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有個貴妃的堂姐,初選時,圖雅是沒遭什麼罪的。那些個檢查的嬤嬤們,與她說話時,甚至還帶著些討好的意味。過了初選,沒幾日,便是九月十五皇上定下的閱選的日子。一大早上便於同族另一個女孩上了一輛騾車,接他們到宮門口的仍是那爾布。
大奶奶一在叮囑,到了宮裡謹言慎行,萬不能急功近利做出錯事。圖雅笑瞇瞇得答應了,然而她心裡的想法到底是什麼。大奶奶也無從得知了。歎了口氣,對那爾布道,「二弟,圖雅這孩子,我就交給你了!」
那爾布點點頭,道,「大嫂,還請寬心!圖雅不是個不知分寸的孩子!」他的聲音不高不低,恰能讓車子裡的圖雅聽個分明。
圖雅暗暗撇撇嘴,什麼叫不知分寸?說得倒也好聽,不過就是想要提醒自個,入了宮萬不能做錯什麼事兒來,給他女兒招來麻煩吧!正想著,便覺一道視線落在身上,抬眼瞧去,便見那本家的姑娘,噙著一抹笑意兒,好奇得看著自個。「你瞧什麼?」
那姑娘微微一笑,不答反問,「那位,是你的堂姐?」指尖指了上頭。
見她打聽堂姐,圖雅便認為對方也是想要憑著自個搭上貴妃的線,面上不免露出幾分得色來,語氣倒是有幾分謙和,「嗯!不過,我們並不常一起見面,就是了!」
哪知那姑娘聽了,拿著帕子捂著嘴嘻嘻笑道,「你們生得倒不怎麼像呀!」這話本也沒什麼,只是眉眼之間露出的神態卻是讓人很是不喜。
圖雅打小,這話兒不知聽了多少。額娘與阿瑪總是感歎,為何她生得一點也不與那人相像,但凡酷似一星半點,總也是好的呀。說得多了,便成為了她最不愛聽的。不像又如何?只要她能成為那個天下間最尊貴的男人的女人,為家裡帶來榮寵。看到時候。還有誰記得這句?堂姐?不錯,是很美?可那又怎樣,她已經快三十了,而自己。不過十五歲,正是年華最好的時候。冷冷得看了她一眼,道。「那又怎麼樣?」
「不怎麼樣!」那姑娘放下帕子,置在掌心裡把玩了幾下,再抬眼時。目光卻是冷厲如刀,「我勸你,收起你的天真想法!你的那些心眼子連著我都瞞不過,更何況宮裡頭的那些主子。」語畢,便不再看她,闔起雙目養起神來。
胸中隱藏的心思被人生生窺探出來的滋味並不好受,圖雅臉色漲得通紅。恨恨得瞪了她一眼。心裡頭卻仍是有些不甘的,有心想辯駁個幾句。卻又不知說些什麼才好。只能坐在一邊生著悶氣。
站在鑲黃旗一列的圖雅待瞧見身邊站著的那個姑娘,正是與她一同坐車進宮的。想到方才車上的那一幕,一股悶氣不由得浮上來。
一陣秋風吹來,不少楓葉打著卷兒落地。與著一群藍衣稚齡女子合在一起,成了更為亮眼的景色。在她們的前頭,搭了個離地有五尺來高的檯子,台上罩了層紅底織花的地毯,上頭置了幾張檀木的雕花大椅子,前面各置了案桌。此時,椅子上皆是空空。顯然主持的貴人還未到場。
卻也沒有令這些秀女們等得太久,便有小太監唱聲,「皇后娘娘駕到∼」「嫻貴妃娘娘駕到∼」「高貴妃娘娘駕到∼」此起彼伏的聲音兒未落,眾女便見三名宮裝麗人,如眾星拱月一般,姍姍而來。
走在前頭的,身穿明黃服飾,邊角處,衣襟邊用了黑色亮鍛鑲邊,其上用了金銀二色絲線繡著鳳凰。梳了個扇形的髮髻,髮髻兩邊著外面微微壓出了一點,插著枝銜珠翠羽的珠花,中間則佩著鳳凰金釵,鳳首以純金打造,工藝繁複,活靈活現,口中銜著由二股紅玉製的珠串,用著顆龍眼大小的東珠將二者合在一起,垂在光潔的額頭前,鳳尾分六股,左右三股緊貼在她的髮髻之上,每根尾羽用了純金打成的底座,並用點翠手法,將翠羽巧妙的粘貼其上,間或用珍珠玉石鑲嵌。耳畔個各墜了東珠耳環,足下是雙與袍子同色的花盆底兒,緞面上繡了五福,並玉石珍珠鑲嵌。略施脂粉的一張面容,端莊大氣,又不乏秀麗。隨著她步履移動,發上的鳳凰首飾爍爍生光。
緊跟在後頭的,卻是個病弱美人,著了件月白長袍,外罩了件同色坎肩,邊角處皆以墨色滾邊,襟前繡著淡雅蘭花,蘭花邊上還有幾隻翩翩起舞的彩蝶,增添了幾分俏麗。髮髻梳成了一字形,戴著套素雅的珍珠頭面,面色蒼白,血色不豐,連著雙唇也是淡淡的,然那雙眼兒卻是柔若清波,蘊著江南女子的水意與溫柔,令人一見便生憐意。
先頭的兩位主子,已是讓一眾秀女們自慚形穢了,前者端莊高貴,後者溫柔秀麗,然而隨著最後的女子行過來時,眾女頓時屏住呼吸,眼兒一眨也不眨得盯著那女子。
就見她穿了見淺紫的長袍,外罩大襟坎肩,繡著粉色玫瑰花的白底鑲邊,其中玫瑰花蕊以金線繡成。三層的袖子顏色分別白粉紫,皆是繡了繁複的花紋,而右手中指上戴了一隻紫色寶石的戒指,戒指兩邊粘著幾縷極細的金鏈子,鏈子上鑲著細碎的紫色玉石,延伸至她的手腕裡。貼著脖頸的領子上繡著小朵的團花,精緻不失優雅。淺紫的緞料上本就印染著點點碎花。髮式卻是簡單的兩把頭,左面簪了兩朵淺紫的絹花,右面兒則是枝金縷嵌珠的彩蝶簪子。墜著三股白色珍珠穿成的流蘇。戴了水滴狀的紫色琉璃耳墜,襯得她肌膚更是白膩。眼兒酷似杏仁,然眼角處微微揚起,便有了不同尋常的美麗。如玉削成的鼻子下,卻是一透著粉色光澤的雙唇,唇角上揚,似有笑意,緩了上揚的眼角帶來的清冷。身姿窈窕修長,行走之間猶如踏水而來,翩躚婀娜,不失優雅端莊。此時正是風平,眾女只見她行走之間,發上流蘇竟是未動半分。只見她在身後的宮人簇擁下,盈盈走向檯子上的一處椅子。一言一行,莫不帶著曼妙,即便是這世上最挑剔的女子來尋著她的錯處,也難能尋出。週身上下,無一不美。
圖雅悄悄看了周圍的眾人,便見一個個皆是驚艷莫名,微微撇了撇嘴。有什麼好瞧的,不過就是個老女人罷了。正想著,便覺一道目光瞅了過來,循著目光望去,正是與她同坐一車的姑娘,見自個瞧了過去,便掀開唇角,露出個說不出什麼味兒的笑容來。
**坐在上首,垂下眼,勾了勾小指上的黃金指套,抬眼時,已不見那憤恨與嫉妒,只有溫和大氣的笑容。「嗯,本宮瞅著,這一張張小臉皆是漂亮的很!」
「是啊!」高貴妃掃了圈眾秀女,淡淡一笑,「說不準,咱們還能添上一二個妹妹!是不是,嫻妹妹?」
嫻貴妃嫣然一笑,如花綻放,卻並未答話,只是輕輕頷首。目光一一自那秀女面上滑過,瞧見圖雅時,暗暗歎了口氣,便接著去觀察其他秀女了。
「開始吧!」皇后故作不經意的瞟了她一眼,面上掛著淺淺的笑意兒,看著台下的諸多秀女。紅唇微啟,淡淡吐出三個字來。
便見二十來個太監兩兩一對,抬著長案走了過來,秀女們前頭的空地上放下後。向著台上的皇后,貴妃們打了個千,方退了下去。接著,幾個宮女兒提著精緻的小籃走向長案,每個案上放了一樣的布料,以及各色絲線,繡花針,及剪刀頂針。
「三柱香內,各位姑娘用放在案上的材料做個拿手的東西出來!」皇后嚥下口茶水,眼兒也未抬起,便開口道,聲音中含著淡淡的冷漠,不經意聽,卻是聽不出來。又道,「可得多花點心思啊!不然,可不能入了咱們嫻貴妃的眼啊!」眸光一轉,迎著那嫻雅微笑的人兒笑了笑。唇畔見的笑容,與那冷冽的眼成了鮮明的對比。
「主子娘娘!瞧您將臣妾說得這麼凶,可要嚇著這些孩子了!」燦然一笑,雪白貝齒隱約可見,吐字如珠,不乏溫柔親切。「你們莫要被主子娘娘嚇著呀!只要用心做了,便行!」說罷,眨了眨眼,下面的秀女們忍不住露出絲笑意兒來。方才因著皇后的言語而略有些緊張的氣氛,瞬間輕鬆了不少。
高貴妃衝著皇后,莞爾一笑,霧濛濛的眼兒裡,滑過的卻是嘲諷之色。「主子娘娘,開始吧!」高貴妃諷刺的神情,被皇后一絲不落的納入眼裡,心下雖是惱恨,面上則是未露半分。輕輕一頷首,道,「上香!」
隨著宮人燃香,眾秀女便開始勞碌起來。圖雅女紅尚算不錯,做了個荷包,繡上了寥寥幾叢墨竹,頗為雅致。計時的檀香還有一大截沒有燃燒,左右看了看,大部分仍然在趕著工。與自己同車的女子顯然也做完了,正悠閒的打量著御花園的景色(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