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蕭雲貴主動換了話題,開始和南丁格爾聊起了醫護,西王從太平軍實踐的事例出發,向南丁格爾展示了太平軍以預防為主的醫護理念,南丁格爾沿途過來也看到了太平軍那嚴苛到幾乎變態的行營規矩,士兵們都要時刻保持個人衛生,並且沒有訓練和任務的時候,士兵們很多精力都花在整理住處衛生和消滅營地內蛇蟲鼠蟻上,一定要喝煮沸的水,糞便集中清理,不許隨地大小便等等。
接著蕭雲貴又說出了他的一些建議,東西方醫療雖然都有很大的發展,但很多疾病的命名混亂,蕭雲貴建議南丁格爾建立一個完整的統一的醫學疾病命名方式,實行國際統一命名,這樣能大大減少因為疾病名稱混亂而帶來的不便。還有逐漸被人們發現的各種病菌也需要進行統一的命名,這一點上巴斯德兄妹已經開始進行了。
同時蕭雲貴建議姚遠他們編訂出較為完善的護理手冊和護理案例,就如同太平軍的陸軍操典一樣,把護理制度系統的整理出來,這樣護理學校便有了完整的教材。並且運用統計學來對一個地區或是一個人群的健康狀況進行分析,找出醫療薄弱的地方,針對高發病源進行遏制等等。
蕭雲貴站在巨人肩膀上提出的這些建議無疑是令南丁格爾感到意外的,她原以為這個看似粗魯的男人只是一個會指揮打仗的軍人,沒想到他對醫療護理也有這麼深刻的認識,她仔細的聽著西王的每一句話,她發現每一句話都對她有很大的啟發。
莫佳娜也已經習慣了西王夫婦這種令人意想不到的提醒,就像當初洪韻兒告訴她和哥哥巴斯德青黴菌能殺死很多病菌一樣,每次巴斯德在微生物領域有重大突破幾乎都離不開夫妻二人的提點。現在青黴菌的各種實驗已經完成,巴斯德正在和一群化學、生物專長的學家研究如何提取大量的青黴菌製成藥劑。青黴菌的發現並不困難,困難的是提煉成藥物,但巴斯德很有信心能很快解決這個問題。
南丁格爾和西王聊了很長時間。直到午飯時間,蕭雲貴讓莫佳娜陪南丁格爾下去用飯,他自己需要繼續辦公。這時候南丁格爾才注意到到西王桌案面前堆積如山的公文,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這個男人的工作多如牛毛,但他卻能耐心的花幾個小時時間陪自己聊醫護知識,南丁格爾不禁又對西王的評價高上了幾分。
南丁格爾和莫佳娜走後,姚遠忍不住問道:「西王,這個南丁格爾有那麼大的能力能夠影響英國的政策嗎?」
蕭雲貴停下硃筆笑道:「不能,就連英國女王都不能,他們的政策需要議會表決。」
姚遠皺眉道:「那為何西王您還要和她說那般話呢?」
蕭雲貴放下硃筆道:「南丁格爾雖然沒有那麼大的政治能量,但她在英國民間有很高的聲望,利物浦、倫敦等地幾年前都爆發過霍亂,那時候她就活躍在民間。就如同當年我們進蘇州時一樣,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幫助百姓們。隨後她在克里米亞戰場上救死扶傷,照顧傷員。我問你,姚遠,你治好的病患有多少?」
姚遠搖搖頭道:「不記得了。」
「被你救活、治好的人對你如何?」
「自然是感恩戴德。」
「他們的家人呢?」
「一樣很感激我。」
蕭雲貴撫掌大笑道:「很對。一個好的醫護人員總能廣結善緣,因為他們救人治傷,假如你救了一千個人,那這一千個人都會感激你,而這一千個人的家人、朋友呢?你會發現救一千個人會有三千甚至更多的人感激你。南丁格爾就是這樣的人,她救過的人和你一樣或許都不記得有多少了,但那些被救過的人和他們的家人一定會記得。她在英國有提燈女神的稱號可不是白來的,為什麼民間會有捐款讓她成立基金會?這些就說明南丁格爾在英國民間的聲望很高。而且作為醫護人員,通常他們的心腸都很慈愛,厭惡戰爭帶來死傷是要比常人更強烈,利用她正合適。」
姚遠哦了一聲,低下頭去。蕭雲貴看著他說道:「我知道你也討厭戰爭,那天你衝著童強勝發火時我就知道了。」
姚遠抬起頭道:「西王,我……」
蕭雲貴抬手打斷他道:「不必解釋什麼,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對於我們這樣還沒有站起來挺直腰板的民族來說。避免戰爭那是奢望,不管是對內或對外的戰爭,我們都必須接下來,只有戰爭才能令我們站起來,而戰爭一定會帶來死傷。我能做的就是在戰爭時盡量減少自己的傷亡,而你要做的就是在出現傷亡時盡可能的多救人命!」
姚遠默然片刻,向西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軍禮隨後道:「我明白了,西王殿下,我會好好和南丁格爾女士交流經驗,正如您說的,醫學無國界。」
說罷姚遠便退了下去,蕭雲貴不禁苦笑起來:「醫療無國界,但殺人的武器卻有國界。」
姚遠走後沒多久,洪韻兒便快步趕來了,見她行色匆匆,蕭雲貴還道有洪天貴福的消息了,便問道:「是幼天王有消息了麼?」
洪韻兒搖搖頭,上前把那份密報遞過去道:「是清廷那邊出大事了,慈禧和慈安還是聯合奕?發動了政變,肅順等顧命八大臣被剿除了。」
蕭雲貴愣了一愣,接過密報細細看了起來,越看眉頭越是緊鎖,「想不到歷史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咸豐提前死了,慈禧馬上發動政變,肅順這個志大才疏的蠢材,被兩個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洪韻兒淡淡的說道:「肅順連歷史上那個真慈禧都玩不過,更何況這個慈禧還很有可能也是個穿越者?歷史上慈禧是在回到京城才發難,這個慈禧倒好,直接在承德就發動政變,不出十天就穩定了局勢,當真厲害。」
蕭雲貴看著密報口中道:「「這個慈禧的佈局很精細,榮祿控制了承德精銳清軍神機營,還做了無間道。臥底在肅順身邊,肅順等人一舉一動都瞭如指掌,慈禧還假意提議將承德其他兵權交給醇親王奕翾,肅順馬上反對。結果兵權交給了榮祿。最可笑的是肅順為了安撫醇親王,竟然把承德行在領侍衛大臣之職交給奕翾,他腦袋被驢踢了嗎?」
洪韻兒皺眉道:「慈禧這是以退為進,用承德外圍所有的兵權換侍衛兵權,肅順只是不想八大臣和兩宮鬧得太僵,醇親王奕翾雖然是恭親王的弟弟,但此人素來謹慎,肅順還以為這人沒什麼威脅,交出兩宮侍衛兵權也能讓兩宮安心些,所以才變成這樣。」
蕭雲貴冷哼一聲道:「肅順這是把自己玩死了。你看他還讓榮祿的人接手尚虞備用處,從始至終他就沒防備過榮祿,咱們這個老同學果然天生就是演戲高手啊。」
洪韻兒輕歎一聲道:「事已至此,再說也無用了,我們今後該怎麼辦?清廷那邊的穿越者也完成了上位奪權。將來我們北伐必定會很吃力的。」
蕭雲貴沉吟片刻道:「我們比他們還是有些優勢的,首先他們還要應對接下來英法聯軍的進攻,其次慈禧還不是完全一個人說了算,還有慈安在,最後就是我們在蘇褔省有比他們好的基礎。」
洪韻兒秀眉微蹙道:「但我們也有難處啊,定南九省再北伐,但如今湘軍昌獠。還有翼王也沒完全歸附,還有我最擔心就是你登基稱帝的事,這件事我們還要多多造勢,否則處理不好會出亂子的。最頭痛的還是洪天貴福,這人就是個定時炸彈,要是哪天跑出來了。別有用心的人必定拿他做文章。」
蕭雲貴奇道:「白澤堂和情報司都沒有線索麼?」洪韻兒搖搖頭,蕭雲貴摸著下巴道:「其實我們應該反過來想,要是我們是洪仁發和洪天貴福最有可能躲到哪裡去。」
洪韻兒眼前一亮道:「翼王那裡!」
蕭雲貴搖搖頭道:「不會,石達開雖然是忠義之士,但洪家向來不信任他。而且武昌還在打仗,過去那邊太危險,我倒覺著他們可能往南跑了。」
洪韻兒若有所思的道:「往南跑?南邊有什麼?楊輔清在江西的勢力已經瓦解,江西、福建都沒有他們可以投靠的人。投靠的人?我怎麼沒想起來,還有洪仁軒,這人現在在香港啊!」
蕭雲貴笑著點點頭說道:「老婆就是聰明,一點就記起來了,可以派人去香港查訪了。」
洪韻兒哼了一聲道:「平時都是我提醒你,今天怎麼你會想到洪仁軒?」
蕭雲貴笑道:「我剛才見了南丁格爾,她說起一些在香港的見聞,提到她見了瑞典巴色會教士韓文山,我就聽著韓文山這個名字耳熟,後來才想起韓文山是洪仁軒入教的受洗人,便想起來了。呵呵,這叫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啊老婆。」
洪韻兒啐了他一口道:「好,我馬上派人去香港追捕,倒是那南丁格爾長什麼樣?我還真想見見這個傳奇的女人。」
蕭雲貴笑道:「也就是一個英國女人而已,也沒什麼出眾的地方。」
洪韻兒白了他一眼道:「你一定是說人家的相貌,你這個以色相看人的傢伙。」跟著輕歎一聲道:「我倒是很佩服這個女人,終生沒嫁,把自己的一生嫁給了事業。」
蕭雲貴起身上前攬住她的纖腰,低頭親吻她的臉頰低聲呢喃道:「你嫁給我也算是嫁給了事業。」洪韻兒心中一暖,回應起蕭雲貴的親吻來。
兩人纏綿片刻後,洪韻兒紅著臉推開蕭雲貴道:「我還是先去把事情安排妥當再說。」
蕭雲貴嗯了一聲,跟著說道:「這次承德那邊來的消息內容多了很多,是不是白澤堂直隸那邊有人混進宮裡去了?」
洪韻兒嗯了一聲道:「是的,是一個叫程靈秀的女大夫混了進去,這時她第一次傳回消息來,這女子有膽有識,是個做間諜的好料子。」
蕭雲貴點點頭道:「要用好她啊,難得我們能把人安插進去,今後和老同學的博弈,就看這個程靈秀能發揮多大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