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兒子睡安穩後,皇后便回了自個的長春宮。床前鋪的地毯,已被宮人換下了。雪菡傷得實在是太重,又見了血。自是不能呆在皇后寢宮裡候著。而與她一同值夜的宮人,見了主子回來後,只是打發了自個在外頭候著。連著一句問候也無,心下不由一冷,臉色微微變了下,隨即恢復了淡然,福了福便向著外頭退下。
皇后哪裡還記得方才被自個砸了滿頭滿臉血的雪菡,如今她滿心想的全是那拉氏與金氏之間的貓膩。事兒也太巧了些,先頭永琮發了高燒,是遇上了嫻貴妃。這次發了高燒,遇上的是從儲秀宮回來的嘉妃。「哼,某人生了兒子,心也大了。竟然將手伸到了永琮的身邊。」
雪娥歎了口氣,柔聲勸道,「主子,事兒未打探清楚,若是貿然行事,皇上那邊…」皇上已多久沒來長春宮了?以往初一十五,皇上總會出現了。連著她一個奴才,也能瞧出,皇上這是給主子冷臉。
不提還好,一提皇上,皇后更是按捺不住火氣。猛得一拍桌子,喝道,「本宮就不信了,堂堂中宮嫡子還比不過一個妃子。」
「主子,」雪娥無奈得喚了一聲,硬著頭皮道,「您先冷靜冷靜。」
「冷靜?」皇后恨恨瞪了眼雪娥,「你讓本宮如何冷靜。那拉氏都跑到本宮頭上撒野了,還要冷靜。」又想起那拉氏生了十二阿哥後,每每前來長春宮請安時,眉眼昂揚,令她很是不喜。言談看似恭敬,實則皆是軟刀子。刺得人生疼。卻是捉不住任何把柄。「先前。玉蘭的事兒,本宮已是那般拉下臉了求情,那拉氏竟然還那般不依不饒,不就是生了個兒子麼。」
燭光跳了跳,皇后半邊臉全然淹在黑暗之中,迎著燈光的那一面卻是陰森恐怖。雪娥垂下眼。未發一言。其實那日嫻貴妃對著玉貴人的處置也並不過分。畢竟是玉貴人不分場合。給了嫻貴妃沒臉。一個小小的貴人如此出言不遜,換個心腸狠辣些,怎麼可能就罰跪一個時辰,丟了命也是可能的。只是。再說下去,又有什麼用呢?主子不會聽自個的。
她是富察家的包衣,這輩子只能與皇后綁在一塊了。主子落不得好。她這個做奴婢的也是沒什麼好下場的。更何況主子那麼多隱秘的事兒,都是由她在處理的。看著失了理智的皇后,心頭漸漸得生出疲倦來。兀自一聲不吭的聽著主子的嘮叨。
過了半晌。屋裡漸漸得安靜下來。雪娥抬起眼,就見主子依靠在床頭,睡著了。然而即便是睡著了,她的眉頭也是緊緊皺起,無端透著股陰狠。細紋在她的眼角向著兩邊慢慢延展,為施脂粉的臉,肌膚黯淡鬆弛。主子。已不再年輕了。
「唉!」空寂的屋中響起幽幽的歎息聲,扶著皇后躺好蓋上被子。將懸起的床幔放好,悄無聲息的退到一旁。
第二日,弘歷便得了永琮生病的消息,雖然皇后做了許多不得他心的事兒,但永琮畢竟是他唯一的嫡子,且這個兒子又是個聰慧沉穩的。隱隱也有些想法,下了朝後,他便在一幫宮人的簇擁下,去了阿哥所。
見兒子臉色蒼白,本來飽滿圓潤的雙臉都有些凹了下去,不可能不心疼。喚了宮人詢問了一番,得知是先前在皇后宮中染了病氣,一直沒有徹底好利索。昨個上書房下課後,還有些暖意的天忽然之間便涼了起來。待身邊的宮人取了厚衣,永琮已是吹了會冷風。沒成想,到了夜裡,病情又反覆了起來。
回話的太監跪在地上瑟瑟直抖,昨個夜裡皇后主子已是發作了一通。打殺了兩個值夜的太監。他這個負責煮茶的太監便被提到了七阿哥身邊。今個還是他進宮以來,首次得見天顏,緊張的不得了。好在口齒還算伶俐,倒也將話兒說了個清楚。弘歷聞言皺了皺眉,眸子淡淡一掃,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阿哥所。
即便有太醫們精心診治,宮人仔細照料,永琮還是病了好些時候。在他生病的這段日子裡,皇后也是心急如焚,皇太后見狀,便提議讓嫻貴妃分擔一部分宮務,好讓她騰出些空閒照料兒子。哪裡想到,她的一番好意,全然被皇后誤解。以為她們想要剝奪她的宮權,如今,她已是不得皇上喜愛,若再失了宮權,要她怎麼活下去,婉言謝絕了。
兒子已是病了,作額娘的不但不想著好好照顧,反而抓著宮權緊緊不放,讓皇太后心裡有些不喜。但人家既然不願意,她也不好強迫。不鹹不淡的說了幾句,便讓皇后離開了。
隔了幾日,永璜與永璋兄弟二人,下朝後,也前來阿哥所探望一番。永璜性子穩重,做起事兒來不慌不忙。弘爾歷便將他安在了禮部當差,差事做得很是不錯。他四歲時生母便喪,在皇后跟前養過一陣子。對著這位嫡母,他著實喜歡不起來。
雖不至短了他的衣食,但每每皇阿瑪來嫡母這兒,總是讓宮人攔著自個不讓出去。一不小心得了皇阿瑪的誇獎,接下來幾天,他總會無緣無故遭些罪。次數多了,他便明白了,這位端莊慈和的嫡母的心思。為了不讓自個死於非命,便漸漸的愈發愚鈍起來。每每讓弘歷歎息不已,小時候明明是一個聰慧可愛的孩子,怎麼大了卻愈發駑鈍起來。
後來皇后失了永璉,便開始拉攏自個。永璜心下厭惡,面上仍不得不虛以為蛇。畢竟那時皇后還是很得皇阿瑪的喜愛。永璜能在失了親生額娘的庇護下長大,又豈是癡愚的。深知,他最大弱點便是在後*宮裡沒有為著自個說話的人。
皇阿瑪雖是朝綱獨斷,卻也架不住有人天天在耳旁說著自個的不好,如此一想,永璜明面上便好似很聽從這位嫡母的話兒,也為她辦了不少的事兒。直至爾彤做了自個福晉,情況便好了起來。他也沒想到,自個的福晉竟然與儲秀宮的那位交情不錯。便開始有意識的疏離了起來。十年前的那場意外,卻讓後宮格外的平靜了起來,永璜更是將心思收了起來,全心全意為弘歷半差。
漸漸得也讓弘歷見識到了他的能力,直至如今,再也無懼。想著皇阿瑪最是喜歡看見兒子們兄友弟恭,聽著永琮病了,今個下朝後,就拉著永璋一道去阿哥所探望弟弟。
永璜與永璋是弘歷現下分府出去唯二的阿哥,平日裡也是多多往來的。且二人府邸也是離著不遠,永璋至今還未娶福晉,平日裡永璜福晉也是幫襯了不少。二人的關係倒是不錯的。關於永璋的出生,但凡宮裡有眼睛的,哪個不曉得,實在是那張臉,太有標誌性了。
而且他性情溫和,俊美若女的面容總是帶著淺淺的笑意,說起話來也是斯文有禮,語調柔和,含著微微的暖意兒。故而,無論出府還是進宮,幾乎都有瞧得呆掉的人。次數多了,永璋也是無所謂了。
二人邊走邊聊,向著阿哥所慢慢走去。到了阿哥所,叩了門,應門的是個陌生的宮女。打開門就見兩個穿著朝服的年輕男子侯在門外。待看清二人的容貌,白淨的臉一紅,垂下頭低聲詢問了幾下,便引著他們進去了。
永琮這幾日已是不再發燒了,但身子還是有些虛,還需將養一段日子,方能去上書房進學。不然,或許會落下病根也不一定。永琮是個懂事的,自是不會拿著身子開玩笑,便乖乖的在阿哥所調養身子。此時閒來無事,手裡拿著本論語,悠閒的翻看著。
永璜永璋進去時,恰巧便見到這一幕,「七弟,身子可是大安了?」永璜笑呵呵道,他天生就長著張老實憨厚的臉,笑起來尤其是令人倍感親切,很容易取得旁人的好感。即便永琮日日被皇后教導著要防著每個阿哥,但對於這位大哥,他著實討厭不起來。想著,大哥的母妃也是富察家的,幼時也是得過額娘的照拂,應是可以相信個幾分的。
不免露出幾分真心的笑容來,「嗯!早就好了,只是皇額娘不放心,非讓我再躺些時候。」到底還是個孩子,說起母親時,小嘴微微嘟著,言語之間洋溢著幸福。
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永璜,再轉向永琮時,眸子裡儘是擔憂,「七弟,這幾日胃口可有胃口?」
「還好。」衝著三阿哥微微一笑,卻少了些對著永璜的熟絡。眼底藏著淡淡的疏離。
永璋見了,也不惱。那位主子還不知怎麼編排他呢。「對了,儲秀宮小廚房做的膳食不錯。要不,哥哥去找五妹妹,讓她尋寫開胃的飯菜來?」
「謝謝三哥,不用了。皇額娘那裡的小廚房也是不錯的。」雖是如此說著,但想著那些個色香味全的吃食,還是忍不住偷偷嚥了口口水。他是見過儲秀宮出的吃食的,只是皇額娘千叮嚀萬叮囑,不能吃那個惡毒婦人的東西。才罷了念頭。哥幾個聊了會子,便散了。
哪想,到了夜裡,永琮又燒了起來。這下可熱鬧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