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氏垂下眼,端起一杯冰鎮的酸梅汁,抿了口嚥下。抬眼瞧向呆滯的二人,一絲不屑飛快得自她的眼中滑過。放下杯子,與佟家太太對視了一眼。笑瞇瞇道,「來得這麼快!」
鮑白不解得皺著眉頭,望向嫂子,葫蘆裡到底賣得什麼藥!除了來時瞄過那母女二人,底下卻是直接的忽視了。「嫂嫂?」尾音略略上揚,聽起來好似撒嬌一般。
「呵呵!」佟佳氏微微一笑,「你那侄兒等下午睡便要醒了!嫂子這兒不是有客嘛!想著若是你在家,便替嫂子看顧看顧。可好?」她當然明白小叔不會拒絕。遣人將小叔請過來,也不過是憑著這個借口,讓他他拉母女見見小叔一面而已,好知難而退。「嗯!」鮑白自是不明白嫂子肚子裡的彎彎繞繞,權當作她忙不過來,才讓自個幫忙的。應了一聲,便離了屋子,去了小侄子住處,坐在一邊侯著小侄子醒來。
驚鴻一瞥,已是令她瞧清了這個男人的容顏。乃是她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好看的一個。目光不由得瞧向那人離去的背影。清秀的小臉上,嬌羞一片,倒是生了幾分麗色。待將視線轉了回來,恰巧迎上一道玩味的眼神,循著目光瞧去,就見佟佳氏粉唇噙著抹笑意,似諷非諷。臉上頓覺一陣燥熱,連著耳朵也通紅起來。忙垂下腦袋,避開了對方的目光。
他他拉夫人見了女兒的神色,豈能不明白,女兒定是動了春心,心下一沉,他們一家子可是做夢都希望家中能出個貴人。故而對女兒的教養可是下了大筆的血本呀!那拉家是不錯。底子也厚,只是畢竟不是皇家呀!女兒怎麼能動心思呢?嗯,趕快想個法子打消女兒的念頭才好!扭頭,看向佟佳氏,面上掛著親切無比的笑容,道。「那位爺是誰啊?長得真俊呀!」
「哎呀!瞧我這記性!」佟佳氏故作吃了一驚。「竟然忘了介紹!」
「你這孩子!讓額娘怎麼說你!這麼大的人了,還出了這等疏忽!」佟佳太太太在一旁看戲,看得是興致勃勃。間或也配合著女兒作作態。
「讓夫人見笑了!」然而她的神態依然擺得頗高,顯然絲毫未將此事放在心頭。只是言語上提了些,以免對方面上不好過。
「哪裡!哪裡!二奶娘打理這麼大的一家子,有些疏忽也是難免!」畢竟有求著人家幫忙。即便心底下不滿,也是不能露出的。只是他他拉夫人到底小肚雞腸慣了的,口裡如是說。眼裡還是難免帶出了一些情緒。強自撐出的笑意,也有些扭曲,看著頗為怪異難看。
「剛剛來的那位,是我們家的小爺!也是宮裡頭主子最喜歡的弟弟!」手裡的湯勺,在碗裡輕輕劃撥了幾下,等著他他拉夫人開口。
「不知小少爺定親了沒有?」
「還沒呢?嫻主子早就發過話了。我們家小爺的親事啊,可要親自過問的!」佟家氏說完。揉了揉額頭,顯出很是疲憊的樣子。
「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佟家太太見女兒臉色不太好看。很是擔憂的問道。
「沒事!應是今個下午沒睡!有些睏倦吧!」佟佳氏笑著安慰自個的額娘。
「既然如此,你便好生休息吧!額娘先回了!」佟佳太太隨即起身站起,扭頭瞧向他他拉夫人,問道「夫人可是要與我一同回去?」人家額娘都準備打道回府了,他他拉夫人再如何也不好腆著臉死賴,僵著張臉,「嗯!我們母女也不繼續叨擾了!等過些日子,府裡的桂花開了,還請二奶奶賞個臉,來我們府中做客!」
「有機會一定去!」佟家氏笑得甚是真誠,絲毫看不出她的敷衍之態。「額娘,慢走!改日女兒與爺一同去府中探望您與阿瑪!」
「好呀!」佟家太太聽了很是高興,樂滋滋道,「不要忘記帶上額娘的寶貝外孫啊!你阿瑪想他可是想得很那!」
「嗯!女兒會的!」隨即起身一邊送母親向著屋外行去,一邊閒話幾句。
「說起來,小爺生得可真俊啊!」佟佳太太感慨道,這倒是句實在話。如今京城哪個不知,那拉家的小少爺是個俊俏的小伙子,好些人已暗暗得稱他「京城第一少」呢!
「那是!額娘您瞅瞅,我家小叔子可是最與嫻主子相像的呢!」眼珠子微微一轉,瞥向正豎著耳朵偷聽的母女,暗暗嗤笑。「是麼?」佟家太太是見過那拉家的姑奶奶的,是個極難得的美人。「你這麼一說,還真的很像!呵呵!只是小叔看著英氣過人,額娘只覺得面善,卻從未想過原是因著這個!」母女二人絮絮叨叨,不一會便到門邊。「回去早些歇息,莫要累著自個!」
「嗯!」佟佳氏低低地應了一聲,目送母親上了車子後。扭頭對著一邊仍立著的他他拉夫人母女,歉然一笑。「今日倒是有些怠慢了二位了!還請夫人不要介意!」不待他他拉夫人開口,便對著一旁的丫頭道,「玉兒,替我送送夫人!」說罷,便領著其餘的婆子丫鬟,向著府裡頭走去。
他他拉夫人只得領著女兒上了自個的車子,準備回了。今個與女兒出門,見了佟佳太太的車子,便臨時起了意,上了人家的車子,好隨著一起入府。而自個的車子則是一直跟著後頭。車簾落下後,他他拉夫人收起滿面的笑意兒,向著地上啐了一口,「得瑟什麼?不就是出了個貴妃?」
「額娘!」他他拉小姐忙拉了拉額娘的袖子,「您小聲點!當心被人聽見!」衝著她額娘眨了眨眼,手指頭向著外頭指了指。
「聽到又怎樣?只不過是咱家的一個奴才!」說歸說,聲音到底還是低了下去。「女兒,瞧見沒?那一家人得意的樣子?真噁心!貴妃又怎麼了!得不到皇上的寵愛,還不就是佔了個名頭,有什麼好猖狂的?有本事,讓男人給她家加官進爵啊!」
「額娘,您這話怎麼說?」
「哼,你看人家高貴妃,一家子從漢軍旗抬到了滿八旗,還是上三旗的!這才是真得寵的。所謂愛屋及烏,就是這個理。你再看這位主子,除了個貴妃的名頭,家裡可是落了什麼好處?這麼一比較,哪個得寵,還不看出來麼?可恨的是,那高家無人在京,不然額娘才不會來這家呢!」
他他拉小姐面上的羞澀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沉靜,黑漆漆的眼眸看著,還有幾分睿智。聽了額娘的一番分析,雖覺也是有些道理,但總有些違和之感。半晌,方道,「那二奶奶將那小爺特地喚過來,明面上說是幫她看顧兒子,實在是讓咱們瞧的。且最後那幾句話兒,也是故意說給我們聽得。」
「你說得也有些道理。」他他拉夫人雖說是個渾人,卻也不笨。細細一想,二奶奶特地找了小叔過來,又故意提到與宮裡頭的主子相似,實則是在敲打她們呢!
「額娘,那位貴妃主子當真那般好看?」女子對於容顏總是在意的。他他拉小姐對著自個的相貌也是相當自傲的。
「女兒你不用焦心!那嫻貴妃如今也是快三十的人了,徐娘半老,哪及得上你的青春貌美。額娘相信你定能得到皇上的青眼!」他他拉夫人看了看女兒很是自信的說道。
「額娘∼」他他拉小姐白嫩的小臉生出紅暈,嬌滴滴得喚了一聲,倚在他他拉夫人身上撒著嬌。倒是生出幾分溫馨來。
隔了幾日,佟佳氏便向宮裡頭遞了牌子。得了皇后的恩准的懿旨後,第二日便進宮了。先去皇后的長春宮謝恩,再去嫻貴妃的儲秀宮。
到了宮門口,容嬤嬤已在門邊等著了。見了佟佳氏,笑呵呵的迎了上來,「二奶奶!我家主子可是一直念著你呢!」說罷便領著她向著正殿行去。佟佳氏一路走來,只覺這紫禁城,宮牆巍峨森嚴,令人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極其壓抑。想著自家小姑雖居貴妃高位,卻常年累月待在此等壓抑的地方,其實也是有些可憐的。每每裕哥提到妹妹時,總是憐惜不已。
入了殿門,就見嫻貴妃已然坐在了地平寶座上等著呢。「奴才給主子請安!」
「嫂嫂快起來!」嫻貴妃見了嫂子進屋後,便起身迎了上去。將她下蹲的身子扶了起來。笑盈盈道,「都是自家人!」
「娘娘,禮不可廢!」佟佳氏順勢站起,跟著嫻貴妃去了東次間。就見那花梨木雕竹紋裙板玻璃隔扇隔開明間與東次間。東次間的南部設了木炕,炕的兩頭鋪了軟墊,墊子外頭覆了層竹蓆,炕的西面兒置了櫃子,中間放了張小桌子,桌上擺著棋譜並棋盒,木炕的對面,靠北的面兒設了落地罩,裡頭靠窗戶的地方擺了張羅漢床,塌的正南面擺了張圓桌並六個圓凳;再往裡頭便是東梢間,用了花梨木透雕纏枝葡萄紋落地罩隔開了東次、梢間。只隱約看見裡頭的佈置大致相同。而懸掛的帷幔也是多以淺綠淺藍為主,夏日裡見了便是覺得清爽。
嫻貴妃心知佟佳氏守禮,定不會與自個同榻。便在次間的羅漢床上坐了下來。讓嫂子坐在對面的圓凳上。容嬤嬤與紫荷在一旁伺候,小李子則在殿外等候差遣。(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