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擦黑了,可暴雨仍舊沒有一點停歇的跡象,玲瓏呆坐在椅子上,瞅了一眼歪在窄榻上發呆的水流觴,突然道:
「我想回家了!」
水流觴終於回眸看了她一眼,這一下午,他除了吹塤就是發呆,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好像她不存在一樣。
「外頭下雨呢,回不去了。」他淡淡地說。
她微怔,緊接著心裡咯登一聲,吊起眉毛,質問:
「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要跟你在這兒呆一晚上?」
水流觴望著她,半黑裡,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唇角微揚,似乎帶了一絲嘲笑:
「你不是怕我會對你怎麼樣吧?要不要等回去以後,我幫你買面鏡子?」
玲瓏眼睛一翻,已經習慣了他的嘲諷:「不必了!謝謝!我只是想回家去,你不用聯想力這麼豐富,ok?」
水流觴愣了愣:「o——k是什麼意思?」
「沒意思。我現在只是想回家。天色越來越晚,我可不習慣晚上住在這麼一條小破船上。請你讓我回家,行不行?」玲瓏耐下性子,解說並提出要求。
「不是我不讓你回去,而是我也回不去。從扁擔河回京城去的那條路,每到暴雨天氣就容易發生山石崩塌的災害,天黑又下著雨,走那條路會比你現在呆在河裡更危險。」他慢悠悠地說。
玲瓏心頭一跳,有些狐疑地問:「你說的『更危險』是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只聽「轟」地一聲巨響。那聲音很大。彷彿是什麼被炸開的聲音,把玲瓏嚇得小心肝一顫,直覺那聲音是在他們的船後頭。她心頭一緊,突然。只覺得船體的起伏變快,彷彿在向前飛快行進似的。她有些慌地打開窗子,也不顧天上是不是還下雨。藉著還算有點亮光的天空,她吃驚地瞪圓了眼睛——
扁擔河是一條極寬的長方形河流,後面遠處,彷彿隱隱能看見,一股強大的水流如洪水猛獸一般飛流過來。那感覺就像是突然打翻了水杯,杯中的水瞬間流出來,並開始迅速蔓延一樣。
那水的聲音很大。在黑暗裡顯得更加嚇人。只聽卡嚓一聲,在後方河道上,那一處狹窄的微轉彎地,一處凸出來的山石忽然斷裂,啪地掉進水裡。濺起很大的水花。
她瞪大了眼睛問水流觴:「這是怎麼回事?」
水流觴的表情難得地凝重了起來:「山洪暴發了。」
玲瓏呆了一呆,緊接著忽然腦子嗡地一聲,直撲過去,一把捏住他,用力搖晃道:
「水流觴,我要殺了你!我就知道跟你呆著準沒好事!這下可好,老娘的小命都要沒了!老娘怎麼就這麼倒霉,認識了你呀!你明知道會有山洪,居然還把我往這邊帶!你這個混蛋!老娘要是死了。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就在這時,似乎起了一個大浪,讓小船用力地前後起伏了兩下。玲瓏頓時身子不穩,向前,一下子撲倒在了水流觴的身上。
水流觴順勢扣住她的腰,淡淡地說:
「行了。你別喊了。我也沒想到會發生山洪,畢竟暴雨已經三天沒下了。洪水能蔓延到這兒,說明駝山壩又塌了。」
「什麼叫又?」玲瓏一把推開他的手,搞什麼,佔便宜啊,她沒好氣地問,「難道你們這兒的大壩經常坍塌嗎?」
「上次駝山壩坍塌是在四年前。」
玲瓏憤怒地瞪著他:「總之,我要是死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現在趕快想辦法上岸!入琴和侍棋他們呢?」
「我今天出來沒人跟著。」他輕描淡寫地說。
「什麼!」玲瓏尖叫起來,「那怎麼辦?我不管,你趕緊出去讓船停下!要不然,你不是會輕功嗎,你用輕功帶我上岸!」
水流觴用一副「看白癡」的眼神瞅了她一眼:「這麼寬的河我怎麼帶你上岸?恐怕還沒到一半,就掉河裡了。再說就算上了岸也沒用,如果駝山壩塌了,來時的路肯定也毀了。」
「什麼!我怎麼這麼倒霉!都怪你,我乾脆殺了你算了!」玲瓏尖叫著說罷,就用雙手去掐他的脖子。
水流觴不耐煩地拽住她的手,道:「我說你消停點吧,你再亂動,萬一船受不了翻了,你會鳧水嗎?如果駝山壩真塌了,我明天就得去上朝,要是去不上,倒霉的是我好不好!」
玲瓏嚷道:「你去不上關我什麼事!這一切都是因為誰?還不是因為你!」
一語未了,船體又一個用力地沉浮,只聽啪地一聲,椅子歪在了地上。玲瓏心頭一顫,忽然雙手合十做祈禱狀:
「上天保佑,千萬別讓我死!我還沒活夠呢!想讓我死,至少也要等我成為全國首富之後再死啊!上天保佑!」
水流觴看著她,嗤笑道:「你不是不信這些嗎?」說罷,也不理會她的怒視,在劇烈搖晃的船體中站起來,輕飄飄地走過去扶起椅子,紋絲沒晃,這點輕功他還是有的。
玲瓏見狀,也跟著站起來。然而,又一陣猛烈的起伏,她卻因為立足不穩,向後一退。水流觴想去拉已經來不及,她隨著浪跌倒在地,一頭撞在了窄榻的邊沿,緊接著兩眼一黑。
在完全昏過去之前,她感覺到一個溫熱的東西抱住自己,大聲呼喊著:
「玲瓏!玲瓏!」
可她還是失去了意識。
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只覺得一道刺目的光落在她的眼瞼上,刺得她不得不睜開眼睛。定定神,她從榻上坐起來,只覺得後腦勺一陣劇痛,用手摸摸,居然出了一個包。
而那道刺目的光線。正是從被支起的小窗外照進來的。她放眼望去,外頭竟陽光明媚、一片晴好,彷彿昨天的暴雨只是一場夢。
「你醒啦?」溫和的聲音從旁邊的椅子上發出,水流觴手握一本書卷。正偏過頭望著她,「沒事吧?」
「沒事,就是撞出了一隻包。」玲瓏見雨停了。心情也就變好了,笑瞇瞇地說,「雨終於停了,這回咱們可以回去了!」
竹簾已捲起,她跳下地,掀開軟簾跑出去,也就沒看見水流觴微抽的嘴角。
外頭。陽光靜好,天上蔚藍一片,水裡蔚藍一片,海鷗在頭頂鳴叫,這一切是那麼的美好。她深吸了一口微鹹的空氣……
不對!
為什麼放眼望去。淨是一望無際的河水,連塊陸地都看不到?為什麼河水是藍的?為什麼……河水上會有海鷗?
她腦袋嗡地一聲,顫巍巍地走到水邊,用手指輕點,探進嘴裡嘗了嘗,是鹹的!
緊接著,便是一陣響徹天際的怒吼:
「水流觴,老娘要殺了你!」
他們竟飄到海裡來了!就算扁擔河是入海口,md。那也不能飄進海裡來啊!
「你冷靜點,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水流觴耐心地勸道。
玲瓏狠瞪著他的樣子彷彿是要吃了他似的:「你說得輕巧!這兒四周連塊陸地都沒有,沒有食物,連水也不多了,難道你想學《魯濱遜漂流記》啊!」
「魯濱遜是什麼?」他好奇地問。
「你!現在出去划船去!」玲瓏指著他。怒聲道。
「你要我拿這個在海裡劃?」他隨手拿起立在牆邊的竹篙,給她比劃。
玲瓏狠狠地瞪著他,一字一頓地道:「我真想殺了你!」
「這話你已經說了很多遍,我也知道了。放心吧,我這兒有信號彈,等晚上我就發一枚信號彈,我的手下看見了,就會來救我們的。」
「為什麼不現在發?」她兇惡地問。
「晚上發,看得更清楚,我一共就帶了兩枚。」他振振有詞。
「萬一你的手下發現不了,難道我們就要困在海上嗎?」
「他們會發現的。就算我現在出去划船,可沒有指南針,只會越走越遠,萬一碰到鯊魚,更不安全。」他帶笑的表情就像是在嚇唬她,讓她一陣火大。
「我警告你,十天以後就是賞花會,這是我能拿下水流國酒業九成銷售市場的大機會,要是那天你讓我去不成,你就等著賠償我的損失吧!」
「呵,你要參加賞花會,這麼說你的產業不小啊。」水流觴笑說,眼裡劃過一閃即逝的驚異。
只不過是個才初出茅廬幾年的小丫頭,居然就有這麼強的實力了嗎?賞花會?那可是有些商業家族奮鬥了幾輩子都擠不進去的地方。要佔領九成的銷售市場,好大的野心吶!
他當然也明白這其中有青溪侯抬舉的成分,可青溪侯到底是什麼目的?居然打造了這樣的一個小丫頭。
「沒有食物怎麼辦?」玲瓏冷冷地盯著他,彷彿要將他穿出一個洞來。
「你忘了,這裡是海,全是魚。」他笑答。
玲瓏立馬站起來,將牆角的竹竿硬塞進他手裡,揪起他來,生硬地道:
「你去釣魚!我餓了!」
水流觴站起來,揚起下巴,道:「這是你求人的態度嗎?」
玲瓏叉著腰,同樣揚起下巴,道:「你看我像是在求你嗎?我陪你受了這麼多無妄之災,難道你就不會愧疚一下?」
「我帶你出來玩,也是好心。」
「這麼說我還該謝謝你?」玲瓏假笑著問。
「不客氣。」他毫不慚愧地笑答。
玲瓏只覺得頭頂冒青煙,叫嚷道:
「你到底去不去!我可告訴你,你要是害我還沒嫁出去就餓死了,我下輩子一定嫁給你,然後折磨你一輩子!」
「好!好!我出去!」水流觴懶洋洋地轉身,嘀咕道,「脾氣這麼壞,難怪嫁不出去!」
「你才是!一輩子都沒有女人願意嫁你!」
水流觴本已經出去了,聞言,挑開軟簾,得意地笑道:
「想嫁給我的女人可多著呢!」(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