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晚飯玲瓏做得很豐盛,還煎了軟軟的蛋卷。說起來,喜歡四川菜的她和喜歡清淡菜系的水流觴理論上似乎吃不到一起去,之所以沒有喜好上的衝突,她在做菜時忽然意識到,那是因為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順從了他的習慣。
向來自我的她居然能做出這種妥協的事,不得不說,忽然意識到這點的她有點沮喪。不過嘛,在某些習慣上的妥協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水流觴歸家而來,看見滿桌子全是自己喜歡的菜,很是高興:
「這麼豐盛!今天是什麼日子?」堂堂王爺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習慣了這種家庭生活,並且很喜歡。
「不是什麼日子,只是有點無聊,就做了幾道菜。」玲瓏漫不經心地坐下來,笑道,「或許也可以當做慶祝你重歸棋盤,繼續朝著目標勇往直前。」
水流觴哭笑不得:「這話聽起來有點微妙,不過……辛苦你了,肯定熏了一下午的油煙吧。」
「沒那麼誇張。」玲瓏的表情有點不自然,鼓鼓嘴,小聲說,接著催促道,「快吃飯吧!」
飯吃到一半時,水流觴抬眼看了看玲瓏,忽然說:
「玲瓏,我已經自請前往豐城接替潘美那五萬精兵,父皇也應允了,三天後會出發。」
玲瓏手上一頓,筷子尖含在嘴裡,望著他。她的反應很平靜,這很不尋常,讓他覺得有點詭異。一時頭皮發麻,語速加快地道:
「你應該能理解我的對不對?我需要去邊關拿下戰績,這樣才有本錢和水流蘇繼續競爭。我知道你擔心我,我向你保證。我肯定會完好無損地回來。」
玲瓏直勾勾地望著他,忽然皮笑肉不笑了起來,彷彿很遺憾地歎息道:
「我就知道!你今天去肯定會向皇上自請出征!你果然不聽我的話!也罷了。既然你那麼喜歡戰場,隨你的便吧!豆漿豆萁,王爺吃好了,撤桌子!」說罷,飯也不吃了,一甩帕子轉身往外走。
豆漿和豆萁僵硬著表情進來,目不斜視地將滿桌菜全部撤走。只給水流觴留了半碗飯,就腳底抹油地溜了,她們可沒膽從王爺手裡搶飯!
「玲瓏,你別生氣!」水流觴騰地站起來,著急地道。
「我沒生氣!」玲瓏回過頭。假笑道,「我知道,你是皇子,領兵抗敵,甚至為國捐軀都是你的使命。十幾歲就混在軍營,你對軍隊有多留戀我也能想像得出。但你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夜郎國只用了短短十幾天就攻下豐城,殺了潘美,你說你要去豐城領兵出戰。你讓我怎麼能放心?你居然要在這種敏感的時候把我一個人丟在京城,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
說罷,頭也不回地大步出門去了。
水流觴望著她生氣地離開,一拍額頭,長歎口氣。
守在屋外的侍棋和入琴躲在隱蔽處,侍棋背靠影壁。抱胸歎道:
「自從王妃進府,咱王爺在府裡越來越沒地位了!」
「不是挺好麼。我猜,這大概就是小時候皇后娘娘告訴咱們的,夫妻應該有的樣子。」
「皇后娘娘啊!」侍棋仰起頭輕喃,好像陷入了回憶,臉上竟露出稚童般微笑,彷彿很懷念似的。
玲瓏不是生氣水流觴自請出征,當然她還是有點生氣。其實水流觴在這時候突然決定要將自己復原的消息昭告天下,她就隱隱猜出了他想去前線。少時就在軍營摸爬滾打的人,似乎會對軍隊、戰鬥有著一種特殊的眷戀,這點她明白。可是,在這之前他從沒跟她商量過,最後還是她先提出來,他還不肯照她的要求去做。
好吧,他是古代的男人,沒有跟老婆商量自己事的習慣,懂得三從四德的老婆也不應該追問男人事業上的事。但他們的夫妻模式從一開始就不是古式的,她要求的是夫妻間的基本尊重,這一點他知道,也從沒反駁過。
老公要去打仗,前路生死難測,是個老婆都不會歡喜地甩著手絹相送吧。更何況京城的局勢如此緊張,他竟要將她一個人留在京城,作為幽王妃,萬一出現點什麼敏感事件,她就會陷入絕地。也許他相信她的能力,知道她不會任人宰割,所以放心將她獨自留下。可是,或許她已經依賴他很習慣了,聽到他突然要離家遠行,她的心裡竟有點害怕。這可不像她。
依賴別人果然是一件可怕的事!
她現在的心情很糾結,明知道不能阻止,卻還是想生氣,她到底要怎麼樣嘛!
她一頭紮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腦袋,長長歎了口氣。忽然聽見外間豆莢小聲議論:
「咱王妃過去明明雷厲風行,對競爭對手向來都是卑鄙缺德、不擇手段,怎麼現在跟個深閨怨婦似的。果然已婚婦人多愁善感!」
玲瓏咬了咬牙根,她居然看起來像深閨怨婦!
外書房,水流觴雙眼無神地盯著畫在羊皮紙上的地圖,少頃,肚子咕嚕嚕地叫了兩聲,他第一百零八次歎氣。
門忽然被敲響,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眼巴巴地望著門口。門開了,入琴端著一盤春卷和幾種點心走了進來。
水流觴萬分失望,垂下頭歎息:「是你啊!」
入琴溫潤地笑道:「王妃已經睡了。」
水流觴再次歎了口氣,垂頭喪氣地說:「她果然生氣了!」
「王妃只是擔心王爺的安全。」入琴將點心和茶放在桌上擺好,笑道,「廚房只有這些東西,王爺將就著吃點吧。」
水流觴托著腮,斜睨了春卷一眼,懶洋洋地夾起一隻咬上一口:
「竟然想出用這種方法來整我,真幼稚!」
入琴忍俊不禁地笑了笑,水流觴睨著他,問:
「你笑什麼?」
「奴才只是覺得,自從王妃進府,王爺變了好多。」
「有麼?」水流觴微哂,頓了頓,望著桌上的燭燈,輕輕說,「不過和玲瓏,當年明明是誤打誤撞上的,卻沒想到如今再想起來,竟覺得她就是為了我而存在的,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我心中的存在。」
入琴笑了笑:「王妃也知道王爺肯定會去豐城,只是有點生氣罷了。王爺不如在臨行前找一天和王妃出去逛逛。」
「逛逛?」水流觴微怔。
入琴點頭,十分熱心地笑道:
「奴才曾聽侍棋說,王妃同三公主說過,適當的遊玩旅行可以增進兩個人的關係。」
「是麼?」水流觴思索了片刻,瞭然,「難怪水芙蓉和傾城一起去了廣平府,我還納悶花傾城什麼時候養成了這種毛病,做生意居然還帶老婆!肯定是水芙蓉硬要去的。」
「三公主和花公子的關係正在日益融洽。」入琴笑瞇瞇道。
「唔。」水流觴不置可否,想了想,看向他,「你也不小了,挑個姑娘成親如何?」
入琴微怔,滿臉不自在地垂頭道:「奴才還沒有成親的打算。」
「雖說你們四人出自父皇的黑狼軍團,但你們是母后親自挑選,並且與本王一起長大,說是主僕,其實也是兄弟。」
入琴撲通跪地,惶恐地道:「奴才不敢!」
「你有喜歡的姑娘吧?」水流觴冷眼看著他,問。
「回殿下,奴才沒有!」
「本王聽玲瓏說,你喜歡上了暢春園的葛青。」
入琴眼眸一縮,張口結舌,身子微微顫抖,僵硬地磕了個頭:
「是奴才鬼迷心竅!奴才知罪,奴才會自行了斷的!」
水流觴笑瞇瞇地道:「你既喜歡,本王把她賞了你如何?」
入琴瞠目結舌地抬起頭,水流觴歎了口氣:
「反正艾莎都給了鬼倉,暢春園也該處理處理了。」
「鬼倉?」
「玲瓏給艾莎換了個身份,把她嫁給鬼倉,還以為我不知道,沾沾自喜呢。我知道她向來看暢春園不順眼,趁我走之前,打算把剩下的那些女人都送到莊子上去,免得惹麻煩。葛青的身份本王已查過,沒問題,你要是不要,她就只能去莊子上了。」
入琴緊張得腦袋發僵,握了握拳頭:
「奴才……怕青姑娘不願。」
「問過了,她願意。」水流觴好整以暇地道。
入琴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抬頭望著他,好一會兒,終於磕了個頭,低聲道:
「奴才謝王爺成全!」
水流觴輕哼兩聲:「回頭去謝王妃吧,是她出的主意,她說你當年救過她,所以一定要給你找個喜歡的。」
入琴愣了愣,低垂下頭笑笑,再次無聲地重重磕了一個頭。
一大早,玲瓏就在睡夢中被水流觴推醒。儘管昨晚因為不想搭理他,她睡得很早,可做了一宿的夢,身上累得緊,此時被迫起床她十分火大,被子一掀,蹦起來大叫:
「你幹嘛呀!大清早不讓我睡覺,還讓不讓人活了!」
水流觴也不惱,一身白袍,神采奕奕地笑:
「玲瓏,咱們出去逛逛吧!」
「哈?!」她揉著惺忪的睡眼,看了看他身上的便服,一頭霧水。
「衣服已經準備好了,快換上!」他笑嘻嘻地說罷,撲上來亂扯她的睡衣,抓起衣服就要給她往身上套。
玲瓏直接被撲倒,像條離了水的魚驚慌地掙扎著,大叫道:
「你幹嘛!你快放開!我自己穿!不用你!你手摸哪裡!色狼,你給我出去!你……」(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