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流失,同時一種冰冷又陌生的力量湧進來,這冰冷的感覺從指尖一直傳達到心臟。
希爾達看著西蒙喝下了那瓶藥劑。其實有一瞬間她想衝上去制止西蒙喝下那藥劑,她怕西蒙會後悔。
當初在遺忘之森的時候,希爾達曾親眼目睹一個永生的死靈法師孤獨的生活,不能隨便在世人面前出現,不能永遠的安息,不能出現在燦爛的陽光下,不能……希爾達怕西蒙會後悔今日的決定,不要以為永生是多麼好的事情,活的太久本身就是一種折磨。
到時候西蒙會不會憎恨讓他轉化成死靈的希爾達?
不過,即使是想再多,希爾達也已經讓西蒙喝下了那瓶半靈藥劑。希爾達把那些雜念排出腦外,她其實並不是猶豫的人,但對方畢竟是她的朋友,不可避免的會讓她想的更多。未來西蒙是否會怨恨,希爾達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現在的西蒙選擇了這條路,從那痛苦的束縛中解脫出來,可以盡情的釋放以前不能釋放的情感。
那血紅色的法陣把所有的人都吞噬了,唯獨留下了西蒙。
國王漸漸的止住了笑聲,目瞪口呆的看著被獻祭法陣排斥在外的西蒙,眼睛中的驚恐越來越明顯。
西蒙的臉色是那種透著鐵青的蒼白,一頭金髮如今全都變成了白色,身上的傷口快速的修復著,依稀可見破爛的盔甲下那同樣不帶血色的皮膚,整個人的氣質和以前完全不一樣。充滿了冰冷。
希爾達感到西蒙身上湧現出大量的憎恨,那憎恨在他的頭頂盤旋著,不能消散。西蒙睜開眼睛,那是一雙冰冷妖異且不帶任何情感的紅色眸子。從那雙紅眸中再也找不到以前那個雙眼清澈的騎士少年的影子。
「你……給西蒙喝了什麼東西?」莫格萊尼大聲的質問。
希爾達冷冷的回答:「你沒有資格知道。」
莫格萊尼咬了咬牙,警惕了看了看希爾達,然後抓住國王的衣領。向上躍去。
「為什麼要走!?『國王不滿的大喊著。
「看也知道了吧,那個西蒙已經完全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死靈了,你認為生前如此憎恨著我們的他會放過你?快跑吧。」
「可是我們的儀式才僅僅做了一半。」國王不甘心的說。
「儀式有機會可以再做一次,但是命沒了就全都完了,你不是想長生嗎?這點事情忍耐不了嗎?」莫格萊尼本不想救這個肥豬,但考慮這只肥豬對組織還有用處,就順手相救了。
希爾達看著消失在半空中的莫格萊尼兩人。這兩人跑的到快,還算有先見之明。不過,她並不打算去追,因為這一切必須由西蒙自己了斷。
西蒙雖然已經成功的成為了死靈騎士,但是現在還處於磨合階段。他還沒有完全適應自己的新身份,力量完全控制不住,所以才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而蘭斯洛特則一直冷眼旁觀,只要希爾達本身沒有危險,他都不會出手。
希爾達跑到西蒙的面前,踮起腳尖,用雙手觸碰著西蒙的冰涼的臉。
西蒙的身上已經找不到任何活人的跡象,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希爾達感到那寒意從指尖一直傳到心臟。觸電般的縮回了手。
他紅色的眼珠轉了轉,漸漸的有了光彩。
「沒關係,這都是我自願的。」西蒙握住了希爾達縮回的手。「現在摸摸我,我雖然還在你的面前,還在說著話,但是心臟和脈搏卻都沒有了。真是奇妙。」
希爾達感受著從他手中穿過來的寒意,輕輕的垂下了眼。「要報仇嗎?」
「要,當然要。」西蒙眼中的火焰熊熊燃燒著,但是卻感受不到一點溫度。「成為了死靈才知道,原來死靈存在的根本就是執念,執念不散,死靈也就一直存在下去,執念散了,死靈也就走到了終末。我的執念就是復仇,向那個曾經的主人復仇,而且宮本扎哈王國也不需要這樣的國王了,如果繼續下去,宮本扎哈一定會被毀滅的。」
雖然希爾達感覺西蒙的語氣和態度和以前一樣,但是有某種東西已經改變了,這個人已經不是那個天真正直的騎士了,從今天起,他是新生的死靈騎士,西蒙。
被背叛之後從黑暗中崛起的死靈騎士。
西蒙感覺身體已經適應了,才走了幾步,同時拔出自己的佩劍。
那是一柄渾身漆黑不反射一絲光芒的長劍,和以前的那柄也完全不同了。
西蒙揮舞了兩下,然後把劍放回劍鞘,看著自己的身體:「死靈騎士全身不都是骨頭嗎?為什麼我的血肉之軀還存在?」
「應該是你的等級比較高。」希爾達猜測道。「一般的低階騎士的確只有骨頭架子,但是高階的騎士就不一樣了,他們有保留肉身的能力,你不是在冥界一點點從低階騎士修煉上來的,而是直接轉化的死靈之軀,所以生前的力量可以全數保留,起點比較高,轉化之後直接就是高階騎士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我這藥劑的問題。」希爾達說:「這藥劑還沒有對人試驗過,你是第一個喝掉它的人,所以我不能確定。」
「不要再想了,保留這一身皮囊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算是個驚喜了。」西蒙說。
「現在你要去哪?」希爾達揚起眉毛。
「不……」西蒙看著希爾達,紅眸中有什麼東西在閃動。「謝謝你了,希爾達,如果你沒有趕到,我可能就已經絕望的被那個法陣吞噬了,更不用說還有機會再站到你的面前了。」
「你不要謝我。」希爾達說。「現在你的這樣謝我,但是過了很多年之後也許就很恨我了,畢竟變成死靈失去的東西會更多,靈魂不能解脫……」
「被那個東西吸進去,靈魂也同樣沒有解脫,被獻祭的靈魂是沒有自由的。」西蒙打斷了希爾達的話。「由於我的亡靈化,所以那個儀式失敗了,也許總有一天我會找到我的將士們的靈魂。」
希爾達點了點頭;「那麼先回要塞?」
「西——西蒙哥哥!」一個聲音突然喊到。
原來雅雪公主還在那裡,希爾達和西蒙都險些把她忘記。
西蒙抬起頭,用冰冷的眼神看著雅雪,眸子血紅一片。
雅雪看著西蒙的眼睛,不禁打了一個寒戰,背脊發涼,她知道西蒙已經不是以前的西蒙了,不光是他已經轉化成了死靈這點,當父王出賣西蒙的那一刻,就注定雅雪已經和西蒙走在了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上。
「我知道,說什麼都晚了……但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雅雪癱在地上,不停的說著這句話,不斷重複著,一遍又一遍,淚流滿面。
西蒙注視著那個曾經高高在上,如今卻這樣卑微的跪在地上向自己道歉的公主殿下,眼神也不再那樣冰冷了。雅雪沒有錯,她只不過也是個被利用的可憐蟲。西蒙知道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會產生憐憫之心,但是現在他卻什麼都感覺不到。雅雪公主跪在地上,他只是看著就像是局外人一樣,不帶任何感情的看著。
死靈幾乎沒有情感,當然,除了憎恨。
希爾達走過去,按住了雅雪公主的肩膀。
雅雪公主止住抽泣,抬頭看著那個黑髮少女。
「不關你的事。」希爾達用手指擦了擦雅雪的眼淚,輕輕的說。「逃走吧,宮本扎哈王國已經不安全了。」
雅雪愣愣的看著希爾達,然後堅定的搖了搖頭:「不,我是宮本扎哈王國的公主,唯一的公主,所以我絕不能拋棄國家一個人逃走,這不應該是一國公主應該幹的事情。」
希爾達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這個公主還挺有骨氣的。她笑了笑,然後伸出一隻手,把公主拉了起來。
「我不會逃避,反而會回到王都,我要把一切告訴哥哥,父王已經瘋了,所以這個國家絕不能再在父王的手中了。」雅雪說。「西蒙哥哥,就交給你了。」
公主這樣鄭重的囑托反而讓希爾達有點反應不過來。
幾秒鐘後,希爾達才說:「西蒙才不是我的東西,雖然變成了死靈,但他還是自由的,你沒有權利把他交給我。」
雅雪公主看著希爾達的臉,細細的觀察著,最後居然大聲笑了起來。
「你真有意思。」公主最後說。
「如果要回要塞的話,就快點,不要磨蹭時間了。」西蒙早已走在了前面。
希爾達看著西蒙的背影,臉上露出一絲擔憂。
「你擔心什麼啊?小鬼不是說了嗎?他沒事……「亞卡看不下去了:「聽著,雖然變成死靈不是很好,但是這並不代表沒有優點啊,希爾達最近的想法都很悲觀呢。」
希爾達連忙跟上,心中卻跟亞卡說著:「不是悲觀,是做好最壞的打算。」
「切,狡辯……」亞卡揮了揮爪子,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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