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瀾心中有些明白,定是今日皇上冷淡的態度傷到了自己婆婆。
正要出聲安慰,老王妃卻捏了捏她的手,指了指宮門搖頭示意。
清瀾便斂了聲,只催促車伕啟程。
馬車遠遠駛離了皇宮,老王妃半響才道:「今日之事……唉!王暮煙是何等樣的人,本妃也算看得清清楚楚了。」握住清瀾的手有些用力,「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當初便不該瞞下,都是母妃的錯!」
老王妃既是自責,也有些不解:「這事兒太過窩囊!我堂堂王府什麼人做了側妃都可以,唯有她——讓本妃瞧著噁心!瀾兒,你為何同意讓她進門?」顯得十分氣憤。
清瀾苦笑了一聲,勸慰道:「母妃沒有瞧出甄太妃的打算嗎?她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幫著王暮煙的。我們推拒了甄太妃多次,倒讓她借此讓幾家勳貴人家都與我們交惡。王府固然顯赫,但如今祈峻明面上淡出了軍隊,時間一久旁的顯親也未必再肯買我們王府的顏面。」
話點到為止。
老王妃也明瞭起來。
難怪每次宴上,太妃總是當著眾人的面讚揚峻兒。
一回頭,就准有別府夫人有意與自己搭話。
自己素日剛直,或許得罪了人還不自知。
如此一想,便有些後悔:「母妃錯怪你了。」
清瀾笑了笑。
她的確也有自己的打算。
王府側妃這塊肥肉盯得人多了,她也未必顧得過來。
因為立場的緣故,婆婆才一再推拒甄太妃的舉薦。
可若是換了別家小姐,尤其是王府的同盟,只要那閨秀品性相貌不錯,婆婆定然是不會再拒絕的。
自己是有私心。
與其如此,不如讓王暮煙頂了缸。反正她做了甄太妃的棋子。王府裡人都會防著她。
而甄太妃四處牽線拉媒做盡好人,如今大家回頭一看,自然明白是誰得了好處。
只是甄太妃花這般心思非得安插進自己的眼線,她想探聽些什麼?
這一點,清瀾倒是有些不解。
不過,她既然敢放王暮煙進府來,自然有對付她的辦法。
唯一有些擔心的,便是祈峻的反應。
清瀾幽幽歎了一口氣。
還有,出了王大人這出變故,王暮煙真的會乖乖跟著回鄉嗎?她不怕回去後再回不來了?
無論她耍什麼花樣。最終來或者不來,反正自己都沒什麼損失。頂多是白演了一場戲罷了。
只是王暮煙有一個這樣好的父親,不知她懂不懂得珍惜?
*****
穎親王府別院內。許靈兒正忙著切藥搗藥,抹了頭上一把汗珠,回過頭去看到那白色的身影伏在書桌前奮筆疾書,便笑了起來:「摸大樹,你腰不腰秀氣一回兒?」
白色的身形微微一滯。男子歎了一口氣,不得不回過頭糾正她的發音:「靈兒,你應該問『要不要休息一會兒』,還有,我說過多少遍了,別叫我大叔。喊我莫大哥就行了!」
莫子離笑容依舊溫文爾雅,只是語氣頗有些無奈。
許靈兒搖了搖頭,指了指隔壁。裡面鼾聲陣陣睡得正沉:「私服說你念紀很大了,不能喊摸大個,要喊摸大樹!」烏黑清澈的眼睛瞪得滾圓,一字一頓慢慢道。
一旁站著的阿土忍不住嘻嘻笑了起來。
自從被白老允許光明正大跟著主子後,他就一直住在一間後廂房裡。許靈兒機靈可愛。很像自己早夭的親妹妹,也因此特別關愛她。
像今天這樣的爭執。阿土每日都要聽上七八回的。
不過,許靈兒的發音也因此被主子糾正了不少,進步很快。
「靈兒,你師傅快醒了,你要不要快去準備吃的了?」莫子離勉力保持著風度和笑容,非常誠心地建議道。
許靈兒聞言,眨了眨眼睛,歡快地跑了出去。
莫子離歎了口氣。
他現在都有些懷疑這小丫頭是不是故意的。一句話學兩遍就能記住,偏偏每日裡朝自己「摸大樹」地喊著,怎麼都教不會。要不是還有個「私服」陪著他,他都要忍不住以為小丫頭是在故意作弄自己了。
還有阿土,平時嚴謹木訥很少說話,可這些日子以來,跟許靈兒說的話比幾年加起來都多。像此刻,還會偷偷繃著臉笑得開懷。
這可是從未發生過的事。
莫子離低下頭,又開始抄著似乎總也抄不完的醫術。不知白老下一刻還有什麼詭異的要求。他不禁哀歎自己陷入了一個怎樣的怪圈。
因為每日都要喝藥,白老和許靈兒竟漸漸成了自己要供著的人。
若是往日,自己著實不在乎,一甩袖就走了。
可是,這裡有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捨不得離開,那就只能忍耐。
想到這兩個人對清瀾的重要性,莫子離便覺得哪怕是討好他們也是值得的。
穎親王現在對清瀾確實不錯,可以後呢?難道一直如此?
他相信只有自己是最懂清瀾的。
婚後生活總有磕磕碰碰,加上王府本是情勢複雜,身為王妃有時不得不做出退讓。
換了別人或許會理所當然的忍耐,可莫子離瞭解清瀾不是這樣的人。
每一次退讓,她心裡總是懷了幾分隱痛和猶疑。
清瀾的身世和遭遇讓她不是不能愛人,而是像披了一層殼緊緊將自己裹起來,既勇敢面對又害怕傷害。所以她會一直睜大了眼睛觀察敵人,也會考驗自己的身邊人。
莫子離相信,自己雖然一開始沒有及時參與進去,但他一定會是那個被考驗剩下的唯一的那個人。
穎親王府太過複雜,祈峻身為王爺和皇位的支持者,偏偏又受到自己親哥哥的猜忌。未必能堅持自己的選擇。
至於自己的毒傷——莫子離不由輕咳了幾聲,展顏一笑,將書中的字劃下最後一筆。
滿卷酣暢淋漓的筆墨。銀鉤走蛇,甚是賞心悅目。
身後的阿土瞧著不禁也有些心醉神搖。
「小子,這最後幾個字可是走神了啊!敗筆啊,可惜,可惜!」
莫子離乍然一驚!
白老何時醒來走到自己身後的,自己竟然完全不曾發覺。連阿土也未曾暗中示意。
「好好的奇書妙論,竟然被你抄成這樣!嘖嘖!……」白老舉著酒葫蘆圍著莫子離轉來轉去,幾根長鬚還掛在耳朵後,顯得甚是滑稽。
莫子離不由嘴角抽了抽。
每次自己快抄完時,白老不管之前在做什麼。總是能及時出現在自己身邊。
難道他時刻盯著自己不成?
還是那個小丫頭也有份在內?
莫子離心中一動。
自己被白老拖在屋子裡抄醫書已有兩日,阿土一直留在自己身邊保護沒出去過。若是外面有什麼消息,還真是傳不進來。
難道。府裡發生了什麼變故?
可看白老的模樣,又不像是什麼緊要的事。否則以他的能耐,隨時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藥翻了自己。
白老人老成精,肯定是知道自己的心思的。
那對自己有利卻無傷大雅的事情,究竟是什麼呢?
莫子離心念急轉。難道是——
不太可能!
近日邊境太平。應該不需要穎親王出馬。即便有這需要,那多疑的皇帝也會趁機將自己的心腹派出去。
莫子離輕輕拍了幾下自己額頭。
這幾日自己的確鬆懈了不少。
「臭小子!你可知這是誰寫的?你不是也略通岐黃嗎?怎麼就沒有那份向醫之心?你不如瀾丫頭太多了!」白老一個勁兒地搖頭。
看他眼神閃爍的模樣,自己是瞞不住他太久了。
這小子倒是聰明,還帶過目不忘,只是心思太過靈活多變,卻不是個鑽研醫術的料子。
真是可惜。聰明的人不一定適合學醫。
嘖嘖。這世上像自己這樣大智若愚的人真是太稀少了,白老不免有些自戀地想到。
聽白老提及清瀾,莫子離的眼裡多了一抹溫柔:「祈峻這一走。瀾妹在王府裡獨木難支,萬一甄太妃突然對她下手,那豈不是防不勝防?」神情甚是憂慮。
「怎樣可能?」白老自得滿滿地哼了一聲,「有我守著門戶,那老女人哪敢放一兵一卒過來!從王府門口到軒峻居都有……」
白老正說得唾沫橫飛。猛地被莫子離拉住了胳膊。
「你說祈峻果然不在王府裡?發生什麼急事了非他去不可?瀾妹呢?」莫子離連珠炮似的問,臉上陰鬱之極。
白老頓時醒悟過來自己說漏了嘴。暗叫糟糕,嘿嘿笑了幾聲便想掙脫胳膊溜走。不妨一個黑衣鐵塔般的阿土堵住了去路。
白老不由冷哼一聲。
「阿土,你讓開!白老若是想走,十個你我都擋不住。」莫子離自己也放開了手,誠懇地一拱手,「白老,在下實在擔心瀾妹。若是我此刻出去打聽,也只需半日工夫便可打聽推算事情始末。但若您老肯相告,自然更為詳實迅速。您老應該知道,我對瀾妹並無傷害強迫之心。」
聽莫子離言之鑿鑿,白老撫了撫長鬚有些猶豫,這小子說的倒是實情。
他先前只是擔心這小子趁著祈峻不在乘機搗亂,可是有自己看著,想必他也搞不出什麼風浪來。
便聳了聳雪白修長的眉毛:「最近府裡也沒什麼大事。……」
聽著白老娓娓道來,莫子離越聽越惱怒,拳頭捏得死緊。
好你個祈峻!竟然敢讓清瀾受這等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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