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信,爺今個晚上歇在福晉屋裡,景嫻心底倒是舒了口氣。而在碧荷說起這消息時,心頭升起莫名的情愫,則被她深深壓在了心底。
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景嫻起床後,只覺得精神頭很好。梳洗妝扮完畢後,帶著碧荷前去請安。來到福晉屋子前,就見幾個格格也到了。富察格格自是進去伺候了,幾年下來,她一如既往得恭敬有加,在福晉跟前,宛若一個大宮女。
蘇氏金氏見景嫻來了,帕子一甩,行禮請安。「免吧!」不得不承認,側福晉的嗓音是真的好聽,清冷若珠,隱隱約約透著股子威儀。金格格原本還想著說些什麼,被那嗓音一壓,暫時忘記了說詞,只得緊抿著雙唇,退在一邊。沐浴晨光下的身影,優美如斯,烏髮沉沉,綴著流蘇兒,光那背影已是美得令人心悸。
待宮女雪娟領了幾位主子進屋,福晉已然坐在上首,眉梢眼角含著春情,眼如水波兒,唇色鮮紅,揚著緩緩的弧度,見眾人進來請安,黑眸一轉,底下眾人神色,已是瞧得清楚。昨個弘歷歇在她的屋裡,心情很好,瞅著下首鶯鶯燕燕也不覺得心煩。聊了些家常,又詢問眾人可有缺少用度之類,便是散了眾女。
回了屋子,景嫻已是微微出了身薄汗,微微仰頭看了看日頭,很是毒辣,已是進了五月,天也熱了起來。進了屋,入眼皆是濃重鮮艷色彩,光是看著,也覺得甚熱,遂起了重新佈置的念頭。
領著著碧荷與容嬤嬤,還有經過一段考察的小宮女青荷,親自去庫房挑選合適物品,來佈置新居。最後選了素色透明及淺綠的薄紗來,興致勃勃的捋起袖子,收整屋子。將那亮晃晃的銀紅色帷幔收下,置換成淺綠的薄紗,明艷鮮麗的各色瓷器古董,亦是小心翼翼收好,歸入庫中。羅漢床上,榻上,炕床上皆是換下了絨毯,放了竹蓆。牆角處的花盆架子上,覆上同色的薄紗,再將花盆放上去。
更換的門簾,景嫻早早地準備好了,看著極似玻璃紗,事實上卻非如此,玻璃紗兩面皆是透明,且又容易破損,比較適合做些屏風之內的擺設。而這種質地的紗,卻是堅固非常,一面透明,另一面卻是不透的,很是神奇。景嫻當初得知這個料子的特性時,便是動了做了門簾的心思。只是薄紗上沒有什麼花紋,光禿禿得有些難看。親手勾了幾簇竹子作了花樣,便動手繡了起來。如今掛上去做門簾,屋內頓時亮堂了不少,上頭的雖只有寥寥幾簇竹紋,卻是匠心別緻,只見清雅,不見絲毫俗氣。
「奴才都覺得自個沾了竹子的高雅氣了!」碧荷喜滋滋地左看又看,四處環顧,入眼的皆是清新舒適的綠色,「還是主子會佈置,奴婢現在見了屋子,只覺的舒服!」青荷原本有些拘謹,見側福晉露出舒心的微笑,也漸漸放了開來,配合著碧荷,一個勁得猛點頭。
「你個丫頭,慣會說好話的!」容嬤嬤瞪了眼喜滋滋地碧荷,「沒個正形!」私下裡,她還是認為先前的紅色好看,可是主子認為不好看,她也不能說什麼。對著「同謀」的碧荷,就有些埋怨了。
「嬤嬤,奴婢可是沒有討好主子哦!」碧荷對著容嬤嬤輕微的怨懟,不怒反笑,滿臉掛著洋洋得意的笑容,「哎呀,嬤嬤自是不瞭解主子的心思啦!誰讓奴婢和主子年齡相仿呢!」
「好你個小蹄子,竟然變相說嬤嬤老了,是不是?」容嬤嬤佯怒,作勢欲打,被碧荷笑著躲開,青荷則立在一邊,為景嫻輕輕扇著打風,瞧向二人互動的眼神有些羨慕。「這可是嬤嬤自個說的,奴婢可沒有說啊!」碧荷一面躲著,一面不甘心得回嘴道。
景嫻斜躺在美人塌上,曼妙雙唇彎起,頰邊的兩個酒窩現了出來,眉目柔和,看向二人鬥嘴。弘歷便在此時,走了進來,就見側福晉慵懶地躺在一面,唇角含笑,目光柔和無比。室內一片清新,令人眼前一亮,些許煩躁的心思去了不少。又見眾人皆是一派輕鬆愉悅,自個卻在外面疲於奔命,心下突地冒出些許不滿來。「打打鬧鬧,成何體統!」
滿室輕鬆歡快頓時凝固起來,容嬤嬤碧荷二人,忙施禮請安告罪,唯唯諾諾的模樣,哪裡如方纔那般歡快,弘歷只覺心頭去下煩躁又升了起來。薄唇微微抿了抿,修長烏眉亦是一簇。「爺,您來啦!」景嫻下榻,慢條斯理的行了一禮,烏漆漆的眸子滴溜溜的在他臉上一轉,迎上他的視線時,忙不迭的垂下眼,一副大氣也不敢出的模樣。
「行什麼禮,快起來吧!」弘歷被景嫻小媳婦的模樣,逗了笑起來,拉起她軟綿綿的小手,向著塌邊走去。「就你花樣兒最多!」
「妾身哪裡花樣多了!」景嫻一本正經的模樣,恭肅有禮的說道,身子卻是順勢坐了下來,水眸裡儘是柔和笑意,又似有無限擔憂,拿著帕子替他拭去額上的汗滴。「古有綵衣娛親,妾身只不過犧牲點形象,娛夫罷了!」溫熱氣息輕輕的灑在耳側,自耳處傳來酥軟麻癢之感。視線內又見,圓領上方露出的一大截,光滑細膩的肌膚,傳入鼻尖的女子清幽如蘭香氣,如此美態,如此不經意的誘惑,弘歷頓時有些心猿意馬來,只不過礙著白天,只得歇下心思。很快,景嫻便放下帕子,端坐一邊,怒視容嬤嬤二人,「沒眼色的奴才,還不端碗涼湯來,給爺消消暑氣?」
「是!」不顧青荷可憐巴巴的眼神,容嬤嬤與碧荷忙不迭退了出去。
弘歷只覺可惜,收好心思,環顧了四處,,「今個一番忙碌下來,佈置倒不失清雅!」看多了各色鮮艷明麗的顏色,陡然間出現了如此雅致的佈置,實在是令人舒適。
「那是自然!」景嫻笑嘻嘻道,起身為他親手泡了杯碧螺春,隨著熱水的注入,褐色的茶葉緩緩的在那白瓷底展開,清香怡人。弘歷頗為享受得咪了口,甘甜可口,「手藝不錯!」手微微下垂,景嫻隨手接了過來,交給青荷放在一邊小几上。
「來盤棋?」至今為止,弘歷還未與她下過,也不知對方棋藝如何,話音落下,就見對方眼睛一亮,流蘇輕晃,顯然也是極有興趣的模樣。「好!」
這一下,弘歷驚喜地發現,側福晉棋力不弱,自個也是費了些許功夫,方贏了几子。「爺很厲害嘛!」景嫻有些酸溜溜的說著,細嫩指尖捋了下長長的耳墜子。弘歷循著她的動作瞧去,眸色微暗,笑道,「嫻兒,如此棋力,女子中少有!」
景嫻抿唇一笑,正欲開口,碧荷笑盈盈得領著宮女端了晚膳來。「爺,可要留下用膳?」眼波盈盈,轉向弘歷,問道。「可是做了什麼好東西?」側福晉早些年在江南之地待過,會許多那邊的吃食,自小廚房建起,也是跟著嘗了不少美食。
「妾早年在鎮江府呆過,那片兒靠著長江一帶,很會吃魚!今個碧荷去大廚房取膳時,見了下邊送來的鰣魚,回來時說與妾身,向大廚房要了兩條來!」碧荷已是將那盆鮮香四溢的清蒸魚來!因著此魚多刺,景嫻便親自動手,剔成薄片,用了調好的醬汁蘸裹住入味,放在爐上略蒸片刻,剔下的魚骨則是加了筍子熬製成雪白的魚湯。景嫻親自動手盛了碗雪白的魚湯,端著白瓷碗的皓腕,與那湯色碗兒一般,雪白無比。弘歷接過側福晉遞過來的魚湯,迎著對方期待的盈盈眼眸,舀了口湯送入嘴中,當真是醇厚鮮香,接著又舀了一勺,不一會,一碗湯竟是喝個乾淨。「福晉當真是好手藝!」
「爺,再嘗嘗這個!」辛苦做出來的東西,被人賞識,且還是那嘴刁聞名的四阿哥,心頭自是湧起一陣滿足。取了雙乾淨的筷子,夾了塊魚片放置他的碗裡,充滿期待與鼓勵的盯著他。弘歷甚少見她流露這般稚氣的神情,心中一軟,將碗裡的魚片送入口中,一嘗個中美妙滋味頓時溢滿口腔。魚肉細膩爽滑,肉質極嫩,還未咀嚼幾下,竟是化了去。一頓晚膳,弘歷吃得甚是滿足。
「嫻兒,真是蘭心蕙質,廚藝真是了得!」用完膳,青荷忙上前收拾乾淨,順勢離了屋子。獨獨留下二人在屋裡。「爺喜歡便好。這般妾身忙得也是開心!」景嫻眉眼兒彎彎,潔白的面容上,佈滿愉悅之色。
弘歷聞言,淡淡一笑,皇阿瑪賜給他的側福晉,還真像塊寶藏,似乎總藏著什麼寶貝,吸引人不斷地發掘。室內舒適溫馨,竟是有些不想離開。只是先前,已是給了高格格信兒,今個會去看她,總是不能食言的。喝了兩杯茶,便是離開了景嫻屋子,去了高格格那裡。
「主子?」容嬤嬤一直候在屋外,見四阿哥離開後,便進來,有些不解問道,「為什麼不留下主子爺呢?」
「呵呵!」景嫻忍下心頭浮起的不適,微微一笑,「心已是去了那邊,你說我留下人有用麼?」水眸彎彎,紅唇上揚,「嬤嬤,我要的是他的心,是在心裡的一粒硃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