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氈子掀開,一股冷氣直直的鑽了起來,為侍書打著氈子的小宮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侍書姐姐,外頭很冷吧!」
「嗯,滴水成冰的天日,不過在外頭繞了一圈子,都覺得受不了。」侍書笑道,還是屋裡暖和。那是自然,整個宮裡頭,只有主子這兒,房間裡鋪著地龍,一入冬,早早得就供應起了炭火,暖和極了。五格格的身子,將養現在,終於有了起色,白白的臉上也開始有了血色。主子,這下可是放心了。屋裡,主子與七格格做著女紅,五格格拖著腮,懶懶的看著。「皇額娘,您做這些,就不覺的累麼?」
「都是做慣了的,怎得會累?」斜昧了眼女兒,景嫻道,「你以為每個都似你這麼懶啊!」
「我就不喜歡這個,麻煩得緊。」五格格嫌棄的瞥了眼母親與妹妹手裡的針線。
「額娘的這點子手藝,還是能見人的。偏生你看不上眼。」景嫻有些遺憾,她這手繡活尋常人也是難見了。亦是希望女兒能學得進去的。
「不是還有七兒妹妹嘛!」五格格伸手拉住妹妹垂在背後的辮子,並趁著妹妹抬手之際,捏了一把,肉呼呼軟綿綿,真是舒服。
七格格並不避讓,而是瞅著姐姐乖巧的笑笑,狹長的眼兒瞇成了彎月狀,這番柔順的模樣,倒讓五格格不好意思的收起了手,衝著妹妹訕訕一笑,還是永璟好,總能讓自個盡情的欺負。七妹妹與十二弟,太過乖巧柔順了,下不了手。
「瞧。七兒的臉都被你捏紅了,下手沒得輕重。」景嫻瞪了眼女兒,又柔聲對著七格格道,「可被捏疼了?」
「沒有,皇額娘,五姐姐心中有數的。」七格格微微露出羞澀的笑容。摸摸自個臉,道,「一點也不疼。」
哎呀,真乖。真乖,五格格忍不住狠狠摟了妹妹一把,旋即鬆開。瞅著妹妹秀美乖巧的小模樣,又不禁揉揉她的腦袋瓜子。姐妹相處的融洽快樂,景嫻看了。心下開心不已,面上也不由露出愉悅的笑容。
弘歷過來的時候,所見到的便是,便是母女三人在一起的溫馨畫面。令他煩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前兩日,雲南那邊傳來消息,緬甸的木邦土司率領自己的部隊以及貢榜王朝的軍隊約兩千人。入侵孟定與耿馬兩地,不但劫持了孟定的土司。還焚燒了耿馬土司衙署和當地的民居。生生的打了弘歷的一個耳光,激起了他的怒火。
早先,弘歷忙著平定準噶爾,回族大小和卓等叛亂,對於雲南這塊便採取了放任的態度。他不是不曉得,緬甸那頭不斷派人騷擾雲緬邊境的土司,只是,那時他無暇顧忌這些。沒想到,他的放任,卻是助長了緬甸的囂張。想他能將準噶爾這塊硬骨頭給啃下,是很難容忍緬甸的接二連三的挑釁。
兵馬先行,糧草先動。任何一次戰爭,無論是正義一方還是侵略一方都是勞民傷財。不到準備妥當,弘歷不想貿然出兵。而起,目前他的手頭上,不過只有一本《明史.雲南土司傳》涉及到了緬甸,對於其內政,軍事,經濟等一系列的問題,他都不清楚。且雲南一帶,天氣炎熱,又以叢林居多,瘴氣橫生,北地的士兵若無準備,便前去打仗,後果是不言而喻的。如今,當務之急的,一是趕緊的讓卓一前去收集有關的消息,二來便是準備打仗所用的糧草輜重。
除此之外,黑龍江一帶,也不甚太平,沙俄是個賊心勃勃的國家,一有機會,便會慢慢侵蝕疆土。朝堂上的種種問題,皆是擾得弘歷頭痛不已。心緒難平之下,便來了景嫻這裡。就見著母女三人閒適的坐在那兒,做著女紅,聊著天,輕鬆愜意的,令他眼紅。
「景嫻在做什麼呢?」其實他已是看見她手裡的黃色料子上繡著的龍紋,不用說,也曉得是為自個做的。只是他想聽著景嫻口裡道出而已。
「皇阿瑪,您不是明知故問嘛!」五格格不客氣道,雖然出嫁的公主長期待在宮裡,不合規矩,但哪個敢說?誰說了,第一個跳出來的就是寵愛孫女的皇太后。
弘歷笑了笑,四下掃了一下,並未見著那個胖乎乎的小傢伙,「阿木古郎呢?」這小傢伙平時可是最喜歡膩歪在這裡了,打從瞧過景嫻之後,便就一直賴在她這兒。說他的皇外祖母多麼多麼的漂亮,他是多麼多麼的喜歡。
「去皇額娘那裡了。」放下手裡的針線,景嫻溫柔一笑道。用了晚膳之後,永璟便過來領著小外甥去慈寧宮了。皇太后見著寶貝孫女的兒子,甭提多開心了。那些個好吃的點心,一種接著一種做出來,哄著小傢伙。自覺地位下降的永璟,當仁不讓的陪著一道去了,他得經常在皇祖母跟前露露臉才是,免得有了新人忘舊人。
「嗯,也好!皇額娘年歲大了,最喜歡小一輩的在她身邊圍繞。」弘歷揮手,讓身後的宮人悉數退了出去。便窩在鋪的軟綿綿的椅子上,緊接著手裡很快被人塞了一杯熱騰騰杯子。
「皇阿瑪,外頭天寒,女兒給您沏了杯暖生的茶,您快喝了,祛祛寒氣。」七格格笑瞇瞇道。
瞅著酷似自個眉眼,弘歷只覺自個整個人都被手裡的茶給熨貼的舒舒服服。空出一隻手來,揉揉女兒的腦袋,笑道,「咱們的七丫頭,如今也大了。」這麼個懂事乖巧柔順的女兒,真想讓她一輩子待在身邊。
「然後可以嫁人了,是吧?」五格格撇撇嘴,拉過妹妹,道,「七妹妹,還小呢。走,和姐姐去慈寧宮,看看那臭小子有沒有闖禍。」
「嗯!」七格格握著姐姐的手,點點頭,眼睛亮晶晶的,顯然心情很好。五姐姐其實是想讓皇阿瑪與皇額娘單獨處處吧。
「怎麼,這丫頭變得這般粗魯了?」弘歷不解的看向景嫻,他記得,當初,這丫頭懶歸懶了點,但整個人看著還是頗為貞靜嫻雅的,一言一行,滿是皇家風範。可如今,
「呵呵,臣妾看是被那桑齋給寵出來的!」蔓延整個面上的笑意,顯出了她的好心情。未受傷前,五兒這丫頭調皮不遜現在的永璟,只是後來,算了不提也罷。
提起桑齋,弘歷也滿意的點點頭。回了京城,他立即讓古太醫配了令男子絕育的藥,喚來女婿,言明碗裡的藥性。便待桑齋自個決定。卻見他眉頭都未皺上半分,端起碗來,一飲而盡。這件事,弘歷並沒有告訴景嫻與五兒,以免她們心軟,不讓他服藥。「嗯,這桑齋是個好的。」
話音落下,就迎上妻子狐疑的目光,摸摸下巴,道,「怎得,朕誇讚女婿,有何不可麼?」
怎麼不可,您是皇上,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只是不曉得原來那個,一提起桑齋,便渾身不舒服的,好像人家搶了你的寶貝似的,不知道是誰?景嫻臉上的神情,明明白白的將自個的意思擺了出來。
弘歷平靜的移開眼睛,落在擺的床邊放著雲子的木頭罐子,捻起一顆,挑了挑眉,道,「來一盤?」
「好!」收拾好針線,景嫻坐在他的對面,漂亮的眼睛裡,滑過一絲凜冽,似如山巔之冰,冷冽之中,透著異樣的瑰麗。棋子晶瑩通透,拈著它的手,肌理細密,泛著粉色的光澤,纖細的手指,宛若玉雕,與那棋子合在一起,漂亮的令人離不開眼。如此美麗的柔荑,在眼前晃來晃去,嚴重擾了弘歷的思緒。一個不察,便被對方鑽了空子。「皇上,您輸了。」景嫻笑盈盈道,眉眼舒展,帶著些許得色。
放下手裡捏著的棋子,探出握住對方綿軟的小手,笑道,「朕輸了,景嫻想要什麼綵頭?」指尖輕輕的在她掌心中撓了幾下。不出所料,景嫻的耳朵根子開始紅了起來,抬起水光盈盈的眸子,嗔了自個一眼,縮回了自個手,「都是做祖父的人了,還這般,這般,」老不休,最後三個字只見口型,而聽不出聲音。
「這宮裡,只有你有這膽子,對朕這般。」弘歷也不惱,笑嘻嘻道,手裡微微使勁,握著她的手不放。
「皇上!」景嫻可是惱了,狠狠瞪了眼對方,猛得用力,抽回了自個的手。「皇上,可是政事繁忙?不在臣妾這兒用晚膳了?高公公,快為皇上準備鑾輿!」高無庸做事兒,可是麻利得很,不到片刻,便一切準備妥當。弘歷惡狠狠的看了一眼景嫻,竟然有膽子趕他走了啊。
景嫻迎著他的視線,一挑眉頭,揮揮拍子,道,「皇上慢走哇!」瞧著連背影都好似散發著怨氣的弘歷,笑意自彎起的唇角慢慢的延伸眼裡。
「主子,怎麼能這般對待皇上呢?」容嬤嬤絮絮叨叨的埋怨起來,「即便主子您不想再生個阿哥,也不能便宜其他人啊!」
景嫻自顧自的打著棋譜,全然將自家愛囉嗦的奶嬤嬤的話兒,當做耳旁風。擺了幾下,忽道,「容嬤嬤,趕明兒你傳個信給我嫂嫂,讓她入宮一趟。」再過幾個月,侍書便到了出宮的年紀,先前就托人讓嫂嫂在她們旗下尋個合適的人家,也不知尋了沒有。馬上就要到年關了。就怕忙起來,到時候顧不上,寒了人家的心,可就不好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