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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百零三章 落後始知如幻身 文 / 李飄紅樓

    水流蘇走上前,站在玉美人身側,望著她即使上了妝仍舊顯得憔悴清瘦的臉龐,心中一痛,不知該如何開口。不料她卻突然折下一朵稀少的綠芍葯捏在手裡,凝望著那朵神采奕奕的花,笑吟吟地輕聲開口:

    「知道為什麼我明明武功不如你,卻總能發現你嗎?因為我熟悉你身上的味道,十三年來,就像一場被詛咒過的夢。」

    「小玉!」他墨眉微蹙,說不清自己現在的感覺,他的心臟沒有被撕碎也沒有被破裂,有的只是無盡的折磨與蹂躪。

    「我一直很好奇,如果我不是玉家家主,我們會怎樣?」

    淡淡的疑問,卻像一記重錘,徹底砸碎了他的心。他感受到了一陣徹骨的寒冷和苦痛,無奈和無力感將他包裹住,讓他胸口窒悶一時間無法喘息。他站在花叢前,無力地閉了閉眼,壓抑下胸口處複雜的波濤洶湧,語氣蒼白虛無地道:

    「我早就不在乎那些了。我想要的只是玉美人,不是玉家家主。」

    玉美人咯咯地笑出聲來,還真是個善變的人吶!他終於誠實地說出來了,在他需要玉家時,他兩個全要;在玉家成為威脅時,他要收了玉家架空她,可還是想要她。不僅善變,而且貪心!

    「吶,流蘇,你真的喜歡芍葯花嗎?」她忽然笑問。

    他一愣,垂下讓人看不清的深黑眼眸,低聲回答:

    「喜歡,因為你喜歡。」

    她單薄的嘴唇頓時勾起嘲諷的笑意。帶著一絲苦澀的了然:

    「我說過我喜歡花嗎?」

    水流蘇只覺得心臟一沉,驚詫地望著她。但見她神情恬靜,彷彿迷濛的薄霧般輕聲笑:

    「我討厭花,這種只能綻放出短暫美麗的東西只會讓人生出想蹂躪的**。」她素手一攥。那朵綠芍葯便被她握緊於掌心。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逃脫不開地被把握著、玩弄著,彷彿有一記重錘在不停地擊打著。一瞬間,他居然產生了一種類似於可笑又悲慼的複雜情緒。

    「很可笑。是嗎?」她終於轉過身面對著他,那雙如清泉般晶瑩的眸子清澈無垢,看不出一絲波瀾起伏,只是含著淺淺的笑意,可那笑意深處掩藏著的卻是深黑如古井的冷凝,「第一次在這玉芍殿,你送給我的那朵芍葯花是那麼地美。可惜你與我都不喜歡,我卻將它整整珍藏了十三年。」

    她緩緩攤開手心,颯爽的風吹來,吹散了那鮮綠的花瓣,如蝶舞翩遷般地從兩人的眼前飛過。隨風消散:

    「開時不解比色相,落後始知如幻身。」她幽幽地吟道,手一鬆,屍體一般的花莖緩緩落在腳下的土地上。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翩然離去,不帶走一絲凡塵。

    她眼底的冰冷,她話語間的無情恍若一把尖刀,狠狠地刺進他的心。他忍受不了這種對待,他忍受不了一直深愛著他的玉美人居然用這種冷淡的表情對待他。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從後面環抱住她,彷彿在抓住一根救命草一樣,聲音如烏雲掩藏星光,悲涼又帶有一絲急切的期望:

    「小玉,你明明知道,在這深宮之中。我不爭,只有死!就像是快要毀滅的人在苟延殘喘,儘管被人厭惡,卻一步一步爬到了今天,我的心裡很不安,也很害怕,我怕我掌控不了這一切,所以我身不由己!但是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真心愛你的,傷害了你我也會痛不欲生!」

    他的語調裡帶著濃濃的悲慼,是一種從未有過的不安與焦慮,說到最後一句時,唇角邊溢出的苦澀能讓人感同身受。他的心在劇烈地跳動,淒惶的神態有別於以往的溫文爾雅,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他喘息急促,心臟窒悶。他期待她說點什麼,可是她沒有。他想理直氣壯地告訴她,他是全心全意愛她的,可他的所作所為卻讓他底氣不足,但他的心底深處的確是全心全意愛她的,這尖銳的矛盾讓他心如刀絞。

    玉美人筆直地站在那裡,她可以很輕易地甩開他,但他緊緊地抱住她的腰身,就像是幼年時他靦腆地尋求庇護一樣。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法呼吸了,疲憊地閉了閉眼。

    就在這時,玉兔匆匆走來,在花叢外匯報道:

    「稟太子妃,幽王妃和雲大奶奶來看您了!」

    玉美人輕輕吸了口氣,終於定下心來,什麼話也沒說,平靜地抓住水流蘇的手掰開,掙脫掉他的糾纏,邁開步子翩然遠去。

    回去的路上,玉美人的神態就猶如慘白的滿月般冷清幽暗。玉兔一直默默地跟著她,忽然驚詫地低呼道:

    「家主,您……」

    玉美人微怔,忽然察覺到了什麼,抬起手摸上臉頰,竟然觸到一片冰冷的濕潤。她震驚了好一會兒,唇角勾起一抹慘淡的笑:

    「真是的!多少年沒哭了!」她有氣無力地輕歎道,含著清淺的笑意,用帕子擦乾眼淚,繼續向前走。

    玉兔心裡一陣傷感,抑制住就要奪眶而出的淚,快步跟上去。

    玲瓏和西鳳瑤來探望玉美人本是想開解她,不料卻看見她雙眼泛紅地進來。二人對望一眼,心裡也跟著不好受,再看玉美人懨懨的有些心不在焉,坐了坐也就識趣地告辭了。

    玉美人獨自坐在紫檀荷花羅漢榻上,呆了一會兒,打開旁邊一隻梅花朱漆小櫃,從裡面拿出一枚晶瑩剔透的水晶放到眼前。那枚水晶裡鑲嵌著一朵美麗的綠芍葯干花,她眼神空洞地望著,如一片縹緲的碎雲……

    月至中天,濕潤的草叢裡,蛐蛐吱吱喳喳地叫個不停。飽和了潮氣的風只有幾縷,夏季的夜晚悶熱異常。

    玲瓏只穿了件自製的吊帶裙,長髮已經全部盤到發頂,可還是熱得冒了一層汗。酸澀的眼睛從嫁妝單子上移開。她懶洋洋地將下頜抵在炕桌上,只覺得胳膊疼、腿疼、全身疼。

    她煩躁地用手指推倒炕桌上立起來的硯石,又立起來。再推倒。無聊地玩了幾次,實在膩煩,高聲叫道:

    「丹心,熱死了!給我扇風!」

    「不能扇,會著涼的。御醫不是說了,忍一忍就好了,現在若是生病。麻煩就大了。」苦口婆心的勸說聲響起,聲隨人至,水流觴從外邊步進來。

    玲瓏不悅地瞪了他一眼:「現在都什麼時辰了,怎麼才回來?」

    「不是告訴過你了,墨翟的壽宴。」他無奈地回答。自她懷孕後從聊城回來開始。經常對他莫名其妙地不滿,如今他已經淡定了。

    玲瓏哼了一聲:「墨翟怎麼樣?不是說臥病在床了嗎?」

    「只露了一面就進去了,身子的確不太好,花萼的意思是好像中了某種毒。墨家現在的內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墨羽從前倒是小瞧他了,才認祖歸宗幾天,就在內部拉攏了一批人。」水流觴坐在她對面,倒了一杯茶,啜了一口。感覺尚溫,吩咐道,「來人,給本王倒杯涼茶!」

    丹心連忙從外面端來涼茶,玲瓏看著水流觴泛紅的臉,問:

    「你喝酒了?」

    「沒有。現在筵席上的酒全換成了燒酒,那東西我根本不能喝。外邊太熱了。」水流觴端起茶杯,美滋滋地啜了一口涼茶。

    玲瓏緊緊地盯著那掛滿寒涼水珠的茶杯,乾燥的喉嚨忍不住吞嚥了一下,撒嬌道:

    「我也要喝!」

    水流觴看了她一眼,笑瞇瞇地將杯子遞過來。玲瓏心中一喜,剛要張嘴去接,杯子卻突然被他收了回去。察覺到自己被耍了,她立刻不滿地瞪住她,他好整以暇地道:

    「你不能用冰,御醫說過,一旦著涼落下病根就是一輩子。」

    「煩死了!什麼都不能幹還要忌口,又要出這麼多汗,全身疼,連腳也腫了!生孩子這麼麻煩,乾脆你替我生吧!」她瞪起眼,嘟著的嘴都能吊上兩隻油瓶。

    「好啊,下輩子我替你生。」他脆生生地答應,拿起桌上的紙張,笑問,「你剛剛在幹什麼?這是?」

    「嫁妝單子,豆莢、豆沙、葛青要出嫁了。我今天順便也遣散了暢春園。明珠公主前來和親,幽王府必須全部肅清以表示對夜郎國公主的尊重,不想進廟裡修行就拿了遣散費自己走路。」

    水流觴眉一挑,笑吟吟道:「你倒是會找借口,既不用再吃乾醋了,還讓人怨不著你,別人還得說你賢惠。」

    「我才不是吃乾醋。暢春園裡那群女人沒用還費錢,我早就想清了。不過你後院的那些女人一點都不留戀你,我一發公告,她們全部打算領遣散費各回各家。」

    「那是因為她們覺得有你在,她們連白骨都不如,自慚形穢,只能離開。」他笑嘻嘻地說。

    玲瓏聞言,頓時心花怒放起來,過了一陣回過味,皺了皺心問:

    「你幹嗎突然誇我?」

    「我哪有誇你,我只是在說心裡話。」他認真地道。

    玲瓏愣了愣,緊接著咬住下嘴唇哧哧地笑了起來。

    水流觴覺得她這個表情特好笑,忽然只聽她「哎呦」一聲痛呼,把他嚇了一跳,慌忙坐過來問:「怎麼了?怎麼了?」

    「腿!腿!腿抽筋了!」她皺著眉連連說。

    水流觴忙蹲下來,將她的腿架在膝蓋上細細地揉捏著,輕重緩急地幫助她舒緩緊張的肌肉。她愣愣地看著他,他按摩了一陣,抬起頭擔心地問:

    「好點了嗎?」

    她愣了愣,才點點頭。他不解地問:

    「怎麼了,這麼看著我?」

    「沒有。」她閉上張開的嘴,回答,「就是覺得讓王爺替我按摩,我好榮幸,如果您不介意的話,順便幫我按摩全身吧。」

    水流觴哭笑不得,站起來服侍她躺下,坐在旁邊一面細心地幫她按壓,一面問:

    「這樣行嗎?」

    他的手在她身上時輕時重地揉捏著,緩解了酸痛,讓她的整個人都舒展開來,彷彿被融化了一樣軟綿綿的。她閉著眼睛,舒服地輕輕哼了聲。

    他等了好一會兒,沒聽見她的聲音,驚訝地低頭一看,居然呼呼睡著了。他哭笑不得,注視著她睡夢時泛著嫣紅的臉,只覺得心臟軟軟的,過了一陣,俯下頭去在她濕潤的額頭上吻了一下,輕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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