冷冷地瞪著西鳳謠。質問。
「意思是我不知道啊。」西鳳謠無辜地回答,偏過頭認真地問,「玲瓏,你說小玉到底去哪兒了?突然就消失了!就算被混蛋騙了感情,也不能自暴自棄離家出走啊!」
玲瓏睨了一眼水流蘇像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臉五彩變幻,添油加醋地笑道:
「你真傻,小玉怎麼可能自暴自棄,她說不定只是厭倦了京城,遊山玩水去了。」
「遊山玩水?那最容易遇見溫潤如玉的神仙公子了!」
「就算遇不見,她那麼有錢,多花點錢買上兩個絕色的小倌兒,乾淨又聽話,會哄人功能還全。關鍵是你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你讓他攆狗他不抓雞,完全明白『主人是上帝』的道理。」
「噗——」西鳳謠一口茶噴了出來,隨即淡定地擦擦唇,煞有介事地點頭,道:
「我聽說那天皇上派人去找小玉,追到了海邊卻沒追上,莫非是去了北方的匈奴國?聽說匈奴國的小倌兒高大英俊還便宜。」
眼看著水流蘇被這兩個女人氣得渾身發抖,聞訊趕來的水流觴無語地從隱蔽處出來,走上前,客套地笑問:
「太子殿下突然來幽王府,可有要事?」絲毫沒計較對方的硬闖,只是詢問來意。
水流蘇見他出來,強壓下火氣,斂起眼眸,冷聲道:
「我只是來問一問,也許五嫂知道小玉的去向。小玉突然失蹤讓我很擔心,如果五嫂知道,請別隱瞞。」
「玲瓏自從有了身孕就很少出門,最近一段時間也沒有和小玉接觸過,所以她不可能知道小玉的去向。」
「是麼?」水流蘇冷冷一笑,「可我怎麼聽說,玉家的兩個寶石礦和一個錫礦全部轉讓到五嫂名下了。」
「太子殿下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個商人,只不過買了幾個礦,至於讓你這麼意外嗎?」玲瓏冷笑道。
水流蘇冷眼如刀,可她就是不說,水流觴又在一旁戒備地看著,只得冷聲道:
「既然五嫂不知道,那我就告辭了。日後若小玉有聯絡,還請五嫂通知我一聲。」說罷,轉身揚長而去。
玲瓏冷哼一聲,水流觴一直目送他走遠,才回過頭,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歎道:
「你的嘴可真毒啊!」
玲瓏只是優雅地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