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玲瓏收到青溪侯派人傳來的口信,讓她明日去侯府。
玲瓏整理好賬本,這時,花湖進來,將兩個匣子分別交給玲瓏,說:
「姑娘,這是侯爺的那份,總共十五萬六千兩銀票;這是姑娘的那份,除去這一路的花銷,總共還剩九萬兩千兩。」
玲瓏淡淡地接過來,打開兩個匣子,分別數了數,從自己那份裡抽出五千兩,遞給豆沙:
「你親自送去吉祥村,給老爺收好。」
豆沙答應了聲,揣起銀票出去了。
玲瓏這廂剛把裝銀票的匣子放進牆磚裡,收好,那頭敏豪興沖沖地進來,道:
「姐,你今天不是沒事嗎,也跟我去街上逛逛吧。趙宣哥和小茹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玲瓏本來以為今天能去侯府,所以才讓趙宣帶敏豪出去玩,既然今天去不成了,那她也出去逛逛吧。這京城她還從來沒仔細逛過呢。
「姑娘,咱們也去吧!來這麼久還沒逛過呢!」豆莢慫恿。
玲瓏點點頭。
這京城果然浮華若夢,高大的皇牆,朱紅的城門,神采奕奕的衛兵排列整齊。街市繁華,人煙阜盛。寬闊的街道上,豪車寶馬、綾羅綢緞、金玉翡翠隨處可見,不愧為一國之都。
趙宣帶著敏豪走在前面,玲瓏和豆莢攜趙茹跟在後頭,一行人在琳琅滿目的店舖間穿梭,東張西望地到處看熱鬧。
就在這時,忽然看見一大群人正圍在牆根處指指點點。趙茹拉著玲瓏的袖子。有些怕地問:
「玲瓏姐,前面那是怎麼了?」
她從出生開始就在後院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初來乍到,見到這街上這麼熱鬧。本來就頭皮發麻,現在又見一大群人呼啦啦圍成一堆,更是有點害怕。
「應該是貼了什麼告示吧。」玲瓏說著。拉她往前去。
那張明黃的告示貼得很高,即使玲瓏站在外圍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趙茹見大家都專注地看著,有些心急地問:
「玲瓏姐,上面到底寫了什麼呀?」
此時她再次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字學會!
玲瓏眉一挑:「上頭說,皇上已經將德馨公主賜給榮孝侯之子、從三品雲麾將軍玉霜天為妻。兩個月後,也就是十月初五。大婚,舉國歡慶。德馨公主賜公主府一棟,劃德成郡為封地。玉霜天加封為正三品懷化大將軍,任川溪省德承府守備。」
「為什麼既封了將軍,又當了守備?」趙茹不解地問。
玲瓏輕聲回答:「從一品之下的將軍都是虛職。沒有實際意義。守備卻能領兵,多則幾百,少則上千。」
趙茹一知半解地點點頭。
水流國由於建國才兩代,所以還沒有駙馬不許領官職的法律規定。不過公主大婚這件事倒是挺讓人意外。
德馨公主正是先皇后的大公主,前一陣說她要去和親的流言才剛剛停止,現在又要大婚了,這還真是一波三折。
街角的花樓裡,敞闊的包廂,兩名雋秀的公子正坐在裡頭品茶。其中一位一襲天蠶絲白袍。沉靜內斂。另一位藍袍加身,滿袍都是絕艷的銀色桃花,眼含輕佻,放蕩不羈。
雲翎玉把玩著手中的茶杯,笑問:
「你昨天才剛回來,怎麼就被招到宮裡去了?」
「為了選妃的事。」水流觴淡淡回答。
「選妃?」雲翎玉撲哧一聲笑了。「怎麼,你要選王妃嗎?」
「不止是我,父皇說了,老三、老四已經納了正妃,這次輪到我和老六、老七了。另外老三、老四也該納側妃了。」
雲翎玉手一拍,哈哈笑:「也是!你們也都老大不小了,是該成家了!」
水流觴冷冷地看著他幸災樂禍的樣子,道:
「你既這麼高興,不如也成家吧?我去和父皇說,讓他幫你把婚事給辦了。」
雲翎玉頓時被空氣噎了下,敲敲胸口,說:
「別!你饒了我吧!我還不急!鳳謠成日在家算計著怎麼退親呢,要是皇上真下旨,她肯定會以為是因為我,會過來殺了我的!你既要選妃,打算選誰?不會真是我那個妹妹吧?」
水流觴不語,只是啜茶。雲翎玉洩氣地仰在椅背上,手臂撐開抵住腦後,撇撇嘴道:
「真不知道她哪裡好,也值得你們一個個的神魂顛倒。」
水流觴看了他一眼:「她是你妹妹。」
雲翎玉冷哼一聲:「我可從沒承認過。凝蕊表姐真要嫁給玉霜天那個冰塊臉?」
水流觴的臉色沉鬱下來:「沒看見都昭告天下了嗎,十月初五。」
「他們到底是怎麼走到一起的?我沒記錯,玉霜天一直跟你在邊關。」
「是姐姐自己選的。」水流觴幽幽歎了聲,「年前霜天回京受賞,在宮裡和姐姐碰了一面。」
雲翎玉眨眨眼,怔了一會兒:「我就知道凝蕊表姐才是女人裡最威武的!玉霜天居然也同意,他那種人,竟選擇了要天天給媳婦下跪的生活!」
「父皇補了他德承府守備的缺兒,卻不許姐姐隨同上任;姐姐說為避免勞民傷財,不用建公主府,父皇就直接把榮孝侯府改成了公主府。本來父皇說榮孝侯府不夠住,想把定國公府改成公主府的,是姐姐苦求,才作罷,退而求其次。」
定國公是玉霜天的祖父,可由於爵位並未世襲,所以玉霜天的父親被皇上封為榮孝侯,建府於定國公府對面。
雲翎玉眉一揚:「皇上這是在藉機敲打權貴啊!連開國公的府邸,只要他想,他都可以改成『公主府』!」
水流觴沉默了一陣。忽然站起身,道:「我去找霜天談談!」說罷,匆匆走了。
雲翎玉笑說:「你就那麼擔心你姐啊!」
水流觴沒理,大門開上又合閉。雲翎玉回頭。望著手中的瓷杯,看了一會兒,將裡頭的殘茶一飲而盡。將杯子扔在桌上,嘟囔了句:
「呸!冷了的茶真苦!」直接順著窗戶,攀上房頂,走了。
青溪侯府位於城北。
三間獸頭大門,門口蹲著兩隻碩大的石獅子,正門之上有一匾,上書「敕造青溪府」五個大字。讓人奇怪的是。沒有一個門是開的,就連角門也緊閉著,門前更是一個家丁都沒有。
玲瓏好奇地問:「花掌櫃,這侯府怎麼沒有人啊?」
花湖笑答:「青溪侯府一直都這樣,侯爺一般不怎麼見客。所以門都是關著的。」說罷,來到西邊角門,敲了敲。
不久,一個衣帽周全的小廝開門,笑嘻嘻道:
「喲,湖爺!」
花湖道:「去通報侯爺,就說陳姑娘來了。」
「不用了。一大早侯爺就打發人過來吩咐過,陳姑娘來了,直接進去。」小廝說罷。敞了大門,笑道,「姑娘,裡邊請。」
玲瓏今日只帶了豆莢、豆沙,進了門,只見一頂軟轎正停在那兒。小廝打起簾子。和氣地笑道:
「姑娘,裡頭挺遠呢,請上轎吧。」
玲瓏落落大方地道了謝,倒把小廝驚了一下。她上了軟轎,被兩個轎夫抬起來,行了一段,來到木雕蓮花門前落下。一個中年僕婦上前來,打起轎簾,笑道:
「陳姑娘,奴婢佟嬤嬤,帶姑娘去內院。」
花湖為難地道:「姑娘,沒想到侯爺是在內院召見你,內院我是進不去的。」
玲瓏無奈,只得說:「那我就自己進去吧。」看了豆沙一眼,豆沙急忙抱過花湖手裡的賬本。
佟嬤嬤笑瞇瞇地道:「姑娘,裡邊請。」
玲瓏三人便跟著她,進了垂花門。兩邊是抄手遊廊,過了一道穿堂,轉過一道紫檀木插屏,一溜三間廳,後頭即是正方大院。正面五間上房,兩邊是穿山遊廊。正房的房簷下,掛著一隻白色的大鸚鵡,見有人來,撲扇著翅膀叫道:
「客來啦!客來啦!」
豆莢撲哧一聲笑了:「姑娘,你看啊,它會說話!」
玲瓏看著也覺得有趣,佟嬤嬤笑著解釋:
「這是老太太養的鸚鵡。」
「真是個伶俐的!怪好玩的!」玲瓏抿嘴笑道。
「伶俐的!伶俐的!好玩!好玩!」鸚鵡繼續撲閃著翅膀,仰著脖子叫起來。
玲瓏一怔,旋即笑道:「這也太聰明了!」
「老夫人教它費了不少功夫呢。」佟嬤嬤笑道,上前打起簾櫳,「姑娘裡邊請。」
玲瓏進了堂屋,抬頭便看見一個華麗的楠木匾額,匾上斗大的三個金字「春暉堂」,後還有一行小字:「書賜懷文大長公主水佩蘭」。能寫出「書賜」的,自是皇帝無疑了。從後頭那枚印章上的文字推斷,應該是先皇所書。
佟嬤嬤將她引到東邊來,只見臨窗的大炕上鋪著大紅毯子和金錢蟒大條褥,象徵著富貴圖案的靠背引枕整齊地擺著,中間設了一張方形梅花小几。
整個屋子的裝潢奢華自不必多說,但卻並沒有紙醉金迷的感覺,反而華貴中透著一絲沉靜和雅致。就像炕上坐著的那兩個人。
青溪侯穿了一件暗金色萬福萬壽華袍,頭髮整齊地束著,正在跟一個年過六旬的老婦人下棋。
老婦人頭髮花白,但卻一絲不苟地盤了個華貴的髮髻。她的皮膚很白,一張嫻靜的臉上雖然已經刻上了歲月的痕跡,但卻並不顯蒼老。一絲不苟的妝容撲在她的臉上,穿著色彩鮮亮的妝緞常服,戴著金銀雕花抹額。
舉手投足間,是掩飾不住的幽靜富貴之氣。
佟嬤嬤上前,恭敬地通報:
「侯爺,老夫人,陳姑娘來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