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少白有些手足無措,「孩子,有什麼委屈可以和我說,是不是殘月那小子欺負你了?」
木槿在他懷裡泣不成聲,搖著頭,眷戀父親的懷抱。
曾經她那麼渴望父親的愛,如今也算是心願已了。上天其實待她還是極好的,不是讓她懷著怨恨而去。
木槿從他懷裡緩緩抬起逃,眼角的一滴淚無聲躺下,連少白心疼極了,從懷裡抽出帕子給輕輕拭著她的眼淚,木槿低垂著頭,聲音沙啞,「爹……」
連少白驚圓了眼睛,驚喜道:「你叫我什麼?」
「爹……」
連少白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亮堂起來了,他的女兒叫他爹了,這是上天給他的驚喜嗎?
「能不能再叫一遍?」連少白輕輕地說著,帶著一絲懇求。
木槿破涕為笑,「爹,爹,爹……」
連少白笑了,笑得那樣的癡傻,木槿說:「我聽素月姐姐說了當年的真相,其實背後使壞的是展誠齋。」
「什麼?」連少白驚得變了臉色,「誠齋做的?」
木槿點點頭,她把前後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連少白一掌打在石桌上,石桌震裂而倒,現在他只想毀了整個極道宮來為他的妻女討個公道,他淒淒迷迷地蹉跎半生,妻子慘死,女兒無辜流落在外,這一切一切誰來還他?
「爹,雖然展誠齋罪該萬死,可是真正應該千刀萬剮的是夜冥落,他設計了所有人,最後漁翁得利。」木槿說。
連少白心口一跳,「他?當年我救下殘月和他母親的時候見過夜冥落一次,整個人包裹得嚴實,有呼風喚雨的靈力,殺了軒轅流雲後,妄圖掌控冷月刀,可是冷月刀卻不受他控制飛了出去,落在極道宮。從此他消失無蹤,殘月找了他十幾年,卻也奈何不了他。」沒想到仇人在眼前,他卻不知。
連少白諷刺一笑,他真是沒臉見他的雪兒了。
木槿抬頭望著清冷的月輪,心中惆悵百結,突然她問:「爹,殘月的母親是不是也是因為無法承受夫君的慘死才瘋了?」
連少白輕輕一歎,「算是也算不是。」
木槿不解,「什麼意思?」
「當年我一直在極道宮附近尋你們,那一日夜晚,我在一處林子裡找你們,你年紀小,我不敢一刻浪費,就怕自己尋晚了,你也遭遇不測了。就在那時,一個少年渾身是血跑來,那是殘月,他驚恐地看著我,也不管我是不是好不好人,求著我救他父母。那孩子年齡小,父母保護下逃生,心裡受了極大的打擊,整個人恍恍惚惚的,由於血流過多,整個人暈過去了。我安頓好他,就尋著他一路的血跡去找,結果就發現……唉……」
木槿聽得心驚肉跳,「他父母發生了什麼事?」
「夜冥落為了羞辱軒轅流雲,當著他的面凌辱他的妻子,軒轅流雲身負重傷,本就無力回天,受不住妻子受辱的打擊,最後吐血身亡。我攻擊夜冥落,夜冥落見到我,彷彿見到十世仇人一般,我當時不理解他怎麼會對我有那樣的仇恨,現在總算明白了。他武功著實高,我根本就不是對手,要不是他控制不住冷月刀而反被它所傷,我恐怕也是死在那裡了。」
木槿斂下眸,心中悲傷不已,原來軒轅殘月從小還有這樣的經歷,可他從來不對她說,這也許是他心中永遠無法釋懷的痛,誰也不理解。雖然當時她也遭遇過,但是年齡畢竟小,沒有那麼刻骨。
「殘月的母親從那時後就變得恍恍惚惚,整個人變得瘋癲起來,而殘月當時也經歷了那樣的事,人特別消極,足足半年我都聽到說話,我見他們母子著實可憐,想啊!如果你和你娘也有難,是不是也有人幫你們呢!於是我決定照顧他們,也算是給你們積福,後來我們輾轉來到雲城,給他們尋醫問藥。在開始,我外出的時候,殘月的母親發起病來常常把殘月往死裡打,有一次我剛好回來,發現殘月只剩半口氣了,我急忙帶他去找雲城最有名的大夫,也就是現在司馬皓軒的師父,總算是撿回一條命。從那以後我都不敢掉以輕心,出門也帶著殘月。」連少白回憶起那段過去,唏噓不已。
木槿聽到軒轅殘月竟然會有那麼悲慘的過去,那麼疼痛的過去,彷彿有人拿刀在割她的肉一般,生生地疼。
「爹,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如果沒有他,軒轅殘月今天都不知道變成什麼樣了,也許早就死了,就不會有他們後來的相遇。
「傻孩子,我做這一切,都是希望你們母女能好。你娘心腸一向好,行醫救世,我是她的丈夫,自然不能丟她的臉。」連少白提起逝去多年的妻子,臉上依然是難掩的溫情,彷彿一陣風吹過草地,能夠激起無限的情懷。
「爹,我……」木槿不知該如何說,她娘如今已是魂魄,靠著意念支撐著,早晚都要散去,她怎麼能忍心讓連少白再一次體會喪妻之痛呢?可是他有權知道。
「孩子,你要說什麼?」
「如果我娘還活著,我是說,也許在世的日子不多了,你會怎麼樣?」木槿猶豫地說。
連少白唇畔哆嗦,眼眶濕潤,他緊緊地握住木槿的手,「我這輩子到死的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再見你母親一面,如果上天可憐我,我與你娘能重逢,哪怕一面,不,就一眼,我死而無憾了。」
木槿眼淚淌下,為父母的遭遇感到痛心,「娘她雖然已死,但是她靠著意念依然在塵世飄蕩,她要我親手手刃夜冥落恢復雪山原貌,前一段時間我見過她。」
連少白捂著心口,沙啞著,「你娘在哪?告訴我。」
「我不知道,也許她的魂魄已經散了,也許她就在你身邊。」木槿難過地說。
連少白瘋了一般飛身出去,在整個飛雪山莊瘋狂的找,這些年,他以為自己已經老了,可是這一刻,他發現,他的所有都還能再為她燃燒。
木槿難過極了,她傷心地落淚,突然發現牆角一抹落寞憂傷的身影,木槿一驚,跑過去,雪姬靠在牆角,長長的黑髮遮住她的臉,看不出她任何情緒,那麼寂寞,那麼哀傷。
「娘——」木槿含著淚輕輕喊著。
「相見不如不見。」雪姬的聲音飄渺悠遠,彷彿來自太虛,彷彿來自更為久遠的虛空。
寂靜幻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