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宮律低垂了眼,和衣在她的身邊躺下,內心在問她,為什麼連一年的時間都不願意給他呢?他只是想要在有生之年得到點滴的溫暖而已,只是如此,為何她就不能成全一個垂死之人的心願呢?
當真那麼恨嗎?所以如此善良的她也要他抱憾終身了?
他摟著她的身體,不想一次次的見她受傷,可是又捨不得放手。
南宮律在心裡問自己,當真是自己錯了嗎?
……
一整夜,皇城陷入了漆黑中,雨一直在下,就像一個人的心情一樣,一直是陰天!
南宮律瞇了一會,醒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似乎他睡得並不是很長。
如今的他也算病入膏肓了,鮮少可以一覺到天明的。
南宮律坐了起來,期間還看了一眼輕羽,她還昏睡著,臉色依舊不怎麼好。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好像還有點燙。
「來人!」他喚了一聲,聲線低沉。
很快,在外殿等候傳喚的宮女立即進來了,弓腰喚道,「皇上。」
「去打點水來,準備一些乾淨的衣服。」他吩咐道,在外人面前,他強大有魄力,而且氣場懾人,正如外人形容的那樣,天威不可冒犯。
「是皇上。」宮女應了一聲,速速就去辦了。
不消半刻,宮女就把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南宮律又遣退了他們,自己挽袖站了起來,將方帕沾濕以後再擰乾,然後走到榻邊給輕羽擦拭。
他知道,若是她有意識的話,根本就不會允許自己碰她的。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南宮律喃喃自語,抬起她的手輕輕為她擦拭。
他也想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他也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更想他們一家人平平淡淡,在山清水秀的地方與世無爭的過一輩子,可是,世事難料,就算他當年能放下一切恩怨,也許當年的南宮澈也不會放過他的……
他只是想求生而已,為什麼到頭來,他們要將所有的錯全都推到他一個人的身上?
南宮律心裡也有委屈,他覺得她對他很不公平,但是這些委屈他無人可以訴說,也無人可以給他主持公道!
……
他幫輕羽換好乾爽的衣服以後就走了,那時外面的天才剛剛亮,他趁早朝的時間還沒有到,就去溫泉池泡了泡,好讓冰冷的身體能有正常的體溫。
南宮律根本就沒有打算讓自己的生命再延續下去,以前他一直想要求生,希望自己的努力能證明他並不比南宮澈差,與此同時,他也是想為自己的母妃報仇。但如今,大仇已報,天下也盡收囊中的時候,他卻累了,心也倦了,想要早點結束這樣的運命!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就算他不為自己打算,這個世上還有一個人在為他著想,其實他從來不是孤單的,至少在這七年來,他的身邊還有兒子相伴左右。
南宮麟已經將藥方給了御醫院的太醫們,命令他們盡快秘密配製出解藥來。如今有了詳細的方子,想要達成此事,自然也就容易得多了。
而在靜嫻殿裡,雪玲已經知道南宮澈現在就在皇城的紅玉樓裡,她還打算今日就去見見他,希望能慫恿他進宮來救輕羽。
「姐姐,還是讓我代你去傳話吧?」雪心說道,想著眼前的人兒也是有身份的人,若是出宮的話,一定會引人矚目的。
雪玲回答,「不用了,這件事必須由我親自出馬才行。」
雪心也是有心機的女子,知道她的用心。不過欲速則不達,如今又是在風頭上,要是稍有不慎,此事就會得不償失!
她又道,「姐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此事事關重大,若是讓皇上知道了,以他的睿智,定會知道是你在後背做的手腳,到時候他興師問罪,那你豈不是更加危險了嗎?」
雪玲回道,「這件事我自有分寸,若是我不去,恐怕南宮澈是不會進宮來的。」
雪心說,「這個你放心,我會說服他的。我想他也不會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死在宮裡吧?」
雪玲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了,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雪心已經查到,現在輕羽也就剩下半條命,雖然天逸殿守衛森嚴,所有進出過的太醫和奴才的口風也很緊,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雪心應道,「姐姐有所不知,皇上雖然要立她為後,可是那個女人死活不同意。如果我們能騙到她,就說南宮澈已經被皇上殺了,以她那剛烈的性格,一定會對皇上更加仇恨入骨,到時候,皇上的耐心沒有了,一定會斬草除根的。」
雪玲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又道,「繼續說下去。」
雪心又道,「南宮澈一直是皇上心裡的一根刺,他之所以帶那個女人回宮,無非也是想分開他們。也許皇上的心裡根本就沒有那個女人,只是因為嚥不下那口氣而已,那我們何不先下手,直接殺了南宮澈,然後將消息傳到那個女人的耳中,這樣一來,豈不是更好?」
雪玲皺起了眉頭,還說,「不可能的,皇上想了她七年,豈會只是意氣用事?而且現在南宮澈在皇城的事,皇上一定也知道,之所以遲遲不下手,也許也是看在那個女人的份上。」
雪心微微挑眉,還問她道,「姐姐,你不是說過,當年皇上為了報復南宮澈,不惜將那個女人騙到綠林,讓她被幾個男人凌辱了嗎?像這種骯髒的女人,豈會有資格當羽國的皇后?皇上帶她回宮,多半是想分開她和南宮澈罷了!」
雪玲聽她這麼說,心裡也有些疑惑了。回想起來,當年南宮律的做法擺明就是要和她一刀兩斷了,不然也不會做的那麼絕,可是在看今日的情況,他又好像非要那個女人不可……
雪玲也想不通,南宮律究竟對輕羽有著怎樣的感情?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可是那個賤人始終是麟兒的生母,皇上現在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一旦他駕崩,帝位只會傳給麟兒,而這孩子近來對我的態度也有些冷漠,反而天天往天逸殿跑,擺明就是知道了自己的生世,試問,若是讓他即位,皇太后的位置豈會輪不到我來做?」雪玲分析道,還說,「殺了南宮澈根本沒有多大效果,如今只有那個賤人死了,才能以絕後患!」
雪心回道,「姐姐,現在是非常時期,若是處理的不好,我們會更麻煩的,倒不如按兵不動。」
雪玲一口就拒絕了她,還說,「不行,當初我就是按兵不動,今日才會如此被動。那個賤人是非死不可的。」
雪心看她心意已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抿了抿唇。
雪玲瞇動了一下眼眸,這一次她可絕對不允許自己再輸!
……
辰時之後,雪玲就帶著幾名親信宮女出宮了,當然,現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天逸殿,也沒人去留意她靜嫻殿有什麼動靜,除非事情發生以後,眾人才會後知後覺……
而總是被逼入絕境的人兒一直都在夾縫中求生存,從活得低微到卑微,再到如今的狼狽,她也累了,比起南宮律,她更想得到解脫,更想結束這悲慘又坎坷的一生!
眼下,南宮麟就在天逸殿中,他一早就來了這裡,想看看輕羽醒了沒有,只是直到現在,榻上的人兒依舊閉著眼睛昏睡著,不過好在她已經退燒了。
南宮麟守在榻邊,雙手握著輕羽的柔荑,眼神帶著淡淡的憂傷和心疼。
他的母親,如此美麗,如此溫柔,可是又如此脆弱,她就像一朵飽受摧殘的花兒,再也禁不起任何風吹雨打,哪怕只是雨水的灌溉都會令她凋謝!
「娘,你是不是也在心裡怪我了?怪我沒有能力保護你?」南宮麟幽幽啟聲,明明說好要保護她的,可是昨日,他卻站在一旁看著她無阻哭泣。
南宮麟的心裡很難受,他在怪著南宮律的時候,又在可憐他。他說,「娘,你知道嗎?我好矛盾,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教教我好不好?」
他希望自己的父母能放下恩怨,可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並非放下就能放下的。當年南宮律對她做的事,根本難以得到寬恕!
「娘,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是不是也要恨父皇呢?你告訴我!」南宮麟問道,聲線暗啞,還將她的手輕放在自己的臉上,現在的他也好無阻,明明是生南宮律的氣,可是一想到他的身體,還有他昨晚的那種眼神,他就會心疼他,明明是那麼不可一世的男人,但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似乎他想要擁有的東西是窮極一生都難以得到的,注定要遺憾終身了一樣!
「娘,你可以原諒父皇嗎?他真的知道錯了。」南宮麟又道,也只有在輕羽聽不見的時候才敢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