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秒緊迫,殷凝需要轉勢的運氣。
她鄭重其事做了投擲骰子的準備動作,紅色的方塊順著她凍得蒼白的掌心滑落到地上。只是短短的幾秒鐘,殷凝卻覺得無必漫長,她似乎看到骰子貼著她的皮膚相互滾動,以極為緩慢的速輕輕落到地面。然後在力的反作用下彈起,濺起地上一層薄薄的水花。細小的水珠紛落,漾開一小圈一小圈漣漪……
豆大的雨點打落到窗台上濺起水珠,「嘩嘩」的雨水沖刷了她七歲那年夏末最後的悶熱,殷凝記得那是一場非常大的雨。
才下午兩點,天空卻黑的猶如夜晚。悶雷伴著龜裂的猙獰撕扯天空,爆發出一道又一道明晃晃的閃電。
世界上沒有哪個孩子是不害怕電閃雷鳴的,殷凝小的時候也不例外。
這天是週六,她照例隨著父親一起來到兒童醫院心理輔導中心「上班」。因為突然下起的雷暴雨,讓她原本想在院子裡玩滑梯和蹺蹺板的想法落了空。
不過也好,這樣她就可以躲開那個名叫錢君霆的怪男孩。
父親的資料準備室和心理輔導室是分開的,只要她呆在資料準備室不亂跑,就不會碰到他。
記得她第一次和他一起玩鞦韆,她差點被他推得從鞦韆上摔下來。要不是她的力氣還不算小,死死抓住了鞦韆的鐵鏈,外加後來有看護跑過來制止即將發生的危險。不然的話,她肯定會摔得很慘。
人會本能的對想要傷害自己的傢伙或事物敬而遠之,這是自然天性。
後來還有一回,她在院子裡的長凳上玩吹泡泡,正看著透明的肥皂泡,在陽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斕而出神,卻被錢君霆逮個正著。
小君霆走到她的身邊,自上而下的看著她。和煦的陽光好像在他的身上灑了一層明媚的亮粉,讓他長長的睫毛和柔軟的頭髮末梢都看起來亮晶晶的。他一臉無害,表情嚴肅而委屈,「上次不是說好了,以後要一起玩的麼?」
不得不說,這小子從小就長得很漂亮,天生的桃花眼妖孽臉。又因為家境富裕,穿得衣服也比其他孩子考究得體很多,舉手投足之間更是帶著股貴氣。
「是哦……」小殷凝有點吃不準上回的鞦韆事件是意外,還是蓄意的,叫她有點心虛。轉念一想既然自己答應要和人家玩,幼小純良的心理哪懂得什麼巧言令色、委婉推辭,「你來的正好啊,我們一起玩吹泡泡。」
她腦海裡盤算吹泡泡的遊戲很安全,總不會再出什麼危險。
「吹泡泡有什麼好玩的。」錢君霆的小臉上總算是揚起一抹笑意,「今天天氣好,給你看個好玩的東西。」
說著他一把抓起她的手腕走到院子的花壇邊,然後笑而不語地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小塊奶糖。
望著奶糖,小殷凝還以為那是給她吃的,剛想伸手卻不料錢君霆慢悠悠地剝開糖紙,把奶糖扔到了花壇上。
「呀,你這是做什麼?」殷凝小吃貨皺起眉頭,心裡很是為這香噴噴甜蜜蜜的奶糖可惜。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小君霆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十分認真地看著那塊奶糖。稍時,便有一兩隻螞蟻路過,在奶白色的糖身上爬了一圈,又離開。
「看。」小君霆指著兩隻忙碌的螞蟻,「你知道它們為什麼在奶糖上爬了圈又走了麼?」
殷凝也是頭一次這麼認真的觀察螞蟻,搖搖頭,「不知道。」
「那是它們發現了食物,然後回去告訴蟻穴裡的螞蟻們出來搬糖。」
「它們那麼小,能搬得動嗎?」
小君霆勾了勾唇角,「你知道動物界裡,力氣最大的動物是什麼嗎?」
「大象!」小殷凝想了想隨即脫口而出。
「不對。」他搖了搖頭,「是螞蟻。」
「啊?」殷凝對這個答案感到很意外,「螞蟻那麼小,怎麼會力氣大呢?大象多厲害啊,可以駝動很多很重的東西。」
「沒錯,大象是可以駝動很多人或者很多木材。但是大象可以駝動和他自身體重相當的兩三隻大象嗎?」
「這個……我不知道。」
「但是小小的螞蟻,卻可以背動以自己體重為單位標準的十幾倍,甚至是幾十倍的東西。」
殷凝七歲的小腦瓜有點轉不過彎來,聽得懵懵懂懂。卻也饒有興趣的開始看螞蟻搬糖。片刻後,果然如同錢君霆所說的,奶糖周圍開始聚集越來越多的螞蟻,將糖塊圍繞起來,爬上爬下好不熱鬧。
殷凝正看得起勁,她很想知道螞蟻到底是怎麼搬動糖塊的。卻不料這時,錢君霆從口袋裡掏出了個放大鏡鏡片。只見他將放大鏡鏡片舉到糖塊的上方,調整了下距離。一個刺眼發亮的光點立刻投射到糖塊之上。
「這是幹嘛?」
「實驗開始了。」
錢君霆似乎沒有聽到殷凝的話,專心致志看著亮點下的奶糖,因為聚光的高溫,奶糖開始融化,把很多螞蟻都粘在了糖上。螞蟻們慌亂的舞動節肢,扭動肢體痛苦掙扎。
他嘴角微微上揚,又將帶著高溫的光點移到一隻被困的螞蟻上。看著就像有一盞超亮的聚光燈,投射在那小小的演員上,做著痛苦的表演。
殷凝皺起眉頭,她看到小螞蟻因為光點的照射而開始更加痛苦的扭動肢體,拚命揮著節肢。她感覺它就要死了,要被活活的燙死。
「快停下!」殷凝大聲叫道,「小螞蟻要死了!」
「切,不過是只螞蟻。」錢君霆奇怪地看著殷凝,又看看還在不斷掙扎的螞蟻,冷冷地說,「怎麼還沒死?難道是不夠熱?」
說完,他忽地抓起一邊殷凝的手,死死按在花壇上,重新調整了下光點的聚焦,將帶著炙熱溫的光點照到殷凝的手背上。
男孩子的力氣總是比女孩大很多,況且錢君霆要比殷凝大了三、四歲,殷凝自然抵不過他,被他抓住的手腕生疼,手背還像被煙頭燙了似的痛。
「啊!」殷凝失聲尖叫,這才讓抓住她手的錢君霆放開了她。
小殷凝倔強的沒有哭,狠狠瞪著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事的男孩兒,心裡愈發覺得這個男孩可怕。她沒有逞口舌之快罵他,也沒有處於報復心理打他,只是捂著手背轉身逃開了。
一連兩次的可怕經歷讓她覺得這個孩子是個天生的魔鬼,即便他長得再好看,招人喜愛,也不能改變他的本質,更不能改變她害怕他,討厭他的事實。
「沒錯,他就是個怪胎。」小殷凝趴在窗台上小聲咕囔。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點四濺,灰濛濛的天空讓人的心裡陰鬱而沉重。
小殷凝的目光漫無目的地遊走在外面的院子裡,視線忽然被一頂紅色的雨傘牢牢吸引。她看到雨傘下有一位美麗的婦人,領著一個小男兒向著醫院大門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小男兒感覺到了位於二樓窗台的自己的目光,只見他幽幽抬起鬱鬱而清澈的眼睛,望向自己。
啊,原來,那才是她第一次看到她的白夙。
窗外,雨聲淅瀝……
「噠噠……噠噠噠……」
骰子敲擊著地面,旋轉翻滾地選擇自己的著地面。
殷凝的思緒很雜,很亂,因為環境的寒冷,她的意識開始變得混沌模糊。過去的很多記憶、場景開始毫無徵兆地跳入腦海,有好的,有不好的。彷彿做夢般,讓她犯困,讓她想睡覺。
她蹲在地上,兩眼無神地望著遲遲不肯塵埃落定的骰子,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祈禱。就連先前絕望時,心底升騰醞釀的恐怖念頭和思想掙扎——殺死衛欽恩逃出去的想法也蕩然無存。
骰子的聲音大而模糊地傳進殷凝的耳鼓,一路跳躍著滾出半米遠才不慌不忙的停下,帶著不願止步的慣性,它們還往前出溜了幾厘米。
「六……」
謝天謝地,她看到一個六,同時心臟猛地被提到了嗓子眼,目光迫切又遲疑地去尋找另一枚骰子。
「是……六……」
兩個六?
殷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寒冷讓她的肢體和大腦轉速統統放緩運作。她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又用力眨了兩下。直到身邊的金屬大門重重開啟,她才完全相信她終於可以離開的事實。
時間還剩下半分鐘。
見殷凝發楞,衛欽恩趕緊上前將她攙扶起來,然後又盡可能快地將紙箱裡的武器全都拿出來,塞到她的手裡,「快點出去。」
殷凝望了眼門邊的計時器,又望了眼衛欽恩蒼白的臉,「時間不多了,你要怎麼辦?」她的心裡開始深深的懊悔和懺悔,剛才有那麼一刻,她確實動過想要殺他,保全自己的心思。
衛欽恩抬手摸了一下殷凝的臉頰,微微一笑,「放心,我不會這麼快就死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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