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病養
清瀾回府後，將事情俱做了一番交代後，便開始安心養胎。
祈峻白天養傷，夜晚時常悄悄易裝出去，十分忙碌。冷香更是失蹤了好一陣子。
北崢大軍此次大捷，皇上龍顏大喜，親自下旨讓禮部大肆操辦，皇榜昭告天下與萬民同慶，同時命心腹司禮太監和新科武舉狀元任岳暫時接管北崢大軍，擇日班師回朝。
此舉一出，朝廷中自然有人嗅到了不同尋常之處，將目光轉向穎親王府，尋借口來拜訪之人絡繹不絕。盡數被德瑞老王爺以父子皆傷病為由擋在了府外。
回來也有段時日了，清瀾已經知道王府有意低調退出風口。自己公公自然是在裝病。祈峻則對外宣稱新傷引發了舊疾，日日疼痛難忍。
皇上特命宮裡的御醫前來看過。那御醫回去後不久，宮裡便送來了不少珍貴藥材和補品。皇上甚至微服探病過一次，不知怎的弄得人盡皆知。
京城裡因而議論紛紛，都說皇上十分眷顧老皇親，又對有功之臣榮寵有加，是個禮賢臣子賞罰分明的明君。
再想起自皇上登位以來，先聯姻金國娶了賢良淑德的淑安公主為後，又力排眾議遠派援兵平成王之亂，兩國因此更友好往來，商業疏通日益興旺。這次又狠狠扇了宿敵西秦人一個巴掌，殲敵十八萬，更是亙古未有的大捷！
幾份稱頌的奏折一上，不少人立時回過神來，紛紛上書稱皇上為中興之君，讚頌之聲傳遍朝野上下，民間也開始編起了戲傳唱。
皇上只要微服出巡，便能聽到明君賢臣之類的讚美之聲。
蒲苓居內，周嶺行彎腰附耳在老王爺身旁，低語多時方才退下。臨走時又飽含歉意地往右下首偷偷瞧了一眼。
清瀾柔和地笑了笑，示意身邊的沁雪退出去。
周嶺行已經回來多日，卻每次見到自己都似抬不起頭來，有機會還要好好點撥他一番。
「清瀾，你看這裡有沒有蹊蹺？」德瑞老王爺踱了幾步，在中間坐下，「事情雖如我們先前所料，但是不是發展得過快了些？」
自從這次大戰後，他從峻兒嘴裡知道了始末，已不把兒媳婦當成尋常女子看待。但凡大事，都要請清瀾來書房細細問過。清瀾也不藏著掖著，每每一些獨特大膽的見解，總讓老王爺眼前一亮。這次的事情，自然也有她的幾分助力。
清瀾懷孕已有三月，小腹微微隆起。府裡上下俱是把她當寶一般，連這會兒議事都被公公責令好好坐著，可見對她十分看重。
清瀾撫著自己小腹，聞言低頭認真思索了一番，抬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祈峻。祈峻鼓勵一般握住了她的柔荑，眼神溫柔含笑，幽深黑亮地似望不到底。
「媳婦兒覺得此事雖是由我們籌劃著發動的，可後面不乏有人推波助瀾，這些人或許各有目的，卻不約而同地採取了一致的方式。因此這股風潮才會演變至此。」清瀾緩緩道。
德瑞老王爺沉凝著臉。王府怕功高震引起皇上忌憚，這才想方設法避開浪口，甚至買通了御醫瞞過皇上。峻兒也早早定了主意以舊疾復發的名義，陪伴妻兒在王府裡休養。
兩人互通了聲息，才在這場大戰後順勢聯手演了一場戲。
無論皇上心裡信與不信，此戰過後，他都會面臨弄一個難題。那便是賞無可賞！祈峻已是親王，除非他退位讓出，若不然便是封地自治，而兩者自然都是不可能的。
好在此時清瀾有了喜訊，皇上與禮部商議後，立即下旨正式封清瀾為一品誥命，並口諭若生男即封世子，若生女則封郡主銜。宮裡這段時日賞賜不斷。唯有對穎親王如何安排，朝野上下意見不一，即便有人寫奏折大膽試探，都被皇上留中不發，只道待大軍凱旋再做商議。
朝中大臣中有些謹慎小心的勳貴人家，也因此揣摩上意，與穎親王府保持了一定距離，只做些尋常的禮尚往來。
祈峻父子一同上了奏折，言道祈峻舊疾復發難以醫治，恐不能再為皇上守衛疆土，主動提出退而休養。皇上如今頂著中興之君的盛名，雖奏折暗中下懷，卻仍做出一番禮賢忠臣之態，不肯應允，一再駁回了折子。
這景況正如先前清瀾等人所預料一般。
皇上聲名愈高，對穎親王府也會少了幾分忌憚，反而保全了王府眾人。
按照先前一起計議好的，下一步便是暗中請王閣老提議封祈峻太子少傅一銜，聽著顯赫卻不過是個虛職，正好讓祈峻漸漸隱出光環之外。
可如今這讚譽聲勢如此熱烈，卻有些出乎意料了。過猶不及，這個道理眾人都是明白的。
「雖不知那些人在打什麼主意，只要別把王府捎帶進去就行。」德瑞老王爺撫鬚道，「我們暫且還是以不變應萬變。」轉而看向祈峻，問道，「你先前不是安插進了幾個人在那邊，讓他們好好打探一下，看看有什麼異常情況。」
祈峻聞言點頭，隨即讓人去安排。
清瀾坐在椅子裡，瞧著他背對著自己交代事情，身姿挺拔如松，手腳頎長不失矯健。偶爾微微側過臉，細細聆聽屬下的回應。深墨如晨的眼睛不時未閃，神情端凝嚴肅，聲音裡透著果決冷靜。如同站在山崗之上的青松，讓人看著便生出一股蓬勃之意。
這樣正當值的年紀，這樣出色的男人，令軍中無數好男兒甘心效力，誓死保衛家國。他在一戰而捷後，卻不得不因為皇上的忌憚而適機隱退。他，會不會覺得有些遺憾和不甘？
清瀾不由有些恍惚。自己贊成他的想法，卻從來沒有問過他真正的內心。
這以後無數個日夜相對的日子，他會不會覺得閒悶無聊？撫了撫小腹，暗道你可要快些平安出世才好。
小夫妻倆告別了老王爺，出了蒲苓居。
祈峻走在清瀾身側，不時注意著前方腳下提醒著妻子。兩人緩緩前行，沁雪等人遠遠地跟在後面。
祈峻細細打量清瀾。
如雲的秀髮高高盤起，額前的劉海留長了挽在而後，隨著清風拂過，幾縷髮絲輕輕飄起，調皮地跑了出來。一雙纖長的柔荑小心的將髮絲捋至如珠玉一般的耳後。眉黛便舒展開來，眼睛清澈明亮，眼角微翹，帶著一股令人無法忽略的自信來。因為懷孕柔白細嫩的臉龐有些豐潤起來，雙頰透著淡淡粉意，看著比之前開朗健康了許多。
祈峻的眼裡的笑意便深了。
適才在書閣裡，他感覺到一股柔柔地視線一直在他背後打轉，竟忍不住想回頭抱抱她。
自從清瀾懷孕後，她就越發依賴自己了，從來未有過的嬌憨明媚在他面前顯露出來，難得也會鼓足了勇氣主動親自己了。雖然顯得生澀羞赧，經常眼睛如小鹿般小心翼翼地觀察自己的反應，卻讓他心頭愈發憐愛起來。若不是祈峻意志堅定，恐怕真要如那嬤嬤所說分開睡了。
「我看，還是把白老請過來，住在府裡吧。」祈峻想了下，又道，「聽說宮裡要放一批到了年紀的宮女出來，要不要打聽一下，留兩個懂養生的嬤嬤在王府。」
清瀾聞言不由側過頭來，有些驚訝。祈峻從來不過問府裡事務，今天怎麼主動管起這些事來？
隨即明白過來，心裡暖暖的，笑道：「李嬤嬤她們都是極有經驗的，何必再多一番手腳？我自己也懂些岐黃之術，再加上有師傅隔三差五就過來一趟，人多了反而虛浮於事。」眼睛柔柔睇向他。
祈峻反而有些不自然起來，輕咳了一聲：「你覺得合適便好。」對此不再多言。
兩人沿著鵝卵石小路慢慢行走，祈峻微微側著身子，有意無意地幫清瀾擋了火辣辣了的日頭。兩人小聲絮語著，衣袂擺動間偶爾擦過，氣氛溫馨和諧，充滿了歡快。
花園裡正是百花綻放的時節。山茶花次第芬芳，建蘭雅姿綽約，杜鵑爛漫嫣紅，芍葯艷麗嫵媚，睡蓮淡粉嬌羞，紫籐花瑰麗雅致，假山嶙峋斑竹林立，綠樹紅花掩映成趣，環著碧色池塘深深淺淺映照出身影。
遠遠地，便看見一行人簇擁著兩個人而來，儼然是欣蘭欣語姐妹來遊園賞花。珠環翠繞，環珮叮噹，歡聲笑語隱隱傳來。
祈峻突然摟住了清瀾的纖腰，往一旁竹林裡一鑽，幾下便不見了身影。
後面跟著的沁雪等人不由傻了眼。沁雪略一怔便回過神來，抿嘴一笑，吩咐小丫鬟們不要聲張，只管帶著他們一路往前走，越過了竹林正好迎面碰見這對姐妹，側退到一旁行禮。
欣蘭欣語雖見她們一行有些奇怪，卻也只管應了禮，識趣地各自岔開。
「你這是做什麼？」清瀾護著小腹，不由有些嗔怪。哪有見著自己妹妹就躲開的？也不知她們遠遠瞧見沒有，不然可就尷尬了。
「突然覺得園子裡人太多了。」
祈峻頑皮地笑了起來，竟是神清氣爽燦爛如朝陽一般，不由叫清瀾一時看傻了眼。(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十七章病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