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以來,聯軍收到的都是壞消息,法軍在陸路進攻上進展緩慢,雖然他們爆發出了非常堅韌的作戰意志,但當面的清軍總是擊潰一批又來一批,法軍的軍糧危機也沒有得到緩解,要不是英軍及時提供了一批軍糧過去,相信法國人就已經不戰自潰了。
接著就是英軍在海路上的挫敗,比上一次大沽口之戰損失更大,雖然千餘人的傷亡對於龐大的聯軍來說還不到傷筋動骨的地步,但對聯軍的士氣打擊是巨大的。大沽口要塞也被聯軍士兵們稱為東方的塞瓦斯托波爾,艱苦的戰鬥還在後面。
接下來就是太平軍令人覺得詭異的海上行軍,聯軍留在山東威海衛的偵查艦隊發來消息,太平軍大批的船隻在龐大的戰艦、戰船掩護下正在開往大連灣。聯軍總司令蒙托邦將軍對這個消息深感不安,因為上海傳來的消息稱太平軍這一次行動使用了他們幾乎所有的海軍力量,同時還有一個軍將近五萬人的陸軍兵力,這個兵力說用來對付俄國人在遠東可憐的海上力量無疑是大象打蚊子。
雖然太平軍一再聲稱軍事行動是對俄宣戰後的正常調動,但聯軍在渤海圍攻津塘的時候,背後大連灣有一支強大的軍事力量在後面窺伺,這種感覺是非常不好的。
就在聯軍上下一片愁雲的時候,一位神秘的人物來到了聯軍北塘的軍營中。接待這位神秘人物的是法軍情報官杜潘上校和英軍情報官吳士禮,這位神秘人物是在一隊清軍騎兵護送下達到北塘的。他們打著白旗通過了聯軍的前沿哨位。
二十多名清國騎兵是隸屬於那支原本駐守北塘的清軍部隊,到達聯軍北塘營地後,他們被客氣的監視了起來。他們也沒有帶什麼武器,他們甚至分出隨身攜帶的臘肉乾和中國烈酒給看守他們的法軍士兵們一起享用,很快他們便和法國人成了朋友。
杜潘和吳士禮一起會見了這位神秘人物,他穿著帶斗篷的長袍,在法軍情報部辦公室(北塘祠堂旁邊一間大屋子)裡,他脫下了頭上的黑色斗篷,露出一張桀驁不馴而又英俊的臉龐來。
多年後杜潘上校回憶起榮祿的時候稱。這位年青人有著貴族高貴的氣質,也有著令人不敢直視的陰鶩,這個人讓杜潘上校想起了法國歷史上那位著名的貴族叛亂領袖旺多姆公爵。
這位神秘人物正是榮祿。他和兩位洋人簡單的握手之後,用流利的英語簡單的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吳士禮並不驚訝,杜潘上校卻極為驚訝,因為榮祿的身份在法國來說就是一位曾經位高權重的貴族。而他如今做出的反叛行為就如同旺多姆公爵一樣。
榮祿很快向兩位洋人展示了清國東太后的一份詔書。委任榮祿為全權談判大臣,負責與洋人的一切事宜商談,包括戰爭進行時的一切軍事行動。
杜潘上校現在才恍然大悟,原來英國人一直沒有亮出來的底牌是這樣的,他還以為與英國人合作的是一般的清國地方官員,沒想到這次換成了清國政府內部最高的實權人物,對此杜潘上校在腹誹埋怨之餘,更多的則是歡欣鼓舞。
而吳士禮則有些皺眉。除了當前聯軍遇到的麻煩之外,榮祿也好。清國東太后也好,他們給予聯軍現目前為止的實際幫助實在太少,吳士禮多少有些失望的,而他卻似乎忘了現在他能在北塘的土地上站立著而不是還在海上飄著,其實是多虧了眼前這位年青的叛國者。
榮祿並沒有廢話,他開門見山的表達了對聯軍進展的失望,同時給兩位情報官帶來了最新的清軍佈防圖,上面不但標注出了清軍的炮陣、兵力部署,就連清軍後勤路線以及屯糧地點也都標注的清清楚楚。
「兩位請看,僧格林沁在軍糧城、葛沽和天津囤積了大量的軍糧和軍事物資,我們的軍隊已經佔據了軍糧城,外圍則是僧格林沁將近兩萬步騎兵的包圍和監視,聯軍其實需要做的只是突破北塘北面的泥沼地區,達到軍糧城和我們的部隊裡應外合擊敗清軍僧格林沁部,就能夠得到充足的給養和軍事物資,同時就可以繞開通往大沽的側翼陣地,從背後突襲大沽口要塞,徹底打通白河通往天津的水路……」
榮祿再一次體現了他和他所代表的清國叛亂貴族們的價值,杜潘上校和吳士禮中校都認為這是聯軍突破大沽口要塞唯一可行的道路與機會,很快兩人達成共識,將榮祿的計策形成書面字,各自上報自己的統帥。
榮祿在軍營裡休息了半天之後,他得到了英國額爾金爵士、法國葛羅勳爵、格蘭特將軍、蒙托邦將軍等人的聯合接見。在一次重複了他的計劃後,榮祿說道:「北京城裡的滿蒙貴族們都需要聯軍強大軍力的幫助,只要我們能夠重新將小皇帝和東太后解救出來,清國將與英法達成更加友好而親密的合作關係。」
額爾金爵士和葛羅勳爵簡單的交換了意見,政治家和軍事家的區別在這一刻展露無遺,格蘭特和蒙托邦則對榮祿提出的行軍進攻策略更感興趣,將來軍隊和國家能從戰爭中得到什麼好處那是政治家們去想的問題,而將軍們要做的僅僅是讓敵人的武力消失,最後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會見很快達成共識,格蘭特和蒙托邦沒有太過留意額爾金爵士和葛羅勳爵提出的政治條件,蒙托邦認為榮祿和他代表的東太后集團會全盤接受聯軍的條件,無論是貿易還是賠款,無論是路權、礦權,也無論是開放清國全境,更無論是租用威海衛為軍港……
但蒙托邦也注意到了榮祿的表情,他目無表情的接過了額爾金爵士開出的二十一條照會。就如同接過一份尋常書一般輕鬆,似乎其上讓出的利益與其無關一般。事後多年,蒙托邦將軍在回憶錄中寫道。後來我才明白,清國的那些滿蒙貴族們根本不在乎讓出了多少利益,他們只要能夠繼續統治漢人就足夠了……
就在此時,直隸總督恆福的照會送到了聯軍北塘營地內,額爾金爵士和葛羅分別看了之後,詢問的目光望向了榮祿。
榮祿笑了笑接過照會看了幾眼後,緩緩說道:「這是恆福總督與我約定的信號。能與僧格林沁聯名發出這份照會,說明他已經取得了僧格林沁的信任,後面的事情就非常好辦了……」
對此榮祿讓額爾金和葛羅托人轉告恆福。聲稱在中國政府拒絕英法盟國最後通牒之後,事務早已交到聯軍軍事將領手中,而這也是榮祿與恆福約定的信號,說明榮祿已經和洋人商談妥當了。
3月9日。吳士禮中校帶領一隊騎兵。前去探查位於榮祿情報圖上顯示的河堤北面不遠的那條隱秘小路,發現那裡留有車輪的痕跡。過了兩千米坑坑窪窪的路段,那條小路一下呈現平坦舒展、草地茫茫的景象。顯然,這條大道可以通行騎兵和炮兵,而且這裡並沒有清軍的阻擊陣地,相反這裡應該是屬於一個清軍陣地的結合部,除了偶爾有清軍騎兵前來巡邏之外,並沒有其他清軍駐守。相信清軍的兵力也有些捉襟見肘,並不能夠真正完全圍困住北塘。真是個好消息。而且沿途還發現許多池塘水也可飲用。
格蘭特將軍很想盡快離開北塘城,他向蒙托邦通報了立即進攻軍糧城的意圖。蒙托邦卻要求暫緩,原因很簡單,法軍的糧食不足以堅持著讓他們到達軍糧城,他們希望得到更多的英軍軍糧支援,而格蘭特堅決不從。
柯利諾後來回憶說:「兩司令之間的商談已無親切之感,而且言辭非常激烈。」最後蒙將軍只好高傲地讓步,回答道:「好吧,英軍提供軍糧,法軍走在前面。」於是,兩主帥決定法軍走在前面,法軍先開拔。數日以來,驕陽當空,難得天氣好轉,條條道路易於通行。
3月12號,英法聯軍登陸北塘15天之後,終於向這個「偏僻的角落」及臭氣熏天告別。真希望永不再來!葛羅致書巴黎說:「沒有人對此次成功持懷疑態度。但是必須拿下大沽要塞,使白河暢通無阻,而在此之前我們需要和軍糧城的那支清國盟軍匯合。我軍佔領天津,好讓我們能夠取得更多的糧食和物資,這樣我們將有持續進攻的能力,最終我們的軍隊將開進這座古老國家的首都。」
拿皮耳帶領英軍第二師和騎兵作為第二梯隊,從右側踏上9日查明的那條通向軍糧城的小路。米啟爾則率其部隊沿主河堤推進,由冉曼指揮的千餘法軍則在最前面開路,柯利諾將軍暫留北塘。快到新河莊,聯軍在這裡遇到了一批清軍步兵,他們還在匆忙的趕築雉堞牆和塹壕,顯然聯軍之前對這裡的偵查引起了清軍的注意,這支部隊是才被派來駐守這裡的。
清軍準備不足,倉促應戰,聯軍炮火開路,步兵攻佔,很輕鬆的在半小時內就解決了戰鬥,這支三千人的中國步兵被打得慘敗,戰死數百人,其餘人逃去無蹤。
在聯軍右翼,第二戰線上,拿皮耳縱隊受到4000清軍騎兵攻擊。阿姆斯特朗重炮投入戰鬥,錫克騎兵擊退清兵騎兵。清軍騎兵潰退到河北岸工事堅固的塘沽鎮,傷亡很大。而英軍只有2個軍官受傷,3個錫克兵被打死。
拿皮耳將軍驚歎清軍的驍勇,他們僅以弓箭長矛為武器,處於現代化殺傷力大的阿姆斯特朗炮火之下,卻那樣泰然自若,堅強不屈。吳士禮也承認,「從未見過如此勇猛的士兵。」
塘沽是個防守嚴密的重鎮,駐有清軍騎兵大營,根據情報顯示,這裡是僧格林沁的指揮部。蒙托邦不願罷手,建議乘勢向南邊數公里的塘沽挺進。格蘭特盡量勸阻。他解釋道,英軍已經疲憊不堪,尤其步兵隊伍被迫停在河堤上,四周都是水,面臨敵營炮火轟擊,而己方炮兵和步兵無法展開。還是應該按照計劃北上軍糧城,先奪取那裡的物資。
蒙托邦固執己見,下令法軍單獨進發,對塘沽鎮擺出攻擊的架勢。但是,他隨後又將部隊召回,或許是出於謹慎吧!這次未遂行動,貝齊亞上尉有趣地比做是「火力偵察」。格蘭特簡潔地評論:「蒙將軍總算承認他的做法無用,故把部隊拉了回來。」吳士禮也強調法軍司令指揮「失誤」。當時,杜潘上校同樣不怕批評本軍統帥,他覺得英國人有節制,「行動得理智」。對蒙將軍,大家可不會這麼說!
可也就是蒙托邦將軍的這一次火力偵察讓清軍統帥僧格林沁判斷失誤,得到探馬的偵查,大批法軍集結準備攻擊,於是他認為聯軍還是將要強攻塘沽鎮,所以他下令按兵不動,各部嚴密守衛塘沽鎮,意圖依托工事來與聯軍周旋,可他這一次又失誤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