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心中一凜,與此同時,跟在後面的豆沙快速反應,一掌橫劈過去,逼開了水流烈,拽過玲瓏將她護在身後。緊跟著,侍棋和魅一從天而降,火速落在玲瓏身前。侍棋與魅一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禮:
「奴才參見烈王殿下,我家王妃是來探望烈王妃的,還請烈王殿下自重,以免傷了和氣。」
水流烈面色冷然,對著瑟瑟發抖的夢兒大喝一聲:「滾!」
夢兒如蒙大赦,飛也似的逃了。
水流烈不屑地看了侍棋二人一眼,不可一世地道:
「你們有什麼資格和本王說話?一個奴才!就連你們主子挑釁本王,他也要掂量掂量,看看自己有沒有那份實力!」
「喲,烈王殿下好威風啊!」玲瓏諷笑道,「我還以為,自從賢王殿下被封為太子之後,您會像烏龜一樣,老老實實地縮在自己的龜殼裡!」
水流烈彷彿被戳中了肺,臉色立刻變得猙獰起來,頓了一頓,嗤笑道:「不怕告訴你,山高水長,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但你家那個殘廢肯定是沒指望了,本王勸你還是趁早想清楚,跟著本王可比跟著那個殘廢結局要好得多。」
侍棋和魅一早已被氣得渾身發抖,玲瓏卻淡淡一笑:
「你真有把握能勝過太子爺?別太天真,東安省那群高官究竟是怎麼死的,只要有點腦子都會察覺出其中的蹊蹺。這些個皇子裡頭。只有太子才是最深不可測的,他到底有多少暗中勢力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利用了多少玉家的勢力,也未可知。小心了,萬一一個不當心被對方咬住衣角,他很有可能就會把你一口一口地吞下肚,讓你踏入萬劫不復。依我看。您現在的處境才是最危險的。烈王殿下,弟妹恭祝您能早日夢想成真,前提是您真能扛得住對方使出的手段。」
說罷,屈了屈膝,揚長而去。
水流烈陰鷙著臉,緊緊地攥了攥拳頭,冷聲道:
「陳玲瓏,早晚有一天,本王會讓你跪在我面前。」
玲瓏頭也不回地笑道:「我也很期待那天,那就讓我們共同等待結果吧。烈王殿下,如果東安的行刺案不會再發生的話。」
出了烈王府。玲瓏淡淡吩咐:
「今日之事,不必讓王爺知道。」
「王妃!」侍棋的臉色很難看,仍舊氣憤難平。
「口舌之爭最最無聊,最終的結果才是關鍵。鹿死誰手未可知。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玲瓏冷冷地說完,登車而去。
侍棋和魅一愣了愣,方纔的憤慨之意才漸漸平歇,取而代之的是雙雙陷入了沉思。
玲瓏回到幽王府,忽然發現停在門前的轎子很熟悉。下來一看,蹙了蹙眉,問家人道:
「這轎子是?」
「回王妃。是賢王,不,是太子殿下的。」那人回答。
玲瓏點點頭,剛要往裡走,迎頭恰好看見水流蘇匆匆走來,仍舊是一襲青衣,和煦的笑容,儒雅的氣質,絲毫沒有因為被冊封為太子而變得跋扈自專,反倒是比從前更加謙遜溫柔。他看見玲瓏,忙迎上來。玲瓏行了一禮,笑說:
「見過太子殿下!」
水流蘇忙笑道:「都是自家人,五嫂不必多禮,還如往常便好。」
「你是來見我家王爺嗎?」玲瓏笑問。
「有些事要來請教五哥,這不是正要回去麼。」
「小玉最近還好吧?」
「很好。我們已經搬到東宮了,五嫂有時間多來東宮走走,小玉很想你。」
「一定。」
「那我就先告辭了。」
「太子殿下慢走。」
水流蘇上了轎,十分低調地走了。玲瓏含笑目送他離開幽王府,唇角一收,進了內院,路過綠茵閣,忽然聽到裡面傳來一陣淒婉的塤聲,愣了一愣。循著聲音走進院內,果然看見水流觴正坐在竹亭的凳子上吹塤,輪椅被他擱到一邊。
「你又在吹這玩意兒?」她不悅地皺了皺眉。
「你就那麼討厭這個聲音嗎?」水流觴又吹了一段,才放下瓦罐,疑惑地問。
「我討厭家裡總響起這種無病呻吟的曲子。」
「其實你有些時候說話可以婉轉一點。」
玲瓏大大地翻了個白眼,拎過一把竹椅,重重地坐在一旁,問:
「水流蘇來幹嗎?」
「你要叫他太子殿下。」水流觴說這話時,語調裡劃過一絲諷刺,被玲瓏聽在耳朵裡,覺得有些陰陽怪氣的。
她看了看他,無奈地問:
「你真的就那麼在乎水流蘇被封為太子嗎?」
水流觴不語,過了一會兒,才冷冷地道:
「不是在乎這個,而是父皇,父皇哪怕封水流烈為太子,我都沒有意見,可他居然封了墨蓮的兒子。」
玲瓏無言以對,他居然糾結這種問題,換句話說,他是在糾結他的父親是否背叛了對他母親的感情。這種糾結在奪位的過程中顯得是那麼的幼稚可笑,可她無法說些嘲笑的話,因為她知道水流觴對他父皇的感情很深。二十幾年來,皇上對於水流觴就像是山一樣的存在,儘管偶爾他會質疑皇上的意圖,但其實心底裡他是很相信皇上的,所以在皇上做出一些有悖於父子相互忠誠的行為時,他會覺得心傷。
可皇上心底裡究竟是怎麼想的,沒人知道。
玲瓏突然想起了一個真實的故事:企業家告訴他三歲的兒子,不要相信任何人。過了一會兒,他又問他兒子,你相信我嗎?他兒子很天真地回答。你是我爸爸,我當然相信你。企業家立刻罵道,你這個白癡。
在權力和利益面前,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至親,因為這種時候往往越是親近的人,越容易給你致命的一擊。玲瓏望著情緒不太好的水流觴。不語。這樣淺顯的道理其實想成大事者都應該會懂,可懂是一回事,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試想一下,人可以無情到連至親的人都毫不相信,那應該是很悲哀的吧。
她不希望他變成一個悲哀的人,可也不希望他因為親情受到傷害。
過了一會兒,水流蘇自己緩過神來,開口:
「你說我要是做一件壞事,我母后會不會怪我?」
「你信我,好孩子一般都不會太好命。」
「說的也是。我小時候本來是很乖的。「水流觴歎了口氣,「水流蘇來。是為了些無關緊要的事。我看他大概是來探探各府的態度吧。」
「果然是個謹慎的人,即使被立為儲君,也不見絲毫跋扈之態。」
「比起水流烈,水流蘇是個更難纏的對手。」頓了頓。他忽然說,「其實墨蓮她並非墨家血脈,是因為當時墨老夫人產下一女後夭折,老夫人悲傷過度,纏綿病榻。恰好墨老將軍在大破金陵城時撿到一名女嬰,為了安撫夫人,才充當自己女兒撫養。」
停了一停。他湊到她耳邊低聲道:「似乎墨蓮和墨翟之間有些不清不楚的,在墨蓮出閣之前,其實她心裡戀著的是墨翟。」
玲瓏微怔,旋即瞪圓了眼睛:「那你說水流蘇會不會……」
「這個應該不會,敬事房都記錄在冊的,時間吻合,墨蓮也是足月生產。」
「她的身份還沒查出來嗎?」
水流觴遺憾地搖搖頭:「等的就是這個,可時間過去太久了,當初又是戰亂,要想查出點什麼,實在不易。」
玲瓏隨口說了句:「查不出來,難道就不可以偽造麼?」
水流觴的心彷彿被一記重錘敲響,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玲瓏愕然,急忙說:「我只是隨便說說的,偽造證據這可是個精細的活兒,稍微露出一點破綻被人發現那就變成了誣陷,誣陷的人通常都心懷叵測,給外界造成這種印象,對你可不利。」
水流觴輕笑了笑,托腮望著她,用另一隻手的手指節輕輕地扣響竹桌,道:
「陳玲瓏,我決定了,我這輩子也不要得罪你。」
玲瓏眨了眨眼睛,一頭霧水。水流觴拉過她的手,笑道:
「行了,咱們去吃晚飯吧,雖然現在早了點。我晚上要出去,不回來了,你早點睡。」
玲瓏順從地推著他來到飯廳,他現在能站起來了,只是還在復健治療,所以在她面前,他仍舊坐著輪椅。
圓桌上擺了許多菜,玲瓏坐下來,掃了一眼五彩斑斕的菜餚,卻瞬間頭皮發麻:糖醋排骨、糖醋裡脊、糖醋藕片、糖醋菠菜……
為什麼一桌子的菜全是糖醋的?
「咦?今天的廚房是怎麼搞的?怎麼全都是糖醋菜?難道過年時送醋的人太多,必須要盡快用完?」她疑惑地說。
「偶爾嘗嘗酸口味也不錯,聽說醋對身體好。」水流觴笑瞇瞇地給她夾菜。
玲瓏內心狐疑,但卻以為是自己瞎想,低頭吃菜。哪知道,水流觴居然一直給她夾菜,很快,她碗裡的食物就堆成了小山。
「好了,夠了,這麼酸,再吃就倒牙了!廚房的人是不是不想幹了,怎麼把菜做得這麼酸啊!」她憤然地抱怨。
「玲瓏,」水流觴忽然笑盈盈地道,「我今天才聽說,原來元宵節那天,你在街上碰見了墨羽,還送他回家;在皇覺寺遇到了西風瑾,他還送了你一盞花燈,是也不是?」
玲瓏聞聽,心裡咯登一聲,突然被嘴裡的酸藕片噎了一下,抬起頭望著他平和的笑容,只覺得背心發涼,一陣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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