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罪?」弘歷淡淡一笑,神情之間還能算得上溫柔,卻令兩個小姑娘的小臉更加白了起來。「朕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
「皇上,」景嫻輕輕道,「莫要嚇壞了孩子。」轉頭對著嚴肅的容嬤嬤道,「扶格格起來。咱們滿人家的女兒可不興跪的。」回頭瞥見皇上佯怒的眼,微微一笑,「臣妾的說得可是不錯?」
「起來吧!」在未得到他的允許之下,兩個格格也是不敢隨意站起的。聞言,便就著身邊宮人的胳膊,站起。膝蓋處傳來酸軟疼痛,想伸手去撫摸,卻也沒有那般勇氣。「說吧,為什麼打起來?」
二人吭哧吭哧半晌,也未說出個所以為然來。景嫻已是早早的得了消息,聽著弘歷問起,不動聲色的瞄了眼兩個小孩。就見兩個小丫頭滿臉通紅,想來一個是後怕的,一個卻是惱怒的。
「皇上,八格格與九格格年紀也是不小了。想來女兒家的事兒,也不好對您直說是不?」九丫頭這脾氣倒不似令貴妃那般隱忍的。而八格格則是完全了遺了她額娘的說話不經腦袋的性子,有什麼說什麼。無論怎樣,令貴妃都是八格格的長輩,豈能是她一個晚輩能隨便議論的。
想想也是,女兒家的事兒的確不是他這個做阿瑪的能多問的,「既然不便開口,那朕也就不想聽了。但今個,朕喚你們過來。是要告訴你們,沒有下次了。若是再被朕聽著有什麼不好,你們兩個收拾收拾行李,給我回京吧。」
「女兒謹遵皇阿瑪教誨!」八格格搶在九格格前面開了口,白嫩的小臉上滿是悔意。「日後定不會再犯了。」九格格氣哼哼的盯了她一眼,便也跟著說了類似的話兒。
「最好記住你們的話兒!」弘歷便令人將她們送了回去。幽幽歎了口氣,抬眼便見景嫻看向自個的眼神充滿了擔憂,心下一暖,柔聲道,「謝謝你!」為朕生了個好兒子。
「皇上這話可不讓人覺得生分了。」景嫻還以為是為著方纔的事兒,便道,「其實八格格九格格與五兒比起來,臣妾已是覺得還好了。小孩子嘛,只要好生教導,還是能改好的。」
「五丫頭可比她們倆個懂分寸多了。」提起五格格,弘歷心情也恢復了許多。五丫頭調皮的時日其實很短的,後來去了皇額娘那裡,便日漸乖巧文靜了。「今個過年。朕讓她與額駙一同入京吧。」
「真的嗎?」眼兒陡然間睜的大大,略微狹長的眼睛。變得溜圓。真不愧是永璟的額娘,神態簡直是像極了。弘歷心說,繼而見她掩飾不住的喜色,亦是覺得胸口有些發酸。他雖說將五兒多留了兩三年,但事實上她們母女相處的時日其實短得很。五丫頭出嫁至今,期間只回了一次。幾遍是他,每次聽著蒙古那頭傳來的消息時,皆是想念得很,更何況景嫻了。
「朕是天子。當時一言九鼎。」弘歷呵呵笑道,漆黑雙眸中隱約藏著些許寵溺之色。「朕讓五丫頭多住些日子,好好陪你。」
「謝皇上!」景嫻笑著盈盈一禮,「提起五兒,臣妾也是想起了三丫頭。您也曉得,她自幼便於臣妾親厚。臣妾也甚是想念的。」
「嗯!」弘歷點頭。提起三丫頭,便不由想起她的母親來。再看著眼前的女子,自從她做了皇后之後。自個當真是後顧無憂,莫說別的,單單就是他的子嗣,比起先前多了許多。二人聊了會子,弘歷便離開了,他此次南巡,並不是毫無理由的。回了龍船。便見一黑色挺拔的身影,容貌俊美。渾身上下透著股冷冽蕭殺之意,卻是常常便無故失蹤的小國舅爺鮑白。
「相信傳聞。你已經聽說了。」弘歷眉頭輕輕佻起,嘴角微勾,露出的笑容之中,毫不掩飾其中的諷刺之色。
「回皇上,奴才聽過了。」鮑白一拱手,直言道。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與古太醫很像,皆是肚中歪歪繞繞少得很。若是換作其他臣子,斷不會直言。畢竟,傳聞是一回事,當著皇上的面承認聽過傳言又是另外一回事,而且,這傳聞還是關係著他的身世。
「你是如何看待此事?」弘歷曉得鮑白的為人,只是心下還是湧出了淡淡的難堪。他沒想到,白蓮教竟然如此膽大包天,拿著他的身世做文章,簡直就是荒謬。此次南巡,一是為了想親眼看著治下的百姓生活,二來,便是為了查探此事。
鮑白奇怪的瞅了眼皇上姐夫,「這還要想麼?只要看看永璟的相貌便知曉了呀。」也許正是因為心思簡單,看待問題時便會格外明瞭。再者,他其實只是不耐那些個彎彎繞繞,但並不表明他為人愚笨。
「永璟?」弘歷微微一怔,隨即便明白了。「哈哈,好!好!好!」一臉三個好,顯然此時他的心情格外暢快。不攻自破啊。
皇上姐夫莫非受了什麼刺激不成?鮑白心道,面上去依舊是副冷冷的面孔,只是他不曉得,自個的眼睛往往會洩露心中所想。
「再過幾日,便到揚州城了。你暫且停留一段日子,幾個小東西想來也是要四處看看的。有你在,朕才會放心啊。」幾個大的,恐怕好一些。那幾個小的,哼哼,難說得很。十一十二是個乖的,這是不用多說。但那個小十三,可不是什麼省心的主。而十二又最是疼愛弟弟的,多半會依著。雖然他也帶了許多侍衛高手,但若論身手,無人會否認,眼前的這人武藝高強。有他在旁陪著,自個才會放心啊。
「好!」鮑白無所謂答道。反正那邊的事兒,有人會安排好的。也用不著他操心的,而且他也是很想念自個的幾個小外甥的。不知道他們的功夫落下了沒有。等會,去考考他們。
這日清晨,景嫻洗漱之後,便對著鏡子梳妝打扮。鏡子自是玻璃制的,整個船隊除了皇太后那裡,便是她這兒。其餘宮妃仍然是用的銅鏡。容嬤嬤一面兒為主子梳著頭,一面兒徐絮絮叨叨說著幾個小主子的趣事。
「拆了拆了!」耳畔忽然傳來醇厚的男子聲音,景嫻便在鏡子之中,瞧見皇上走了進來。一身尋常富貴人家的裝扮,「容嬤嬤,給你家主子梳個漢家夫人的頭飾。」
「皇上今個怎麼了?」好端端的幹嘛梳個漢家髮飾。接著便聽得,「依著行程,明個便到揚州城了。朕今日想與你先去四處看看。就咱倆。」
「容嬤嬤,聽著皇上的話兒了嗎?還不快梳。」忙不迭的催促著,「侍書,快與本宮尋個漢家衣裳來。」多少年啦,她還未想過還能有著出去隨意遊玩的機會。
一旁的弘歷唇角掀起,溫柔的看著她們主僕忙來忙去。素來皆是沉穩有加,竟然也有如此興奮過頭的時候。而瞧著景嫻亮晶晶的眸眼,便覺得自個所作的決定,乃是對積了。
容嬤嬤不愧是手藝精湛,不光是精通旗頭,連漢人髮飾也是多有涉獵。不一會便梳了個漂亮的髮髻來。其實清廷入關之後,滿漢習俗漸漸相容,其中當然包括女子髮型,服飾。任何時代,女子對美總是有著熱切的追求。旗人女子,與漢人女子最為不同的便是,前者腦後梳得是扁平如同燕尾的髮髻,而後者多梳的是圓型髮髻。片刻功夫,容嬤嬤便為主子梳了個漂亮不失華美的髮髻來。
換了衣服出來,迎著弘歷直直的目光,景嫻禁不住紅了臉,頗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鬢角,「好看麼?」
「好看。」弘歷連連點頭,當然好看。穿著繡花鞋的她,身量比平日裡小了許多,不及他的肩膀,比往日裡穿著花盆底的她,但卻多了幾分柔弱之態。秀美的百褶裙隨著她輕移步履,其間繡得花紋也好似動了起來。不得不承認,漢人的服飾更能呈現女子的美態。
「那爺,咱麼走吧。」便見眼前女子莞爾一笑,髮髻上垂下的步搖隨著她抬頭,微微晃動。
揚州城乃是鹽商聚集之地,富庶繁華不亞京城。且與京中富貴人家相較,更是懂得享受。故而揚州城,因著需要,便也應運而生了許多行業。其中最為出名的便是三把刀,一為廚刀,其淮陽菜刀工極其講究。纖鋒剖出玲瓏雪,薄質雕成宛轉絲,半分不假。其二便是理發刀,刀功細膩,輕柔綿酥,如春風拂面,似鵝毛撩心,能使客人受用得此身不知何處去,只隨剃刀游九霄。其三便是修腳刀,由技而醫,由技而藝,代代相傳,極具功力。揚州的修腳刀加上修腳師的精湛技藝,可謂是護養足部的良方妙藥。
當然還有另一個行業,亦是最為出名,但弘歷卻不願讓景嫻知曉得,便是『揚州瘦馬』。除此之外,揚州城的風光也是不錯的。弘歷帶著景嫻慢悠悠的四處遊玩一番,到了飯點,便去了城中最為有名的酒樓用餐。(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