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畫舫之前,西鳳謠給玲瓏介紹了同行的幾個人,除了認識的雲翎玉、花傾城和水流觴,以及見過一面的雲夢甜,還有另外兩個人:安慶伯家的二公子潘安和戶部尚書嫡女孫沛柔。
潘安跟雲翎玉差不多年紀,長得還算周正俊朗,但絕對夠不上「貌似潘安」的程度。
孫沛柔十五六歲,是雲夢甜的閨蜜,典型的官家大小姐,三分長相七分打扮,性格外露,兩條吊梢眉看起來就潑辣。
一行人上了花家的畫舫,畫舫很大,中間是雕樑畫棟的艙室,由於氣溫濕熱,艙室的四面紙窗大敞。這些窗子有點類似飄窗,窗台能坐人,上頭鋪著紅色的毯子。坐在上邊,就能望見湖心的風景。
豆莢她們三個早被西鳳謠的丫頭喜果拉著,去船頭玩去了。玲瓏怕她們拘束,也就隨她們去了,反正她們也不愛跟達官貴人打交道。
艙室內就像一個小型的宴會廳,桌椅軟榻一應俱全,還掛滿了附庸風雅的水墨字畫。
花傾城讓人將準備好的吃食端上來,全是京城的小吃,和水流國一些特色美食。
水流國雖然算不上開放,但男女私底下同席倒也沒禁止得那麼嚴。花傾城招呼一眾人圍桌坐下,西鳳謠拿著筷子,問:
「這麼多菜,沒準備酒嗎?」
雲夢甜笑著勸道:「鳳謠,咱們都是姑娘家,喝什麼酒?要是被傳出去了,讓有心人知道。多不好!」
「我從來就不怕人知道,又沒讓你喝!」西鳳謠翻了個白眼,惹得雲夢甜臉紅了一片。
花傾城笑答:「因為今天怕你們不喝酒,就沒準備。要不我讓人去買?」
西鳳謠就笑吟吟地問玲瓏:「不如去你家取吧?三年的花彫酒。趁著今天這景這麼好,給我嘗嘗?」
「行啊。」
西鳳謠就叫了一聲:「雲謹!」
雲謹正在艙室外跟入琴、花樓看門,順便看著船頭一群小丫鬟在那兒玩。西鳳謠的話他早聽見了,就知道叫他沒好事,嘴角抽抽地進來,問:
「西小姐?」
「你去玲瓏家把花彫給我取來,用輕功,一刻鐘必須回來。那個,玲瓏。你家在哪兒啊?」
「在禾田郡,你叫豆沙陪你去,拿兩壇吧。」玲瓏笑說。
雲謹答應一聲,轉身去了。
孫沛柔眼眸閃爍,帶著一絲輕蔑地笑問:「怎麼陳姑娘住在禾田郡。不住在京城嗎?」
「我的人和地都在禾田郡,我得看著,住在城裡不方便。」
「陳姑娘,你家裡是種地的!」孫沛柔驚呼。
「我是釀酒的。」
「釀酒?」孫沛柔驚呼聲更大,「這麼說,你父親不是做官的?」
「不是啊。」玲瓏搖著頭,看著她瞪大了的眼睛,「你幹嗎那麼驚訝?我爹是不是當官的,和你又沒有半文錢的關係。」
孫沛柔冷哼一聲。得意地摸摸自己的金簪,笑道:
「真是想不到,原來你是個平民啊。我爹可是戶部尚書。」
「就算是戶部尚書,你幹嗎那麼高興?」玲瓏不以為然地眨眨眼,指著一直面無表情地在低頭喝茶的水流觴,淡淡地說。「你看,他爹是當今皇上,他都沒像你那麼高興。做人要低調。」
「噗——」水流觴華麗麗地被一口茶嗆住了。
「表哥,你沒事吧?」雲夢甜急忙幫他拍背,又端起茶杯給他壓驚。
雲翎玉、西鳳謠更是笑得前仰後合,倒不是因為玲瓏這句話說得怎麼搞笑,而是她居然用一種波瀾不驚的語氣,好像是在闡述事實一般,卻說出了那樣的話。他們本以為她會因為孫沛柔的諷刺而自卑羞怒,哪知道她居然如此雲淡風輕。尤其是最後那句「做人要低調」,實在是太……太狠了!
花傾城笑夠了,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維護一下合作商,便清了清喉嚨:
「咳咳,那個,陳姑娘她是我們花家的合作商,花家和她合作的玲瓏酒坊已經有十四家了,所以算起來,她是我們花家出來的。」
玲瓏眼一瞪:「我什麼時候成你們家出來的了?我姓『陳』好不好?」
「別忘了你的酒罈子上可印著我們花家的家徽。」花傾城得意洋洋地笑道。
玲瓏一聽這個就咬牙切齒,瞪了他一會兒,忽然嫣然一笑:早晚有一天,她的酒罈子上會印上獨屬於她一個人的名號!
花傾城被她這一笑弄得發毛,就在這時,潘安忽然手一拍,驚訝地問:
「陳姑娘,你是玲瓏酒坊的東家?」
玲瓏點頭,潘安接著問:
「花彫和滿堂紅是你釀的?」
「是我釀的。」
「那花彫酒我特地去平安縣嘗過,清甜甘冽,不愧是酒中一絕啊!」潘安現在提起來還意猶未盡。
「那等會兒給你嘗嘗三年的。」見有人喜歡她的酒,玲瓏也很高興,「京城酒坊的第一批酒也快出窖了,等上了市,讓花傾城送你兩壇。」
此語引來花傾城一瞪,憑什麼要他免費送?
潘安卻興奮地笑道:「好啊好啊,傾城,到時候別忘了送兄弟兩壇。」
玲瓏接著笑道:「拿到酒你埋在樹下,花彫是越陳越好,二三十年的才叫極品。」
「真的?」西鳳謠感興趣地問。
「當然。而且花彫其實還是有說道的,在兒女出生時埋在樹下,是種祝福。等到兒子長大後高中狀元,挖出來時那酒就叫『狀元紅』;如果是女兒出嫁,大喜之時挖出來就叫『女兒紅』。」
「真的!太好玩了!那我也要埋!」西鳳謠拍手說。
「你還是先成親了再說吧。」雲翎玉涼涼地嘀咕一句,隨即一聲慘叫。
西鳳謠冷哼著收回踩他的腳,問玲瓏:「那就沒有給自己埋的酒嗎?」
「呃……」玲瓏腦子靈光一閃。「當然有!給自己埋的叫『吉祥紅』,可以保佑你心想事成。」
「那我就要這個!」
「好!好!」玲瓏雙眼直冒光。
狀元紅和女兒紅這個典故她已經交代過各地酒坊,今後酒坊會給那些生孩子的人家統一定做,並可以根據主人的喜好設計酒罈。不過現在聽西鳳謠一說。也許她該再發行一批吉祥紅。
水流觴看著她眼眸閃爍的樣子,就知道她在打鬼主意,冷哼道:「還真是無奸不商!」
「商家賣東西哪個不是靠噱頭?」玲瓏不服氣地反駁。「就像廟裡賣護身符,不也是求個心安嘛。」
「就是!」奸商的代名詞花傾城發話了,「市場是買主決定的,不是商人決定的,所以沒有奸詐的商人,只有有需要的買主。一看你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水流觴冷冷地掃了一眼這兩個狼狽為奸的人,哼了一聲。
因為花傾城和玲瓏挨在一起。所以他啜了口茶,低聲問:
「賞花會的事你到底什麼時候來跟我談?」
「計劃書我已經寫好了,明天讓人給你送去。」
花傾城一愣:「什麼是計劃書?」
「明天你就知道了。」
水流觴在對面看著兩人挨在一起竊竊私語,不知為何,心裡忽然有點煩躁。臉色也冷了下來。
雲夢甜是個細膩的人,注意到了他的異樣,心中不禁也泛起了惱意。望著玲瓏,頓了頓,忽然開口笑道:
「陳姑娘居然能經營那麼大的產業,真是了不起。不過說到底,咱們作為女兒家,還是應該以操持家務、相夫教子為重,不然如果每個女子都像你這樣。成天在外邊拋頭露面的,那咱們水流國不就家無寧日了麼。」
玲瓏眨眨眼,還沒開口,西鳳謠先怒了:
「憑什麼女人就該操持家務、相夫教子啊?姑奶奶就不想!姑奶奶就想找個給我成天『操持家務、相妻教子』的!怎麼,不行嗎?」
她嗷嗷這幾嗓子,讓室內陷入一片沉寂。只覺得嗖嗖的小風劃過。沒人敢接茬,大家都用同情的眼光看著雲翎玉,幾個男人更是拋著「媚眼」在心裡說:
「兄弟,你節哀吧!我們為你祈禱!」
雲翎玉更是奮力減輕自己的存在感,以免被心情不好的西鳳謠遷怒。
玲瓏對西鳳謠的這一觀點更是詫異,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兩人對望了半晌,西鳳謠忽然可憐巴巴地問:
「怎麼,你不會也同意女人該在家『相夫教子』吧?」
「不是!」玲瓏搖搖頭,「我只是好奇,這年代你發表這種言論,會不會被浸豬籠啊?」
餘人皆差點被一口唾沫給嗆死,西鳳謠更是來了句讓他們想吐血的問話,只見她想了想,問:
「不是只有通姦才會浸豬籠嗎?」
「哦!」玲瓏思考了片刻,點點頭。
於是,一眾人都想昏過去。
「呃……」雲夢甜忽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鳳謠、陳姑娘,你們怎麼能有這種想法?女子就應該以持家為重,不是嗎?」
玲瓏看著她,眨了眨眼:「其實我覺得做生意比持家好玩多了。」
西鳳謠忽然拉住她的手,膩糊道,「我說玲瓏,你還有沒有什麼別的生意,算我一個?」
話音剛落,雲謹提著兩罈酒進來,道:
「主子,酒拿回來了。」
西鳳謠立刻站起來,抱過一罈酒,道:「玲瓏,咱倆去外頭喝,這裡實在太悶了,邊喝邊商量。」
「陳玲瓏,別忘了你的酒坊只能跟我們花家合作!」花傾城喊了一嗓子。
玲瓏扁扁嘴,出去了。
餘下的人全部以憐憫的目光望向趴在桌子上畫圈圈的雲翎玉,於是雲翎玉惱羞成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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