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看,這花可真好看!」新進宮的小宮女,得了主子的令去別的宮裡辦差,途徑御花園,就見著一人高的樹上開滿了粉色的大朵團花,在初春的陽光裡,隨風擺動,很是美麗。「我去摘個幾支放在房間裡頭吧!」
「你不要命了麼?」年紀稍長一點的宮女,厲聲道,「這花也是你能動得?」
小姑娘入宮後,便分入她的下頭,跟著她一起辦差,從未見過她如此嚴厲的模樣,心下一慌,囁喏幾句,「我,我,我就是看它們長的好呀!」
年長宮女歎了口氣,柔聲道,「這可是那位娘娘最喜歡的!」那位娘娘?小丫頭臉色一白,這個她聽人說過的。再看向那棵開得繁茂漂亮的月季花,如同見了惡鬼一般,趕緊拉著另個宮女,「姐姐我們快走吧!」「嗯!」兩人立即繞了個大圈避開那棵樹兒,匆匆離了御花園,留下一片寂靜。
乾隆八年,十五時,弘歷照例去長春宮,皇后以身體不好為由,令貼身宮女魏婉婷伺候皇上。一夜承歡,長春宮出了個魏氏貴人。初封便為貴人,這可是莫大的恩寵。饒是八旗出身的貴女參與選秀留牌,也素是從答應常在坐起。這女人從哪裡冒出的,還是個包衣奴才出身,令一眾妃嬪嫉恨不已。
十年二月,高貴妃病逝,同年,魏貴人晉令嬪,賜居延禧宮,是為一宮主位。次年四月,皇后誕下七阿哥,皇上賜名永琮。自此,宮裡局勢大變。
皇后近日來的心情很好。好的看著下面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后妃們,眼底也帶著笑容。瞧著離自個寶座最近的地方空著,心情更是好得不行。眸光一瞟,便見令嬪坐在嘉妃的後面,唇角含著柔柔笑意,言行端莊。不乏女子的嬌柔。那做派像極了某人。
眸色暗了暗,隨即眉頭便舒展開來。呵呵,事兒發生到了現在,已經過去八年了。那古太醫還沒有尋得法子。也不知她還能不能熬得下去呀?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這古太醫一定要除!
純妃柔婉的面容上掛著淺淺的矜持笑容。眸子在令嬪如花的嬌顏上掃了幾圈,又見她那身虛偽的做派,心中腹誹不已。令嬪出身包衣。不是什麼秘密,出身如此之低,如今因著肖似某人幾分,生生入了聖上的眼。真叫人心裡不舒服。
嘉妃性子爽快,這麼多年的宮闈生涯中,也未改變多少,直接撇撇嘴以示自個的不屑。
令嬪笑盈盈的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裡。一派的溫柔嫻靜。然而立在她身後的冬雪,卻將她指尖深扣掌心的動作看得分明。
愉妃素來是木頭人。低頭研究著掌心裡的紋路。穎貴人如今住在令嬪的延禧宮配殿裡,想著自個一個堂堂的八旗閨女,居然要對著個包衣出身的女子,每日問安行禮,真是生生能將一口牙咬碎,長年憋著股氣,面上也不由帶出幾分怨懟,更是不得弘歷的歡心。婉嬪與慶貴人素來就不是惹事的,且也不知是皇后忘了,還是故意的,婉嬪十四年晉得位,到了現在也沒挪宮。至於婉嬪本人則好像完全無所謂的樣子,依舊過著簡單乏味的日子。皇后瞧了瞧自鳴鐘,見時辰差不多了,便起身領著鶯鶯燕燕,前往慈寧宮請安了。
到了慈寧宮,皇后就見已經九歲的五格格膩歪在皇太后懷裡撒嬌。見了皇阿瑪的后妃過來後,行禮後退了出去。皇太后笑瞇瞇得看著眾人,寒暄幾句,便讓她們走了。
「桂嬤嬤?」皇太后歎了口氣,每日裡接見兒子的大小老婆,也是件累人的活啊。「五丫頭呢?」
「會主子,格格去御花園了!」桂嬤嬤端著碗小米粥,及幾碟小點心走了過來,一一放在皇太后跟前,「主子,您快喝吧!這是五格格特地起早為您熬的。」
「唉!這丫頭有心了!」皇太后歎了口氣,到底是失了額娘,即便自個在怎麼護著,小丫頭還是敏感得很。
「可不是!」桂嬤嬤笑道,「主子,您甭多想,格格這幾日是見您胃口不佳,才特地為您做的!不然,依著格格的性子呀,能不動手,就不動手的。」她是皇太后身邊的老人了,名為主僕,實乃情同姐妹,主子心裡有什麼想法,她往往能猜得到。主子定是心疼格格小小年紀,便如此小心敏感,只是皇家的孩子,又有幾個能一直單純下去。更何況失了額娘的孩子。主子再細心,也終歸有疏漏的時候呀。
皇太后想了想,果然如此,五丫頭小時是個調皮搗蛋的,沒想到長大了些,性子跟變了個人似的,懶得不行,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如此一想,心情便好了許多,給了桂嬤嬤一個讚賞的眼神,便開是用起早膳來。
五格格領著素馨素香,及一幫子嬤嬤宮女太監,慢慢在御花園裡頭閒逛。尋了處涼亭坐了下來,雙手托著腮架在石桌上,盯著不遠處的月季花數發著呆。溫柔音貌宛若眼前,舒緩的語調,濃郁的關愛,已失去了多久?
吧嗒!吧嗒!五格格一時忍不住掉下眼淚。「格格!」素馨知她定是想起了額娘,微微歎了口氣,格格每次見著那株漂亮非凡的月季花數,總會流會子眼淚。「沒事!」迅速擦乾眼淚,笑道。眼眶仍然是紅紅的,好不可憐。
「格格,怎麼了?可有誰欺負你?」女子柔和的嗓音,聽起來著實令人舒服。
但五格格與身後的素馨素香二人卻是皺起了眉頭,五格格抬眼就見令嬪俏生生得站在自個跟前,恰好擋住了那株月季花樹。「娘娘,您這麼說可就奇怪了。本格格不過是被沙塵迷了眼,何來欺負一說!」
令嬪柔柔一笑,帶著幾分優雅端莊,紅唇輕啟。「哦,那便是本宮看錯了!還請格格莫怪!」死小孩,每次見著自個都沒個好臉色。若不是看在你是皇上最喜歡的孩子,本宮才懶得搭理你。
五格格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忽然嬌嬌俏俏笑道,「娘娘。您擋著五兒了!」令嬪微微一愣。五格格怎得忽然變得嬌憨起來了。
「令嬪,你且往旁邊站站!」弘歷背覆雙手,正立在她的後頭,漆黑雙眸似有不悅。也不待她行禮請安,便將眸子移向上前請安的五格格,溫聲道。「五兒,今兒怎麼出來啦!」小時候,這個女兒可是調皮得很。像個猴子般一刻都不得停息。哪料後來的性子實在是忒懶。
「今個日頭好嘛!」五格格抱著皇帝的胳膊,呵呵笑道。因著方才落淚,眼眶裡的紅色還未褪盡。弘歷冷凝的目光,隱含警告,掃向一旁的令嬪,
令嬪頭皮頓時一陣發麻,微微後退了半步。皇上眼裡分明是在警告她,不要妄想接觸五格格。匆匆行了一禮。急急忙忙趕回了延禧宮,她得好好思量思量。
冬雪並未跟著令嬪出去,忙完了手頭上的活計,便在延禧宮的院子裡,拿著繡繃子一針一線的繡著帕子。帕子的右下角赫然繡著個小小的李字。正繡得出神時,齊整的地面上傳來清脆的花盆底的聲音。抬頭一瞧,就見自個主子粉嫩的俏臉上面露不虞之色,踏了進來。忙收拾好手裡的東西,迎了上去。「主子,您回來啦!」冬雪說話時,聲音極柔,透著股子暖和和的勁兒。令人聽了,便覺得舒服。
「嗯!」令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冬雪堪稱清秀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兒。雖然舒服,但在這宮裡頭,實在是不怎麼出彩。進了正殿,抬手揮退候在一旁的宮人,只留了冬雪與臘梅二個心腹。這二人,臘梅聰慧過人,手也狠辣,而冬雪,則細心穩重,實打實的軍師。很多時候,令嬪與臘梅出的主意,往往是冬雪在後頭補漏。
緩緩吐出口氣,令嬪可沒錯過,自個臨走時,五格格對著自個露出的得意笑容。丫頭片子一個,小小年紀,竟然有了這般心思。臘梅則在一旁將御花園裡頭的事兒說給冬雪聽。
冬雪聽了後,莞爾一笑,「主子,依著奴婢看來,大可不必將五格格放在心上!」她自是知道,主子不過是看著五格格受寵,才想著巴結,藉以在皇上跟前獲得更多的青眼。主子聰明不假,懂得東西也多,但同樣的,野心也實在太大。五格格是什麼出身?怎麼可能瞧得上婢女出身的主子。
彎彎的秀麗娥眉揚起,示意冬雪繼續說下去。
「主子,您想啊!五格格今年已經九歲啦,還能在宮裡頭呆待幾個年頭呢?」冬雪拿著美人錘,半跪在塌前,輕輕得在令嬪雙腿上敲擊著。「主子,早日生個小阿哥傍身才是真的要緊!」
舒服的歎了口氣,「本宮何嘗不想呢!奈何肚子不爭氣啊!」抬手覆上小腹,來回摩挲著。「如今,皇后娘娘有嫡子,嘉妃,純妃各有兒女,又是跟著皇上的老人。本宮才想著與五格格搞好關係,如此,才能在皇上心裡加些份量啊!」
「主子,您又何必憂心呢!每月,皇上總來咱們延禧宮好幾日呢。」臘梅討好的插了句,雖然好像冬雪更得主子的器重,但她從不嫉妒冬雪。私下裡,冬雪教著她好些宮裡生存的手段,她一直是感激的。
「是麼?」令嬪低聲吶吶了句,沒有人比自個更清楚,她是如何獲得皇上的寵愛的。她不過是個替身,是個贗品而已。
同一時刻,辦完差事的永璋回宮,前去慈寧宮請安,順道探望妹妹。五格格便將遇著令嬪的事兒說給哥哥聽了。永璋微微一笑,揪了揪妹妹的小辮子道,「妹妹,何必將她放在心上呢!不過是個贗品。」
五格格咯咯笑了出聲,「哥哥形容的好貼切啊!五兒就一直沒有想到!」不雅得撇撇嘴,「我就是瞧不慣,她那身做派!額娘的舉止,也是她能學的?」
「所以哥哥說了,只不過是贗品而已,豈能成為真的!是不是?」永璋柔聲道。(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