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害喜
清瀾很快按照之前協議,寫了一封信給祈峻。一則報平安,二則將與木敖的聯盟利弊說了一遍。
清瀾寫信時,木敖就早一旁盯著。寫完後又將信仔細看過一遍,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讓人快馬送回了槐州城裡。
此時,他們一路安全通過了北崢的幾道邊防,繞行到了金國境內。
清瀾一路都相當配合,通關時扮作生病的弟弟,不吵也不鬧。讓一直嚴密監視她的木明大大鬆了一口氣,甚至幾次之後連威脅也懶得去做了。
木敖見狀,總是似笑非笑地看向清瀾,那瞭然的眼神讓人覺得心裡有些毛毛的。
本來一入金國境內,行程便能加快往西秦繞行而去。偏偏清瀾裝吐過一次後,老天爺似是在懲罰她,竟害喜得厲害。一路上嘔吐不止,吃什麼吐什麼,一天下來半點胃口也沒有。如此三天,人便生生瘦了一大圈。
好容易挨到了一個小城鎮,請了當地一個郎中,開了幾副安胎藥。卻是收效不大。
「這位小娘子身體本來就虛,想是幼時體弱又曾大病過,雖然後來溫補調理——依老朽看,此胎對夫人而言過於辛苦,不如……」坐館的老夫子頭上冷汗涔涔。小娘子雖然美貌和善,奈何旁邊那男子手裡一直在玩刀子,拋起拋落地著實嚇人,偏偏這娘子的脈象極為虛弱。本著一片好心,他還是耿直說了實情。
「哼!」木敖一下把匕首插在木桌上,嚇得那坐館大夫狠狠抖了一下。
木敖心中又急又怒。眼看不得已,特意繞路來到城裡頗有名氣的醫館,聽到的還是極不中聽的話!若是將胎兒打了,耽誤行程不說,自己手上的籌碼也立時貶值不少。不由有些氣怒地瞪向清瀾。
清瀾早對自己身子心中有數。若不是中途被擄,此時早就到了京城讓師傅照顧著了,不由無辜地回瞪了他。
「不管你想什麼法子,一定要保住!不然別怪我砸了你的醫館!」木敖自知理虧,只得衝著那坐館大夫下令。
瞧那大夫好生可憐,清瀾故意柔聲道:「夫君何必為難老先生?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合該是我命薄,不能為夫君續了香火。夫君休了為妻便是……」竟拿著絹帕嚶嚶啼哭起來。
一旁的男人頓時目瞪口呆!醫館裡聲音一靜,隨即都往這邊望過來,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木敖暗自咬牙,這女人裝腔作勢添什麼亂啊!想引人注目不成?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勉強笑道:「怎會?為夫對你絕無二心!放心吧,這個孩子一定能平安出世,娘子莫要再哭了。」順便攬住了她的腰,一副伉儷情深的模樣。
坐館大夫倒是大為感動。若不是這男子表情實在稱不上柔和,他真要上前好生絮叨他幾句了。瞧這小娘子被嚇的,身子柔弱又懷了孩子,怎麼經得起那男子如此魯莽?
思索一番,手起筆落開了方子。到底上了年紀,忍不住念叨:「年紀輕輕的,做什麼不好,非要學人入幫派玩刀子?瞧你也是個疼惜媳婦的,以後孩子都有了,總要安安穩穩求個謀生才好。看著這小娘子的面上,若是你不怕苦不怕累,憑你這副好身板兒,老朽替你作保了。隔壁相熟的酒坊裡正好缺了個搬運的夥計……」竟是把木敖當成了不學好的年輕人,十分熱心地勸他踏實討生活起來。
聽老大夫絮絮叨叨,遲遲不肯把手裡的藥方交給他。木敖額頭上青筋直跳。
清瀾暗自笑得肚疼。活該!誰讓他非要自己配合著扮成一對年輕貧苦夫婦的?
全然忘了是自己堅持不肯遮掩容貌,木敖見有宵小見色起意,才故意抽出匕首把玩的。
好在清瀾知道見好就收,一邊伸手去接藥方,一邊感激道:「多謝老丈關心。夫君對我是極好的。為了我和孩子,這才冒險去做鏢師。卻是我身子一向不好,才害他早出晚歸,如此辛苦……」神情略顯羞澀地睇了木敖一眼。
坐館大夫見自己誤會了,有些尷尬,忙將藥方遞過去,連道:「如此甚好,甚好!」
二人就在醫館裡抓了藥。付了錢,木敖拉起清瀾就往外走。
「小伙子,慢一些,慢一些走!媳婦兒有了身孕可不能走這麼快……」坐館大夫正給一個婦人看病,眼角瞥到忙提醒喊道,又引得眾人回頭觀望。
慢騰騰轉過街口,清瀾頓時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清麗的酒窩一現即隱。
木敖冷哼一聲。趁著無人注意,一閃身摟著她腰拐進了巷子,吹了一聲口哨,便聽得不遠處的馬蹄聲往這邊行來。
「我警告你,沒有下次!」木敖用匕首抵住清瀾的細嫩的脖子,冷聲威脅道。
清瀾被他緊緊抵在牆上不能稍動,只得眨了幾眨眼睛表示知道了。
「大哥?」木明聲音從巷子外傳來。
木敖托起清瀾的身子,小心送進了馬車。一回頭,卻看到木明正收回想幫忙托扶的手。他一臉詫異問道:「大哥,你沒事吧?13-看-網網不少字」
木敖聞言笑罵:「少囉嗦!還不快進去?」不免也怔愣了一下,適才的觸摸竟沒有讓他覺得反胃。或許是孕婦的緣故?
木明一縮頭,眼裡迅速閃過一絲異色,重新坐回了車廂裡。馬車隨即往外駛去。
木敖遠遠跟在車後,往四周仔細巡視了一番,才疾步出了城。
城外樹林裡,悄然隱藏著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和馬匹,此時聽到呼哨聲即刻整頓了人馬與他會合。
木敖接過領頭之人遞來的馬韁,低沉道:「按計劃行事!」
一行人翻身上了馬,如同一支利箭整齊劃一地往西北疾馳而去,厚實的黃土地上頓時滾起了漫天的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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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瀾坐在緩緩行駛的馬車上,蜷縮在車廂裡似已沉沉睡去。
其實心思百轉。這些日子害喜不斷,嚴重耽誤了行程,想必木敖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今日冒險在這人來人往耳目眾多的城鎮就醫,恐怕會是他最後的底線。
這樣一個野心勃勃幹大事的人,怎會在前方戰事正酣的時候甘心置身事外?他缺少的只是一個能一舉改變局勢的契機!
前幾日,自己便有意無意地暗示了他某些忽略了的事情。
清瀾此時敏感地覺察到,馬車周圍似乎太過安靜了些。難道木敖已經離開這裡準備按計劃行事了?
自前日起,清瀾在中途休息時便發現隨行馬匹少了四匹!晚膳後她裝作害喜跑出了野營的帳篷,果然又發現支起的帳篷少了兩座。第二日人馬不再減少,木敖卻離開了小半日。
清瀾隱約覺得,事情在向自己預期的方向發展。
今日看醫診病,清瀾一再試探觸摸他的底線,一會兒吵鬧著不想易容,一會兒故意媚眼示人惹來登徒子調戲,一會兒哭泣引來醫館內眾人的注意。
木敖卻顯得耐性極好。或者說根本有些心不在焉。
或許自己作為人質的旅程快要結束了!清瀾心中暗喜。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清瀾裝作睡醒了。一睜眼,卻見原本坐在車廂裡一直監視著她的木明不見了蹤影。掀開車簾,除了兩個騎馬的侍從,便只剩前面坐在車板上的戴帽之人,背影甚是熟悉。
清瀾眼睛一轉,笑了起來:「木明,我渴了。」
前面的人影卻動也不動。倒是一旁的侍衛提醒她:「車廂裡有剛灌滿的水袋。」
清瀾「哦」了一聲,放下簾子重新回了車廂,取了一個水袋打開,小心地聞了一番,露出了淺淺的酒窩。果然有問題!
坐在車板上的定是木明無疑!至少木敖不會犯這個低級錯誤。怎會期望用這種東西放倒白老的徒弟?已經吃過一次虧,難道自己還會不長記性?
清瀾表情嚴肅起來。這麼說來,木敖已經離開了。不知——他會先去殺了木明桀還是木明雄?
這種事,外人辦起來千難萬難,唯有木家自己人才有可能辦成。無論他們中間誰先死了,都會引起一場變亂,對北崢只有好處。
只是接下來,他會把自己這個人質安排在什麼地方?自己身體這般虛弱,肯定是不適合再長途奔波車馬勞頓了,唯有將自己留在某個隱秘之地嚴加看管!
她必須在那個目的地到達之前逃出去!
接下來的日子,清瀾似乎害喜愈發嚴重了。每日走得少停得多,行程緩慢。清瀾總是沉睡不醒,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這讓木明一肚子火都沒處發。偏偏大哥走前命令他一定要假扮自己,不得讓這個病女人發覺。
她喝了加了料的水,整日裡昏昏欲睡,這倒是不虞拆穿。
可是這女人怎麼這麼能喝水?把兩個牛皮袋子裡喝光了也就算了,居然還在睡夢中幾次尿濕了衣服,還不會自己換!
大哥走時又把唯一的婢女帶走了,不得已木明便在路上買了一個身家清白的丫鬟,一路服侍清瀾。
不提外面的木明如何不耐,清瀾兀自閉著眼,聽著車輪轱轆轱轆的聲音,心裡細細算著這幾日的行程。
幸虧她以前看過了不少地圖且曾用心記下,按照這個方向,明日便會路經豁口鎮。人可以不停留,馬卻一定要好好休息一晚用些上好的飼料。
祈峻教過她,西秦人愛馬如命,是捨不得讓馬受苦掉膘的!
那時,便是她逃脫的最好機會!(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十三章害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