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船上的一舉一動,皆被離著不遠的另艘船裡的韓子謙看個清楚明白。那聲瓷器碰撞的聲響,清晰的傳入他的耳朵裡。薄唇輕輕得勾了起來,露出抹自得的笑意。真未浪費這麼多年的苦心。掌握個傀儡皇帝,可比直接刺殺來得有用得多了。
韓子謙並不放心曉歌,這女人聰明有靈氣,但心思卻是極淺,容易被人看穿。單放著她一人去做,他定然不會放心的。但他在杭州城經營許久,莫說此地衙門,便是八旗駐兵裡,他也掌握了不少勢力。於弘歷身邊放上一些聖教的人,自是再容易不過。
倚著窗子,懶懶的斜坐在一邊,投向窗外的目光透著漫不經心的迷離,眼前忽然閃過一道亮芒,韓子謙一震,已不復方纔的慵懶閒散,整個人如同出鞘的寶劍一般,充滿了冷冽蕭殺的氣息。
天邊的最後一縷光線消散之後,西子湖上的畫舫陸續點燃了五顏六色的燈籠,為泛著粼粼波光的水面籠上了瑰麗色彩,隨著水撥的翻動,透出迷離奢華的醉人之感。夜幕之上,綴著著零落的星子,並無月色。韓子謙縱身飛出船艙,躍向不遠的遊船。
「護法!」侯在船裡的下屬見了來人,趕緊的上前行禮。他親眼看見曉歌將藥粉投入酒壺裡頭,更是扶著那韃子皇帝進了屋子。皆是遵著護法的要求來行事的。迎著對方漆黑的眼,點了點頭。
「嗯!」韓子謙輕輕頷首,便提起腳步向著內室走去。隨著層層的帷幔掀開,自裡頭傳來情事之後特有的馨香味道。俊美的有些妖異的面容上,不由浮出淡淡的欣喜之意。看樣子。曉歌終於按著自己的意思去做了。這個女人倒是個聽話乖巧,日後對她好些便是,說不定還有大用。
地上,椅上,桌上,四下散著男子與女子衣物。可見情事激烈的。韓子謙帶著的如獵人看向自個獵物一般的笑容。慢慢的向著靠裡的雕花大床走去。伸出一隻秀美的不似男子的白皙手掌,緩緩挑開蚊帳,便見曉歌睜著一雙大眼,愣愣的望向床頂。面如死灰。竟然連著他的出現,也未能激起一絲波瀾。
心下一凜,頓生不妙之色。身形一展,便向著後頭躍起。同時,一柄寒光四射的寶劍疾速的刺向面門。饒是韓子謙躲得及時。仍然被深深劍氣劃破了臉。但對方並未給他多少功夫思考,便如跗骨之俎,遊走身邊。在這人的攻勢之下,只得放棄跳水逃跑的念頭專心迎敵。二人散發出的劍氣,將屋裡精美的擺設,劃成了碎片。
即便屋裡的動靜如此之大,躺在床上的曉歌動也不動。如同死人一般悄無聲息。除了不停從那雙好看的眼裡滾落下來的淚水,能證明她仍是一個活人。
這人是哪裡冒出來的?怎得從來沒有聽說韃子皇帝身邊有這麼個厲害的高手。打鬥半晌。韓子謙已然覺得有些疲累,可怕的卻是,對方的內力好似永不停歇一般,綿綿不斷。再這麼下去,對自個很是不利。便欲尋著機會,擺脫眼前的困境。心念一轉,只覺脖子一涼,已然被擱置了一把寶劍。「我輸了!」很是頹然的歎了口氣,手裡的劍亦是無力的垂下。同時,已是看清,這艘遊船四周不知何時圍了許多小船,身穿兵服,面容肅整,高舉弓箭,只待一聲令下,便萬箭齊發。
弘歷摸著手裡翡翠扳指,悠悠的走了出來。「朕沒有想到,攪得此地官員不守本分的,竟是如你這般年輕的。」言語之中,含著深深的惋惜。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又何必假惺惺的呢。」韓子謙淡淡道,神情之中全然沒有絲毫的擔心。「是我小看了你,所以被俘。」
「朕素來對有才華的年輕人,很是看重。若你願將所知道的事兒,一一說來。高官厚祿,指日可待。」弘歷微微一笑,繼續道,「又何必過這種刀口上的日子?嗯?」
韓子謙似是聽得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忽而開口大笑幾聲,「想我韓子謙一世英明,又豈會屈居你這等,不知廉恥的皇帝之下,」衝著弘歷詭異一笑,便道,「狗皇帝,您還不知道吧?」
弘歷聞言,不怒反笑,卻讓在場的諸人頓時一寒。「不過是朕當年布下的一顆棋子,也由得你當殺手鑭來要挾。真是可笑之至。」
「什麼?」韓子謙一愣,淡然的神色終於抹上了其他的顏色。曉歌是她的棋子?不,不會,她對自己的那份感情,應當是真的,這一點,他是可以肯定的。那他話裡的意思是?嗯,韃子皇帝如此狡詐,說不定只是攪亂自個的視線,讓他不要當眾說出曉歌是他女兒的事兒。「你不用騙我。裡頭那女子的身世,我曾經調查的很清楚。她的確是…」
「身份這東西,最是說不准的。你不知道麼?左護法?」弘歷冷笑出聲,「再說,這等下三濫的玩意兒,也值得朕去寵幸!真是笑話!」
韓子謙猛地抬頭,臉上露出的震驚神色,顯然是取悅了對方。弘歷愜意的坐在高無庸不知何時取來的椅子上,繼續為眼前的男人解惑。他忍耐了這麼久,不過就是想要一舉端了吸食米囊花的窩點。揪出這裡腐爛的根子,只是沒想到,牽扯甚廣,他不得不謹慎對之。
「你用不著為混淆我的視聽。」韓子謙很快恢復了貫有的平靜,冷笑道,「今日與泛舟於西子湖畔的姑娘,的確便是你三十年前的一夜風流的結果。真是沒想到,」面上帶出譏諷之色,便欲開口繼續道下去,卻在見得弘歷身邊款款走來一個女子時,剎那間睜大了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林夫人?你,」不是死了麼?那現在這個出現的女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韓爺!」這林夫人不是旁人,正是七格格的唇語師傅,婉婷。就見她唇角含著溫婉淡雅的笑容。款款走至韓子謙身邊,盈盈一福,「多年不見,你還好麼?」待她起身時,已然是韓子謙記憶中,那個秀雅幽怨的女子,剪水一般的眸子裡含著無限的愁緒與哀傷,「韓爺,曉歌姑娘不是奴家的孩子。」
稍加推測,韓子謙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妙,妙,妙得很,好一招狸貓換太子!」原來,當年濟南城白蓮教肆虐,還是寶親王與和親王的弘歷弘晝兄弟倆,一同前往處理。弘歷被白蓮教聖女下了春毒,無奈之下,只得尋了個家世清白的女子。但事後,他已是將那女子秘密接進了宮裡,同時也不知出於何種目的,將婉婷留了下來。
直至林家女兒傳出懷孕的消息後,便有人找上門來,聲稱是孩子的父親來接她們母子。林家二老當然曉得女兒已經進了宮,做了皇帝的女人。如今這些人,恐怕是另有目的。但仍然裝作高興的樣子,將女兒送上馬車後,連夜離了濟南城。
「你以為皇家的女兒,是隨隨便便就能認下的?」弘歷微微的翹起唇,輕笑出聲,看向韓子謙的眼神,滿是憐憫的譏諷。「不過是為了混淆某些人的視線而已,你們竟然也當了真,以為這個所謂的曉歌姑娘便是金枝玉葉了?不過,」頓了頓,臉色漸漸變冷,目光也似結了冰般,透著深深寒氣。「倘若不是朕當年一念之想,極有可能中了你的陷阱。」而這個陷阱當真是惡毒狠辣,將人置於死地。長舒了口氣,弘歷也不想再與他談下去,「押下去!」
「庶!」侍衛們應了聲,便欲將韓子謙帶走。「且慢!」視線直直的落在弘歷的臉上,「皇上,最近一段日子可覺的有何不妥麼?」
弘歷不解的看了韓子謙一眼,想了想,慢吞吞的從荷包之中,捏出三粒銀色的藥丸,「你是不是指的這個?曉歌姑娘瞧錯了,朕可從來不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為了避免,幕後之人起疑,這藥丸每次皆被人瞞天過海換了。這三粒藥丸,古太醫看了之後,肯定的回答,一旦真的吃了它們,這輩子再也無法擺脫米囊花的毒性,很是歹毒。
自己的計劃一一被人看破,韓子謙任命的被著那些個侍衛帶走,右手瞧瞧的抬起,觸到了腰上繫著玉色腰帶。趁人不備,猛得抽了出來,隔開脖子上的長劍。原來他腰上系的是一罕見的軟劍。拼著受傷,韓子謙終究逃了,他很清楚,即便自個這時候死了,也比落入清廷手裡的好。
弘歷惱怒的掃了諸人一眼,這麼多人竟然連個人也留不住,更何況那人還是在被自己人控制的狀況下,但人也走了,接下來,他還得從卓一他們帶回來的人的口裡,問出米囊花的來源了。他一直沒有忘記,當年宮裡也是鬧過一陣子的。只是,這麼多年下來,無論他如何調查,皆未能尋出真相。
哪想,時隔多年,米囊花又在濟南城出現了?不得不讓他將兩者放在一起想了。等下回去,待讓人好生審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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