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王爺昨個竟是在那拉府外等著側福晉一道回宮的。嫉妒悲哀交錯,作為嫡妻,王爺給了她極大的尊重與權利,後院的女人,無論再怎麼寵著,也從未有越過她的勢頭。身為女人,就沒有不希望能得到丈夫的寵愛,而不是像個菩薩被供著。既是身為嫡妻,本就沒有那妒忌的權利,更何況身為皇子的嫡妻!
秀目四顧,就見下首端坐的側福晉,不施脂粉的面容,肌膚賽雪,剔透晶瑩,眉眼帶笑,唇角含春,美麗曼妙得如同一幅畫卷。呵呵,不知道,這麼美麗的容顏若是被那嫉妒之心扭曲的話,該是多麼令人爽快的情形。
「高格格今個來麼?」高氏身子弱,後院的女人哪個不知?即便是她藉著身子弱,已是多次從其他人的屋裡將王爺拉走,又能奈何?誰讓王爺就喜歡她嬌嬌弱弱,怯怯可憐的風姿呢!
「應是會來的!高格格若是不能前來與福晉請安,都會使了翠娥來告假的!」雪娥柔聲道,打著扇子的動作卻是不停。
「說來,奴才也是好長一段日子,在福晉這裡沒見著高姐姐了!」金氏嬌笑道,烏眸滴溜溜地偷偷在側福晉含笑面容上,轉了一圈。可不是麼?自側福晉進門後,高氏可不是三天兩頭地生病麼?
「我憐惜她身子弱,已是免了她兩個月的請安,以讓她好好將養身子!」**斂下眼,茶蓋在那浮沫上刮了幾下,清脆的瓷器碰撞聲音輕輕傳出,「她即便身子不好,也會讓人來與我說的,可見是個知禮的。」
蘇氏金氏二人的眼神莫可名狀,先前,王爺寵著高氏時,福晉可從來沒有這樣說過。現下莫不是,上頭的側福晉依舊一派笑盈盈的模樣,瞧著很是溫柔親切,福晉是坐不住了嗎?
不一會,高格格便由著侍女攙扶,進了屋子。僅僅幾步路,也是嬌喘連連,面色仍有些煞白,眉目間卻是揚著喜意。「奴才給福晉請安!」
「高格格快請起!」**放下手裡的茶盞,「你如今不同往日,還是要小心得好!」話音落下,就見下手諸女面色精彩非凡,**頓時覺得心情好了許多。尤其素來沉靜如同雕塑的泥人一般的側福晉,亦是瞪大了眸子,似是不可思議地望了眼高格格的肚子。
景嫻好似從一場美夢中醒來,她怎麼可以忘了額娘的教導?怎麼可以輕易動那心思?她只是他眾多妻妾中一員而已,僅僅是因著昨個,他的溫柔對待,就忘了麼?素白的手指緊緊握了下帕子,那裡似乎還殘留著他握著時的溫暖,可是她的心為何卻悄悄的冷了下來。溫柔秀美的雙眸,瞥向了高芷蘭的肚子。高芷蘭雙手輕攏腹部,迎著她的目光,露了個笑容。眼底隱隱有著驕傲與挑釁。
**將眾人神態一一收入眼底,蘇氏有些羨慕,卻仍是安靜寧和的。金氏則是外顯了許多,嫉妒的眼神明晃晃得射向高氏的肚子,手裡的帕子似是要被絞爛了。至於,那拉氏,呵呵!後院女子即便是再受寵愛又如何?沒個一兒半女得傍身,男人的寵愛能持續多久?見高氏欲向側福晉行禮時,溫和道,「高格格,如今身子金貴,這禮啊,我看還是免了。景嫻妹妹是個善心的人兒,不會介意這點子小事的。」
「我還正想著免了高姐姐的禮呢!」彎彎眉眼,如水如波,景嫻捏著帕子,笑道,「誰知啊!姐姐反而先開了口!所以啊,我們福晉才真正的善心人吶!」盈盈視線轉向**,眼眸深處,沉淤著黑暗。
「謝謝兩位福晉抬愛!」高芷蘭深知,肚子裡的這塊肉,便是她能不能再向上一步的籌碼。府裡已是有兩年沒有喜訊了。這一胎,定是金貴異常的。她自入府後,便知道富察氏的厲害。雖說仗著王爺寵愛,也曾幾次三番的給了富察氏沒臉。然而,事後吃虧的多是她。身邊的奶嬤嬤為了這已是訓了她好幾次,不要輕舉妄動,謀得更大的寵愛才是真的。阿瑪也幾次托人送了口信,警戒她早日生個子嗣。餘光瞄向立在旁邊的奶嬤嬤,心中暗恨,遲早有一天,收拾了你!又想著,方才側福晉瞥向自個肚子,晦暗莫名的眼神,不由一緊。這個那拉氏,絕對不是表面上那般純良無害。當年,她僅僅只是因著幾個下人不尋常的舉動,便輕而易舉的幫那文氏擋了災。後來,她額娘難產去世,後院諸事便是她在打理,這也不是什麼秘密的事兒,稍微有心打探便知。即使身邊兒有那忠心耿耿的僕人幫著,沒那手段與心機,豈能將後院管得服服帖帖!
烏拉那拉家又是滿洲大族,幾代人細心經營,便是家族沒那朝廷官員,底蘊深厚得也是她們漢軍旗出身的無可比擬的。若是真的有心對著自個肚子使壞,也是防不勝防的。腦中念頭轉得飛快,面上卻是一分不顯,仍是笑意盈盈的,聽著諸人的誇讚。
**瞅了瞅自鳴鐘,已是卯時三刻了,永璉應是快要醒了,正待令諸人散去。就見侯在屋外的雪娟進來,「福晉,高公公來了!」
「嗯,快讓他進來!」高無庸是聖山欽賜給寶親王的太監總管,輕易是不離寶親王身邊的,此時過來,應是有事兒要說吧!諸人原是起身準備回房了,就見王爺身邊的貼身大太監過來,一個個便賴下不走了,**也不好明著趕人,只得無奈忍下。
待給諸位女眷請安後,高無庸便道,王爺已是被聖上派出京了。下了朝直接就走了,臨行前,讓他過來給各位主子說一聲。景嫻聽了,提上的心竟似放鬆了下來,如今,她不知道自個該怎麼面對他。
高芷蘭很是失望,其實她早就知道自個可能懷孕了,只是身子素來弱,怕保不住孩子,小心翼翼的將養了兩個月。且爺封了親王,這個時候告訴他自個的孕事,想來爺是非常高興的。誰知,這麼不巧,王爺竟然出京了。
「知道是什麼事麼?」金格格到底是個忍不住話的,心裡想著,口中便問了出來。
「這個,奴才不知!」高無庸輕甩拂塵,垂首來了一句,便是再也不開口了。
「金格格,慎言!」**淡淡的瞥了眼,「勞煩公公辛苦了!翠娥,看賞!送公公!」
「奴才告退!」高無庸躬身倒退幾步方轉身離去了。
屋裡女眷頓覺的掃興,回去時,步履皆有些怏怏不愉。寶親王離了京,府裡的女人也似安靜了不少。
一路急行,總算是踏進了山東地界。當日,那人叩響登聞鼓後,當即廷杖三十,著人抬了殿中,股上已是血跡斑斑,硬是強忍疼痛,手捧血書,字字句句,如那夜梟嘶吼,沙啞難聽,然而,他說出的話語,卻是令當今天子雷霆大怒。早年,雍正帝還是皇子時,被評「喜怒不定」後,情緒便是從不輕易外漏,此次,聽了那人一番話,卻是雙目通紅,氣喘不已,渾身散發的怒氣與威壓如同山嶽一般,當即將殿中諸人嚇得腿膝皆軟,噗通噗通跪下。雍正當即委任了兩個兒子,親自去查那山東旱情,竟是一點兒緩和的時間也沒有給兩個兒子留下。
此時,濟南城城門緊閉,城外密密麻麻或站或立諸多面色灰暗,瘦骨嶙峋的平民。雙目渾濁茫然,渾渾噩噩不明所以。「不要,當家的,不要啊!不要把我的小妞兒拿走啊!」忽然一個女人大聲的哭喊,拖著男人的腿,不停哀嚎著。那男人懷裡抱著個兩歲左右的小女孩,髒兮兮的面孔,黑漆漆的雙眼竟是眨也不眨,不哭也不鬧。
「不拿了換,我們就快餓死了?」男人赤紅渾濁的雙目,扭曲的臉孔猙獰恐怖。「我情願餓死,也不能讓你把小妞兒換走!」那婦人見丈夫下了死心,猛然間站起來,奪過孩子就跑。男人愣了下,顯然沒有想到素來溫順的婦人,竟然會突然前搶走孩子跑了。待反應過來,立馬上前去追,那婦人已是跑得有段距離了。
到底,男女之間體力差距過大,不一會,那婦人就見丈夫追了過來,忙摟緊孩子,拼了命得向前跑著,絕望地淚水卻是滴落了下來,滾在女兒髒兮兮的臉上。
「快給我!」終究是被追上了,那婦人搖著頭,緊緊摟著懷裡的女兒。「當家的,妞子是我們的女兒啊!你怎麼捨得!」
「老子都快餓死了,沒空和你磨磨唧唧的。快給我!」男人見婦人不同意,粗暴上前正欲將女兒搶了過來,身子猛得僵住了,雙目突出,喉嚨裡發出咯咯的奇怪聲響,那婦人就聽得一好聽的男子低吟聲,「黃沙迷眼驕風吹,六月奇熱如籠炊。人倫慘事,易子而食,想不到竟是被我遇上了!」接著寒光一閃,丈夫胸腔裡的血如同大雨一般,淋了她滿頭滿臉。而那行兇的男人卻是拿著帕子,慢條斯理得擦了劍上的血跡。慢慢的轉過臉,對著那呆愣的夫人溫柔一笑,俊美異常的面容,燦若春花。
「啊!」婦人發出淒厲的慘叫,「當家的!當家的!你醒醒,你醒醒啊!」饒是如此,乍一看著丈夫慘死,婦人仍是悲憤不已,「你為什麼要殺了他,為什麼!」說罷,欲與那男子理論。
俊美男子,迎著撲過來的婦人,飛起一腳將她踢飛了去。可憐那婦人已是多日不曾裹腹,又經大喜大悲,被這男人一腳,口吐鮮血,身子一歪,昏過去了。被她一直緊緊摟著的小女孩,自她鬆開的雙手,滾了下來,拉著母親的手,不言不語,枯坐在一邊,點漆一般的雙眸,直直盯著那男子。
男子有些好奇,心道,這小姑娘倒是有些與眾不同,正好帶回去與盈然做個伴,就在這時,耳畔傳來馬蹄聲,且坐騎神駿,片刻間,已是到了跟前。來人騎術出乎意料的好,乾淨利落的止住前行的馬。男子好奇,抬頭一瞧,就見一穿著藏青色長袍的男子端坐馬上,俊美修目,深邃俊朗五官,墨玉一般的黝黑雙眸正冷冷的盯著自己,通身有種內斂的貴氣。
「讓開!」華麗低沉的音調,透著濃濃的不悅。弘歷皺著眉頭,看著馬下白衣男子,心中頓生不喜。若不是,這個人男人恰好擋住了路,他也不會勒馬停止前行。濟南城的情況比想像中的嚴重多了,城外餓殍遍野。作為皇子的他,自小見多了死人,本就沒有過多同情心。當務之急,是將案情查清,方可著手解決災情。
「啊?」男子原是以為馬上的人定是要行俠仗義的,熟料竟是自個擋著他的道了。「哦!」忙側著身子讓開,就見幾匹馬飛速的自身邊越過。
待他反應過來,自個竟然乖乖聽話了,深深懊悔不已,他的形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