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摀住青腫的臉,高聲罵道:「好你個小賤人,居然敢背著爺,跟個小白臉胡搞!來人,給我打!打死這臭小子!」
四個家丁一擁而上,卻被墨羽三拳兩腳打翻在地,乾淨利落毫不拖沓,動作瀟灑有如雲卷風舒。
「該死的!小子,知道爺是誰嗎?你……」趙大指著墨羽剛要罵,卻被他抓住胳膊,向下一挫。
趙大「啊」地一聲慘叫,胳膊脫臼了。
鼻青臉腫的家丁急忙扶起他,緊張地護在他周圍,警惕地看著墨羽。墨羽壓根沒睬他們,回頭,對玲瓏溫和地笑道:
「咱走吧。」
「好。」玲瓏一笑,兩人剛要往前走。
「陳玲瓏,你這個小蹄子,你逃不掉的!你等著,看爺怎麼收拾你!水性楊花的賤人!」趙大哎呦著叫罵。
墨羽冷冷地一記眼刀劈過去,頓時讓囂張的趙大肝膽俱裂,唬得全身一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帶家丁跑了。
墨羽和玲瓏對視一眼,他們將近兩年沒見,墨羽只是比從前高了不少,身體結實了許多。
「好久不見,你沒怎麼變!」她笑說。
「你倒是變了不少。」
「那你還認出來了!」玲瓏抿嘴笑道。
墨羽淡淡一笑,深黑的瞳仁閃爍著認真:「你,我永遠也不會忘,無論過了多久。」
玲瓏一怔。默默跟在她身後的豆莢頓時耳朵豎起,眼裡直冒八卦的精光。
玲瓏微哂,有些不自在地將髮絲別在耳後,頓了頓,笑問:
「你過得怎麼樣?」
「很好。」只兩個字,他還是不太善言辭。
玲瓏點頭,二人陷入沉默,尷尬地走在街上。過了一陣,墨羽忽然指著路邊的一家茶攤:
「坐著聊聊。」
「好啊。」
茶棚子底下,雖然環境簡陋,但在深秋時節能坐在街邊,觀察著熱鬧的人群,享受片刻作為旁觀者的恬靜,感覺也是一件美妙的事。
小二將粗瓷茶壺端上來,墨羽倒了兩碗深色的茶湯,問:
「敏豪怎麼樣?」
「他很好,已經進學了。」
「那就好。」墨羽點頭,很拘謹。
許久未見,如今夢寐以求的重逢真的發生了,然而在面對她時,他竟緊張得喘不過氣來,這真是一種奇怪的心情,既拘束又期待。
「你呢?現在在做什麼?」
「我在慶雲縣的一家武館,館主收了我做徒弟。」
「不會是雷鳴武館吧?」
「你知道?」墨羽很驚喜。
「當然知道,利州哪有人不知道雷家武館,雷鳴師父的歸雲拳是武術界一絕。你是雷鳴師父的徒弟?」
「對。」墨羽與有榮焉地點頭。
「所以你當初說去慶雲縣,其實就是去雷鳴武館?」
「不是。當時要投奔的人已經沒了,是師父收留了我。」頓了頓,他又說,「所以我非常感激他。」
「那是應該的。」玲瓏點頭,「那你怎麼會來平安縣?」
「我來幫師父辦點事。大娘她身體還好嗎?」
一聽這個,玲瓏的神色黯淡下來,低著頭,手捧著茶碗,過了一陣,才淒涼一笑:
「娘……她已經去世了。」
「什麼?!」墨羽大吃一驚,「究竟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就那麼回事,我不想說。」
被果斷拒絕,墨羽覺得被排斥了,心裡有些難過。但也明白這事肯定很複雜,所以她才不想說。他不願勉強她,想了想問:
「那你現在是跟父親生活?」
「不。我和小豪被收養了,爹娘人很好,很照顧我們。」
墨羽愣了愣,見她的神色掛著不想談,便聰明地沒有追問。兩人再次陷入沉默,玲瓏用指肚敲擊碗沿,頓了頓,墨羽又問:
「那你現在住哪兒?」
「平安縣外圍,我們是開酒坊的,玲瓏酒坊。」
「滿堂紅的那家?」墨羽驚呼。
「你也知道?」玲瓏很驚喜,也很自豪。
「當然知道,那是我師父最愛喝的酒。」
「是嗎?有機會你到我家來,我送你師父兩罈好酒。」
「好。」墨羽立刻答應。
玲瓏抬頭,笑了笑,卻覺得他望著她的眼神很奇怪,過於深邃了。過了一會兒,她有些不自在地笑道:
「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家了。」
墨羽馬上跟著她站起身,道:「我送你回去。」
如此積極讓玲瓏覺得有些好笑,點點頭:「好。」招呼小二來結賬。
墨羽忙掏出荷包:「我來!」
「不用了,我來就好。」玲瓏按住他的手,笑道,付給小二三文錢。墨羽獨自一人,多留點錢沒壞處。
墨羽明白她的意思,心中微甜,可她付賬還是挫了一下他的自尊心。她放開他的手,淺淺的溫度還殘留在他的手背上,讓他的臉略紅。
墨羽將玲瓏送回家,一路上兩人沒說幾句話,墨羽是不善言談,玲瓏是不知該說什麼。走到村頭,豆莢從後頭超上來,道:
「姑娘,別再往前送了,會被村裡人說閒話。」
玲瓏點頭,對墨羽笑道:「就送到這兒吧。看見那棟房子了嗎,那就是我家。有空可以過來看看。」
「好。」墨羽笑著點頭。
玲瓏道:「那我走了。」說著走了幾步,回過身,又衝他搖搖手,才快步離去。
墨羽收回向她揮動的手臂,神情黯淡下來,轉身,悶悶地歎道:「我還是不如她。」
玲瓏往家走,豆莢追著她一個勁兒問:
「姑娘,那人是誰?」
「一個朋友。」
「什麼朋友?」
「不關你的事。」玲瓏拖著長音,將她的腦袋推回去。
豆莢揉著額頭,努努嘴。
剛走進院裡,就聽見堂屋內,一個火雞似的聲音尖聲笑道:
「哎呦,陳夫人,您可真是好福氣,有個好閨女,居然被趙家看上了。趙家在咱們慶雲縣,那可是數一數二的富貴人家,你們可算是交好運了!話說那趙大公子,年方二十,一表人才。雖說咱姑娘是納過去做妾,可只要過一年半載,生下個一兒半女,那就能風風光光地做側室了。我知道你捨不得讓自家閨女做妾,可你不想想,趙家那樣的人家是何等風光,嫁給那樣的人家做妾不比給那些窮小子為妻強了十倍去!」
「你給我出去!」潘婷大概是再也忍不住了,一聲暴喝。
「哎,你,你該不會是不滿意吧?這可是好事!啊!」
隨著水潑地的聲音,和陳關飛的一聲怒吼「滾」,一名頭戴大花、滿臉脂粉的媒婆濕噠噠地從屋裡出來,十分狼狽。
抬頭撞見玲瓏,連忙說:「你是陳家姑娘吧,快勸勸你娘,趙家是富貴人家,過去做妾也總比窩在這山溝子裡強!」
「滾!」玲瓏冷冷地道。
「叫你滾你沒聽見嗎?」豆莢直接將人扔出門外。
潘婷臉色鐵青地衝出來,怒道:「你去告訴趙家那群王八羔子,再敢打我女兒的主意,老娘就殺到慶雲縣去跟他全家拚命!滾!」
玲瓏心中一暖,別過臉去直想笑。
潘婷的兇惡把媒婆嚇得張口結舌,爬起來趕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