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6日,天氣晴好,額爾金勳爵從新河莊來到軍糧城,前來拜訪蒙托邦和格蘭特兩位將軍,向盟軍介紹近日收到的來自直隸總督方面的照會。同時,格蘭特將軍也向額爾金爵士通報了從軍糧城外自刎的清朝大官身上找到的書部分內容。其中有一份加蓋了皇帝御印的通諭,上面號令所有臣民,不論滿漢,要以各種手段,如殺野獸那樣「消滅夷寇」。
通諭中指出,擒賊先擒王,額爾金作為「元兇」,人頭懸賞1500皮阿斯特(約1.2萬法郎,皮阿斯特是一種通貨單位,民間稱法國坐洋,中外流通的一種銀幣);聯軍兩主帥蒙托邦和格蘭特,人頭各值1000皮阿斯特(約8000法郎)。
額爾金很是不解這種做法的意義何在,國家與國家之間的戰爭變成了私人恩怨嗎?但榮祿解釋說,這是中國慣行的做法,同時他指出這份通諭表示出慈禧太后與恭親王抵抗到底的決心。額爾金表示贊同,他認為像慈禧太后和恭親王這樣「懷有極度仇外心態」的領導者是不值得效忠的。同時額爾金對於幫助榮祿等滿蒙貴族撥亂反正更加的熱情起來,的確被人懸賞頭顱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而直隸總督恆福的照會中還是老生常談,一直就是在警告聯軍,再擴大戰爭就意味著清軍將血戰到底云云。但這一次的照會末尾署名上多了一個人的名字,彭玉麟!
聯軍並不熟悉這個彭玉麟。而榮祿卻知道他的大名,他警告聯軍將領,這是一個危險人物。他有著豐富的作戰經驗,特別是與兵器、戰法和聯軍極度相似的太平軍的作戰經驗。
對此蒙托邦和格蘭特不大感冒,他們認為聯軍的兵力已經展開,並且得到了充足的給養,清軍裝備、作戰方式落後,一個彭玉麟在短時間內是不能有什麼作為的。但很快,他們就吃到了苦頭。
3月18日。英法聯軍,特別是法軍,正準備積極在白河上游距塘沽要塞5公里處加緊架設浮橋。事實上。蒙托邦將軍堅決要在河右岸展開軍事行動,他希望控制住白河,盡早逼迫清軍進行決戰。
他派利韋上校帶一個工兵連前去那裡偵察,任務是佔領新河對面的一個村莊。以控制白河兩岸。他們遭遇了一支清兵。戰鬥進行激烈,清軍利用地形優勢展開反擊,很快法偵察隊請求支援。法軍炮兵中校富隆.格朗尚指揮山炮轟擊,炮聲一響,當面的清兵就主動撤退。冉曼將軍親率勁旅,在白河右岸紮營。
當晚,白河右岸的法軍遭到了數千名清軍悍不畏死的夜襲,法軍在軍營外並沒有設置太多的障礙物。地雷也埋得很少,清軍用百餘頭牛開道。後面跟隨著大批的騎兵和步兵衝擊法軍營地。混戰一夜,冉曼將軍不得不率領剩下的人退到左岸,炮兵中校富隆.格朗指揮的山炮連隊則把十二門火炮遺失在了右岸,渡過白河的部隊損失了五百多人。
問詢趕來的蒙托邦將軍很是惱怒,冉曼將軍很是羞愧,他們都沒有料到清軍會大規模發動夜襲,利用夜色抵消聯軍火器上的優勢,而這一手彭玉麟等在江南和太平軍作戰的清軍將領都是慣用的,但對於太平軍,這個戰法到了後面作用不大,因為太平軍後來每到一處,必定先紮下硬寨,清軍夜襲根本攻不進去,可英法聯軍則沒有這方面的準備,或者說他們被一連串的勝利沖昏了頭腦。
蒙托邦將軍的行動遭到了批評,塘沽要塞沒有拿下,強行在白河對岸設置一個支撐點,可以說無濟於事。吳士禮認為,要佔領白河右岸是個錯誤的主意,雖然這個說法會讓法國人不悅。
3月19日、20日,聯軍兩主帥會晤,雙方重要將領共同商定下一步行動,榮祿作為特別顧問也列席參加。由於彭玉麟的出現,僧格林沁並沒有派出大量兵馬前來奪回軍糧城,相反他們在繼續加固塘沽要塞,而聯軍需要奪取塘沽要塞之後才能攻奪大沽要塞。這次會晤,大局攸關,因為聯軍在這裡耽擱的時間越久,清軍就有更多的時間進行兵力的調整和集中,可惜蒙托邦和格蘭特對進軍路線未能取得一致,聯合征戰,面臨風險。
蒙托邦始終主張,憑借炮艦的支持,首先奪白河右岸大沽主炮台。鄧恩等愛說別人壞話的英國人妄言,蒙將軍是要爭大功,爭個人之功。在蒙托邦看來,主炮台一旦陷落,將使左岸其他炮台一並不攻自破。故攻打主炮台,除軍事意義本身,還有一個心理因素:接連兩次,在大沽主炮台前英法部隊大吃敗仗。現在要向中國人表明,報仇時刻已到!
格蘭特斷然反對法方計劃,認為這太冒險。他指出,要到達那些炮台,先得過河,這將帶來諸多困難,而渡河又有延長北塘交通線的不利。其次,要冒險經過一個水淹地段,軍隊右翼暴露於敵軍騎兵打擊之下。再者,他還解釋說,大沽主炮台就算失守,其他炮台的兵力與塘沽鎮的防禦力量仍然還在。
格蘭特試圖說服法軍同僚,按照榮祿的建議,改變作戰方向,先拔掉軍糧城外圍的清軍軍營,然後大範圍的迂迴塘沽和大沽炮台的側後,截斷清軍的補給線,之後就等著清軍不佔自潰了。在格蘭特看來,事情十分簡單,他本人的計劃易於實施。可是,這個計劃需要時間,而現在聯軍的時間緊迫得很……
柯利諾將軍也贊同按英軍統帥意見進行軍事部署,蒙托邦司令仍然堅持個人立場。他甚至強調,聯軍的兵力無法徹底切斷清軍補給線,格蘭特和榮祿的計劃在他看來完全無益。不過,蒙托邦表示,如果格蘭特決意實施其計劃,他會和對方並肩作戰,但他覺得必須提出一份書面抗議!
果然,第二天格蘭特收到蒙托邦一封長長的函件,陳述個人理由。蒙托邦在函中解釋道,在如何行動的方式上,英方提出的作戰方案與他的主張相左;但為表示參與聯合作戰的願望,他仍會派法軍「與友軍協同行動」。在函件末尾,蒙托邦補充說,他的這些看法旨在開脫本國政府將承擔的軍事責任!這一態度,英軍人頗瞧不起,英國一些史學家也不以為然。
>格蘭特當天即予以答覆,對蒙托邦的論據一一提出質疑。格氏只強調,他惟一關心的是,如何在短時間內拿下大沽炮台,同時要把部隊傷亡人數壓到最低限度。
世上真有兩全其美的好事嗎?就在英法兩位司令官大打嘴仗的時候,一個事件影響了聯軍的最終決定。
這天榮祿很興奮的衝進格蘭特的軍帳,這是很沒有禮貌的事,但很快格蘭特就原諒了他,因為榮祿帶來了好消息,大沽炮台北炮台的一名清軍守將準備投靠榮祿!
這名清軍將領是天津本地的將領,恆福一個派系的人,自從僧格林沁到來之後,受盡排擠,後來因為僧格林沁手下將領陣亡了不少,他才得以出任鎮守北炮台的要職。恆福倒向榮祿之後,他手下派系的人自然在恆福的勸說下,也慢慢的倒戈了。
雙方已經約定了投降的時間,既然北炮台可以輕鬆拿下,格蘭特想出一個更加大膽的計劃,藉著北炮台失陷的檔口,聯軍艦隊配合,聯軍強攻大沽主炮台,只要大沽主炮台拿下,其餘炮台不攻自破,拿下炮台群後,塘沽鎮就是一個死地!
這位英軍司令真的下了大賭注!他不是不清楚,倘若大沽要塞前再吃敗仗,將使其軍事生涯就此完結,而且也會敲響英法聯盟的喪鐘。更有甚者,這會導致倫敦政府倒台。他和額爾金一樣清楚,其實這場對華戰爭在英國是很不得人心的。
20日夜晚,柯利諾縱隊與102步兵強攻團一起,開到北炮台下宿營,以便次日凌晨開始行動,北炮台清軍果然按兵不動,沒有清軍的偵察隊出來偵查,聯軍很順利的到達炮台下。
而英軍工兵,則連夜在平原縱橫交錯的河渠上架設橋樑或搭建過道,準備為後續強攻其他炮台鋪平道路。藉著北炮台中方的火光,架橋兵和坑道兵加快搭建進度,曾當過工兵軍官的拿皮耳將軍負責監督完成架橋工程。
凌晨4時許,炮兵在前,大部隊離開新河。由於地形狀況,不宜部署大的兵力,英軍調集2500官兵,法軍出動千餘人和2個炮兵連。額爾金由《泰晤士報》記者鮑拜陪同,登上一座寺廟屋頂,就近觀戰。
天氣沉悶,一片寂靜,額爾金遠眺大沽主炮台,心中還是七上八下的。僧格林沁近期對主炮台進行了加固,由3條放滿水的壕溝環抱,相互間則靠佈滿障礙物的防禦工事連接,中間設有各種陷阱和數行深埋地下的交叉木樁組成的綁縛網等。
炮台圍牆高5米,各雉堞胸牆窗洞架著多門大炮。炮台中心建有內堡,起擴大望和射擊範圍的作用,上面安置的6門重炮,通常向河中射擊,而此時已被指向陸地。右岸各炮台,炮彈射程可達對岸各炮台附近,戰鬥中可向其提供火力支援,而聯軍取得的優勢僅僅是北岸炮台的支援。
聯軍的強攻能夠拿下那夢魘般的大沽要塞嗎?額爾金手心裡捏了把汗水,但在記者面前他還是充分的保持著鎮定,《泰晤士報》記者鮑拜描述爵士中寫道:這次的軍事行動中,額爾金爵士一直矗立在那裡,如同一尊塑像一般,堅定而不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