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頭。
遠遠地就見曠野的小路上走著一高一矮兩個人,這兩人身穿落滿補丁的青布褂子,敞著懷,一人挑著一副擔子。但見那矮胖些的人手裡還拿著一個撥浪鼓,不時搖一搖,「梆梆梆……」,鼓聲雖不大,但在曠野裡卻聽得分外清晰。
此二人不是別人正是陽水縣縣大隊隊長姜三娃和隊員王彪。二人所奔的方向正是許莊村。為了搞清楚縣委副書記韓冬梅是否還被羈押在許莊村,姜三娃於午飯後決定親自前往許莊村探聽消息,以便相機行事。
岳冬子和皮猴兒一聽說姜三娃要親搗險地,當即自告奮勇要與他一同前往。姜三娃考慮到人多目標太大,反而不利於行動,便決定只帶一個人前去。岳冬子和皮猴兒當即為此爭執不下。
姜三娃見他二人爭得面紅耳赤,也感到為難。他見王彪在一旁坐著像是沒事人似的,便說道:「行了,你們倆都別爭了,我帶王彪去。」
岳冬子和皮猴兒雖然不再爭執了,可誰都不服氣,瞟一眼王彪撅著嘴上一邊坐著去了。
王彪一聽說姜三娃要帶他去,心裡有幾分不樂意,噌的站起來,說:「隊長,我這右腳還沒好利索呢,」他指一指岳冬子和皮猴兒,咧嘴一笑,「他倆願意去,你就成全他倆唄,你情我願這多好。」
姜三娃嘿嘿一笑,說:「噢,這陣兒你的腳又不利索了,我看咱從牛背嶺下來的時候,你可跑的比誰都快,你是不是害怕不敢去?」
王彪說:「切,我會害怕?刀山火海我都闖過,許莊村我能不敢去?隊長,你也太小瞧人了吧。」
姜三娃說:「既然不怕,那就跟我去,」他見王彪還想爭辯,便一擺手,「行了,這是命令。軍令如山你懂不懂?」
王彪雖然不情願,但一瞥見岳冬子正抱著胳膊冷眼瞅著他,不陰不陽似笑非笑。他心裡這火一下就上來了,心說,好小子,你膽敢小看我,你打量著我真不敢去嗎?正所謂人要臉樹要皮,他當即一腆胸脯,說:「是,隊長。」
姜三娃和王彪扮成貨郎,分別挑著擔子便出發了。馬頭村離著許莊村不過三十多里,按說不用費多大勁兒就到了。可這會兒日當正午,暑氣正盛,走在路上卻要辛苦得多。
王彪乾脆把頭上戴的破草帽抓在手裡不停地扇忽。他心裡雖叫得苦,可若是要他在岳冬子面前認慫,那也是萬萬不肯的。他時不時有氣無力的喊著:「我挑的可不是一般的擔子,我挑的是百寶箱,你缺的,我這兒有,你不缺的,我這兒有比你那個還好的。有女人用的針頭線腦、胭脂水粉、梳子發卡,襪子手帕,小孩的玩具耍物,老人的煙袋鍋子,快來瞧一瞧,看一看,準有你稀罕的東西。」
姜三娃見王彪雖然無精打采,可說的還一套一套的,撲哧一樂,說:「王彪,你看看除了咱倆人,這周圍哪有個人影?你要是對老天爺說,我估摸著是白費唾沫星子。」
王彪瞟一眼姜三娃,沒好氣的說:「你還別笑話我。我這叫幹什麼吆喝什麼,備不住哪棵樹後面就坐著個人呢,聽見我喊就得蹦出來,死活要買咱的東西,你要不喊,他能聽見嗎?酒好還得會吆喝,你不吆喝小心一件也賣不出去。」
姜三娃說:「聽你這麼說,好像有點道理,看來我也得喊一喊才行,要不然到時候你賣完了,我一件都沒賣出去。」
王彪忽然嘿嘿一笑,說:「可不是嗎,你想啊,要是你挑著一擔子貨出來,到了晚上還把這一擔子貨原封不動的挑了回去,嫂子見了,就會問,你是咋回事,一件東西都沒賣出去?看人家王彪咋就都賣了呢?你們倆同樣都是出去賣貨,怎麼差別就這麼大呢?晚上罰你!」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忽而哈哈大笑,學著女人的聲音,尖聲尖氣,「到了被窩裡,只給你後脊背!「
姜三娃聽王彪扯了半天,原來是拿他開涮,便伸手拍了王彪後腦勺一下,說:「你小子真是胡說八道!我啥時候跟她睡一個被窩了?」他雖這麼說,到底底氣不足。
王彪倒也不惱,兀自笑著,說:「你這人真是沒個勁道,睡就睡了唄,還老是假正經,不肯承認,切,不像個爺們。」
姜三娃說:「咱不往她身上扯好不好?」
王彪說:「不好。」
姜三娃問道:「為啥不好?」
王彪說:「為啥?你這叫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你有老婆了,可我還打著光棍呢。天這麼熱,咱倆要不說點有意思的事,走著多沒勁啊。你不能只是自個兒偷著樂啊。要不你把在牛背嶺上跟嫂子睡覺的事說說唄,肯定特別**,哈哈……」
姜三娃見王彪越說越來勁,老提他不愛提的事,心裡多少有點發急,繃著臉說:「王彪,你沒完沒了是怎麼著?你要是再跟我犯貧,小心我真收拾你!」
王彪知道姜三娃是在嚇唬他,所以根本就不在乎,繼續有幾句沒一句的跟姜三娃開玩笑逗悶子。
二人在路上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間離著許莊村越來越近了,眼看著再走一二里路就到許莊村東頭了。
王彪說;「眼瞅著咱可就到許莊村了,我可都吆喝了一路了,到了村子裡就輪到你吆喝了。」
姜三娃低聲說:「咱倆到底誰是隊長?你還命令上我了,我命令你到了村子裡繼續吆喝,不得有誤!」
王彪說:「你這是以勢壓人。跟你說,你那一挑子貨賣不出去,可賴不著我啊。」
姜三娃說:「行了,別廢話了,這說話咱們就到了,沒準兒村子裡有敵人,咱可不能讓他看出破綻來。」他忽然停下腳步,「王彪,把你帶的槍拿出來。」
王彪問:「你要我的槍幹啥?」
姜三娃已然把自己身上帶的駁殼槍掏了出來,說:「咱不能帶著槍進村子,萬一碰上鬼子,一看咱倆帶著槍准露餡,啥消息也別想打探出來。」
王彪把身上的王八盒子拿出來擱到姜三娃手上。姜三娃去貨擔裡找出一塊灰布,把兩支槍捲起來包好,而後朝四下裡一看,見左近不遠處有一棵柳樹底下有個樹洞子,便過去把槍放進了樹洞子裡,又找來一塊一尺見方的石頭堵住樹洞子,這才拍了拍手上的灰,說:「咱把槍藏到這裡邊,走的時候再取。」
雞犬之聲不相聞,村子裡靜悄悄的,杳無人聲。
姜三娃和王彪一邊走一邊不住往四下裡看,但見家家戶戶都是大門緊閉,連半個人影都見不著。
但凡山村之中,只要貨郎的吆喝聲一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霎時就會從各處湧來,一準是呼啦圍個裡三層外三層水洩不通。不管買不買,就瞧瞧貨郎擔子裡的東西,也是稀罕得不得了。可這陣兒,王彪的吆喝聲就像石沉大海,波瀾不驚,一點反應也沒有。王彪起初還亮著嗓子吆喝了幾聲,次後來越來越覺得瘆得慌,聲音便逐漸低了下去。
姜三娃和王彪正沿著一條巷子緩步而行,忽聽背後隱隱有腳步之聲。二人一對眼色,各自明白,要小心了。
不待二人回頭,背後忽然響起雜沓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有人高聲喝道:「你們倆鬼頭鬼腦的在這兒幹啥呢?」
姜三娃和王彪聞聲轉過身來。只見二十多步開外走過來五六個人,一水的皇協軍打扮,除為首之人腰裡挎著匣子槍以外,餘下的五個人都背著步槍。
為首之人二十**歲年紀,身材粗壯,歪戴著大蓋帽,綠豆眼兒,嘴唇上稀稀拉拉留著兩撇小鬍子。
小鬍子手裡拎著一根馬鞭,帶著那五個人一步三搖走到姜三娃和王彪跟前,上上下下把二人打量一番,這才開口說道:「倆貨郎搭伴走,這我還是頭一回瞧見,都說同行是冤家,你們倆倒是不怕互相搶買賣。」
姜三娃心說,你個狗腿子,操的閒心還不少,我們倆搶不搶買賣礙你蛋疼是怎麼著?他臉上卻堆著笑,說:「長官,我們是兄弟倆,我叫王大,他叫王二,都還沒成家呢,所以結伴而行,好互相有個照應。不管我賣還是他賣,都一樣,都是我們自己家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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