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老李不期而遇,姜三娃極是高興,竟忘了疲累,兩人說起話來沒個完,眼看著屋子裡的光線越來越暗,外面竟已是紅日西沉,歸鴉點點。老李起身要回去,姜三娃一把扯住他說:「要不你今晚就睡這兒吧,我還沒嘮夠呢,咱們再商量商量咋下山。」
老李一笑說:「隊長,你這人咋是個榆木腦袋呢,人家大姑娘上趕著要跟你,你還不願意?你說人家哪一點配不上你,要模樣有模樣,還有一大寨子家當,你這一上來那就是少寨主啊,多威風。」
姜三娃被老李說的啞然失笑,說:「是啊,要照你這麼說,我姜三娃還真是走桃花運了,白撿一個媳婦兒不說,還撈了個少寨主當。」
老李說:「這不是好事嗎?你老是走啊走的,我看你就擱這兒待著得了。」
姜三娃拍了老李脊背一巴掌說:「行了,你就別跟我在這兒逗悶子了,淨扯些個沒用的。我和那塗金花他是一路人嗎?她是個啥人?那能合適嗎?再說了,我現在是別的啥心思都沒有,就是一個心思找到咱們的隊伍。」
老李仍舊嬉皮笑臉地說:「她是個啥人,她不就是個女人嗎?你是個男人,你沒娶,她未嫁,這不正合適嗎?隊長,我看你不願意是怕那個小妮子吧,啊?」
姜三娃騰地站起來,說:「放驢屁!我會怕她?我是怕女人的人嗎?我長這麼大怕過誰?」
老李見姜三娃被激的性起,兀自笑個不停,說:「那你為啥不敢娶她?」
姜三娃說:「瞧你這又繞回來了不是?我那是怕她嗎?現在是娶媳婦兒的時候嗎?行了,老李,你也別跟我在這兒尋開心了,咱還是商量商量怎麼走吧。」
老李說:「這事我看還是得從長計議。咱們要走就是四個人,冒冒失失硬來恐怕不行。」
姜三娃點頭正要開言,房門忽然開了。春娥和彩霞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倆人都是駁殼槍插在腰裡,虎著個臉。春娥說:「李中堂,你不知道山寨的禁令嗎?」
老李一愣,問道:「啥禁令,我不太清楚。」
春娥說:「除非特別允許,小姐這個院子上下人等一概不得在此過夜。這條禁令你不知道?」
老李說:「哎呦,我還真不知道有這條禁令。真有嗎?真有的話,我不是不知道嗎,不知者不怪罪嗎。」
春娥說:「那這條禁令你總該知道吧,入夜之後,所有上下人等須各歸本隊,有違者,初犯鞭打二十,再犯即逐下山去,永不收用。」
頭一條禁令老李還真不知道,以為是春娥瞎編了來嚇唬他的。這第二條他還真知道,打他一上山山上有些啥規矩,李二嘎就都告訴他了,並且告訴他千萬別不當回事,要是壞了山寨的規矩,那塗霸天可絕對是要動真的,到時候別說他這個分隊長說了不頂用,就是誰勸也不好使。李二嘎此言卻也非虛,塗霸天治山確實極嚴,五花八門的規矩定了不少。其中有一條或可看出此人不同於一般土匪之處,那就是山寨之中無論是誰,一概不得吸食大煙,一經發現,沒有二話,立即驅逐下山。
當下老李心說得了,我也別沒事找抽了。看這倆丫頭槍都別在腰帶上,凶巴巴的,隨時就準備婁火的樣子,我還是趕緊麻利點走人吧,就笑著說:「知道知道,我咋能不知道呢,我這不就準備走嘛,可巧你們兩位就進來了。」
姜三娃一見春娥、彩霞進來就下逐客令,心裡老大不樂意,就說道:「他可是我叔啊,我跟我叔好多年沒見了,多說幾句話都不行啊?」
春娥說:「不管他是誰,小姐沒有特別囑咐過我們,我們就要按規矩來。」
姜三娃說:「那你們小姐呢,把她叫來我問問她。」
春娥說:「小姐這會兒不在。」
老李趕忙說:「行了,侄兒,你也別跟金花小姐說了,還是我先回去吧,咱明天再接著嘮不就得了。」
姜三娃也明白閻王好見小鬼難求的道理,跟這兩個丫環再說多少也是白搭。雖然如此,他仍然說道:「那好吧,我送你。」
姜三娃本來想著我送人你們總管不著吧,誰知他和老李往外走,那春娥和彩霞也在後面緊跟著。出了院子走了沒幾步,姜三娃站住不耐煩地說:「我送我叔,你們倆一直跟著幹嘛?」
春娥說:「小姐特別囑咐過我們倆,你要是出了這個院子,走到哪兒我們就得跟到哪兒,要是找不到你了,唯我們是問。」
姜三娃一時被弄得哭笑不得,說:「找不到我?我妹子巧鳳和兄弟王彪還在山上呢,我能去哪兒?」
春娥說:「那我們不管,反正小姐咋說,我們就咋做。」
老李說:「行了侄兒,你趕緊回去吧,這都到了山上,見面的機會多著呢?你也別老沖人家發火,這說明人家小姐心裡有你,她咋不派倆人跟著我呢,是不?」說完嘿嘿直樂。
姜三娃把老李拉到一邊低聲說:「老李,你就幸災樂禍吧你。」
老李邊笑邊說:「侄兒,你就此打住吧,我走了。」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姜三娃目送老李走遠,這才和春娥、彩霞又回到了院子裡。
老李從塗金花的院子裡出來時,天還有些亮光,走著走著就見月亮爬上來了,天色越來越暗了,趕他再走進那片林子的時候,天已完全黑了。和姜三娃說了一下午話,這會兒老李心裡特輕鬆、特舒坦,所以他的腳步也輕快的出奇。
老李一想起於萬春稀里糊塗就挨了一下,就暗自發笑。他心說也不知道那小子這會兒醒過來了沒有,當時自己下手可是夠重的,不知會不會要了那小子的命。想到這兒,就不知不覺奔著於萬春和塗金花發生爭執的地方走了過去。憑著感覺,老李很快就到了地方,一看於萬春已不在地下躺著,心中莫名地長出一口氣,看來定是這廝醒來後便離去了。他仍不放心,站在當地向四下裡看去,剛一扭頭,陡見一棵樹下蹲著一個黑影,老李這全身上下的汗毛就炸開了,暗道壞了,莫非那於萬春知道是我偷襲了他,在此等著我不成?這可如何是好?
老李以前在縣大隊經常打夜仗,是以練就了一對好眼,夜裡視物並不含糊。當下老李定了定神,仔細一看,見十來步開外的一棵樹下確實蹲著個人,雖然有月光,但因為有樹影的遮蔽,光線很差,老李一時無法斷定那人是否就是於萬春。老李暗自琢磨,要按理說,那於萬春應該不知道是誰給了他一下,他腦袋後又沒長眼睛。
老李把左手擱在背在右肩的槍上,為防不測隨時準備摘槍。他見樹下這位不吭聲,正想仗著膽子發話,忽見那位站了起來,逕直向老李走了過來。老李一看此人身量卻並非是於萬春,懸著的心遂放了下來,心想莫不是山寨裡的人吧,遂問道:「對面是哪位兄弟?」
那人聽得老李相問,忽然停住腳步,二話不說抽身就走。這下可把老李弄了個莫名其妙,他撓撓頭看著那人,不明白是在弄什麼玄虛,好奇心陡起,拽步向那人走去,口裡說道:「兄弟,走得這麼急幹啥,等等我嘛。」
那人聽得老李叫,沒有停步,反而腳下發緊,走得更快了。老李一瞧,心說此人好生古怪,莫非聾子不成?這個山寨裡有沒有這號人,我還真不清楚,但從此人剛才的一連串動作上判斷,此人應該不是聾子。那難不成是鬼?老李滿腹狐疑,管他呢,縱然是個鬼,我也得弄個明白清楚,不然我今晚上別想睡個踏實覺。想到這裡,老李便撒腿跑了起來,一副誓不追上不罷休的勁頭。
前面那人聽得後面蹬蹬的腳步聲,回頭一看見老李向他跑過來,慌忙也發足狂奔,又把距離拉了開來。老李尾隨此人跑了一陣兒。一直追到一座小破土地廟之前時,忽然不見了此人蹤影。老李心裡咯登一下,心說莫不是土地爺顯靈了不成?這種事什麼情況下會發生呢?老李以前聽人講過,若是哪個土地廟裡的土地爺像壞了的話,就說明這位土地爺不稱職,沒有為一個地方造福,作為懲罰,閻王爺會撤換他。在撤掉他之前,閻王爺會責成他去尋一個人,替代他的位置,而這個替代者也不能是隨便抓過來一個就行,必須德行人品具都沒啥問題,而陽壽也該滿的人才行。因此這位即將離職的土地爺就不得不常常顯靈,去尋訪一個合適的人選。若是某個人,他能夠看到土地爺,那麼基本可以肯定,他是被選中了,若是他還被引到了土地廟,那麼十有**他就將成為土地廟中的新主人,新的土地爺。
老李站在土地廟外面,是越想心裡越害怕,難道我陽壽該終了?看此人明明就是一路把我引到了土地廟,難道他娘的真是土地爺顯靈?躊躇再三,老李也不知該不該走進土地廟中。最後他一咬牙一跺腳摘下身上背的漢陽造,把槍栓拉開,慢慢地走了進去。
這土地廟建在山上,也不知成於什麼年代,不但小而且裡面蛛網密結,破敗不堪。老李之所以非要進來瞧瞧,主要是想知道這裡面的土地爺像是否已然倒塌毀壞。人往往是想什麼沒什麼,怕什麼什麼偏來。老李一進門,抬頭一看,見那佛龕上哪有什麼土地爺像,再一看地下,土地爺像分明已是損壞,七零八落散落一地。
老李心說完了,真沒想到我這條命沒有死在鬼子手裡,卻要讓土地爺給拿走了。在陽間雖然活得艱難些,可至少還能打鬼子,這要到了陰間豈不是萬事皆休了,縱然是能做這一方的土地又能如何,了不起也就是個廟裡的泥胎而已,太平時節還能受些香火,要趕上這戰亂的時節,還不得跟這位土地一個下場,連這泥胎也保不住。
老李環顧破廟之內,沒有發現任何人影,更堅定了那種離奇的想法,沮喪之餘,遂靜靜等著小鬼前來索命,可是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動靜,心道莫不是還差著些時辰?
所謂魔由心生,人最怕就是自己魔怔了,一股邪氣蒙了心,五感亦會不明。老李對著佛龕下殘破的土地像發呆之時,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廟門背後正藏著方纔他所追趕之人。那人見老李呆立不動,遂悄悄從門背後走出,又輕輕抬腳走出了廟門,身子向一側一閃即沒。
老李出了一會兒神,這才把槍重又背起,低著頭走出廟來,尋路往回走。剛走出去不多遠,就聽前面傳來喧嘩之聲,遠處有十來個人迎面朝他這邊跑來。不多時就到了老李近前。老李一看為首的正是於萬春。於萬春只看了老李一眼,並不理他,只是揮動著手裡的匣子槍說道:「兄弟們,今晚上非要把那個姓姜的給滅了不可,敢他娘的偷襲老子。老子要不取了他的性命,枉活一世,把這於字倒過來寫!」
跟隨於萬春的眾人也立即附和道:「對,這小子純粹是活膩了,也不打聽打聽咱於隊長是誰,就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老李見那於萬春頭上纏著繃帶,顯然是被砸的不輕,想來自己確實下手過重,聽他們口口聲聲要去找姜三娃,知道於萬春定以為偷襲他的人是姜三娃,是以才會糾集部眾前去尋仇報復。這樣看來,今番自己是闖下了大禍。雖說有塗金花和她的兩個貼身丫環在,但看於萬春等人氣勢洶洶的架勢,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也不知會不會鬧出啥事來。
老李決定尾隨在這班人之後,以便相機行事。如果沒有事怎麼也好說,若有不測發生,也好暗中相助。他拽步才要走,突然有人在他背後拍了他一下,說道:「叔,你咋在這兒?我可找你老半天了。」
老李一聽是李二嘎的聲音,就回過頭來,一看果然是李二嘎站在身後,就說道:「哦,我瞧瞧那於萬春這是要去幹啥。」
李二嘎說:「你沒聽見於萬春吵吵嗎?他這是要去找那個姓姜的晦氣。」
老李說:「那咱過去瞧瞧,看他們能鬧出個啥名堂來。」
李二嘎說:「湊這熱鬧幹啥?走,叔,跟我回去喝兩杯。」
老李一心要跟過去,說道:「你不知道你叔我就愛湊個熱鬧嗎?」
李二嘎說:「我跟你說,叔,這事不用看都知道結果。別看於萬春這會兒趾高氣揚,一會兒準得耷拉著腦袋回來,他敢碰咱們山寨有名的三美,哪一個是省油的燈?純粹是活得不自在了。就說那春娥、彩霞吧,不但性子烈,而且身手好,這種女人給我我也不要。」
老李被李二嘎這一說,也覺得很有道理,遂也放下心來,可還是站著沒動。
老李說:「二嘎,你猜我剛剛從林子裡路過的時候,看見啥怪事了?」
李二嘎問道:「你說說看到啥怪事了。」
老李說:「我看見土地爺顯靈了,把我引到了那個破土地廟裡,你說是不是我陽壽該終了,閻王爺要讓我做土地爺?」
李二嘎呵呵笑了起來,說:「叔,你可太會逗了,我可不是小孩啊,你拿哄小孩的話來哄我。那土地爺隨便什麼人都能做嗎?快走吧,我這中午就沒喝好,咱趕緊回去喝酒是正理。」他不由分說拉著老李就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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