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太平軍這邊朝堂上的動盪,清廷方面的動盪卻是更大,雖然有了一次南昌大捷,但清軍整體開始從進攻轉為防禦的態勢卻是不可改變的。
十月初,就在南昌大捷不久之後,太平軍北王韋昌輝攻陷廬州,翼王石達開連續攻城陷地,開始威逼荊襄的安全。面對湖北、安徽等地的戰事失利,咸豐帝暴跳如雷,領班軍機大臣祁寯藻被撤職查辦,兵部尚書桂良降三級留任,總督江北兵事的勝保被革職鎖拿京師問罪。
隨後咸豐派了宗室大臣命惠親王綿愉為奉命大將軍、僧格林沁為參贊大臣一道領兵南下繼續剿匪。而曾國藩、榮祿等人卻因為南昌大捷得到了封賞。
榮祿因為是旗人的關係,不但也得了巴圖魯的勇號,還得了提督銜封賞,更弄了件黃馬褂穿穿。只是他的提督銜是個虛銜,還不是實授官銜,是以仍舊在湘軍中領兵。咸豐單獨給過榮祿旨意,讓他好好在湘軍中任職,並隱晦的告訴榮祿監視曾國藩等漢軍將領。其實咸豐雖然下達了各省辦團練自保的旨意,但他也是擔心這些將來握有兵權的漢將,也生怕他們會起來造反,是以各處團練中也多有滿人將官任職。
南昌之戰榮祿和曾國藩算是賺到了,在隨後的追擊戰中,楊輔清留下的錢糧、火器等物資就讓湘軍吃了個飽,又得了朝廷的封賞、褒獎更讓人眼熱。
湘軍在回師衡陽的時候,還曾遭到其他幾路清軍的刁難,原因也就是他們繳獲的東西太過豐盛了。也還是榮祿出面和幾路清軍達成了一筆交易,湘軍這才能安然回師。清軍之內也不是鐵板一塊,因為互相爭奪軍功、爭奪俘虜、爭奪繳獲。各路清軍都曾爆發過衝突,只不過這種衝突各路將領都不會上報,能搶到那是本事,搶不到那是沒本事,這年頭帶兵打仗也還是看實力的。
湘軍的實力就不容小視。是以各路清軍還是買榮祿的賬,在付出一部分戰利品之後,榮祿和曾國荃率領湘軍回到了衡陽。
回到衡陽之後,未來岳丈曾國藩大喜過望,接連擺了三天酒宴替榮祿和曾國荃慶賀,相比歷史上湘軍第一次出兵大敗輸虧來說。湘軍這次未成兵的出兵冒險活動得到了巨大的回報,曾國藩怎麼不高興呢?
原本曾國藩對榮祿這個旗人女婿還是有些不待見,總覺得自己是迫於形勢將女兒許配給他,但現下來看榮祿這小子年輕有為,而且有他在湘軍想必也能讓朝廷對湘軍大大的放心,是以曾國藩開始倚重榮祿起來。
此番湘軍大勝而歸。不少湘軍將領都叫囂著要收復長沙等湘中失地。但榮祿卻堅定的認為湘軍練兵還未成,還不是大舉出兵的時候。曾國藩也贊同榮祿的說法,湘軍水師未成,此時出兵還遠不是太平軍的對手,特別是長沙此時經過太平軍數年的加固可謂是固若金湯,想要收復長沙必須有十足的把握,否則太平軍在南昌之敗便是榜樣。
曾國藩和榮祿聯手壓制了湘軍中的躁動後。兩人繼續在衡陽練兵,榮祿依舊擴大著他對廣東的生意,並且源源不斷的通過陸路購買西洋火器武裝湘軍。
這天午後,天色已經是深冬的陰冷,雖然是午後卻沒有一絲溫暖之意。榮祿在看完最近一次的買賣賬冊後,起身整了整衣冠,暗歎一聲:「還是蕭雲貴這小子放得開手腳,好大的手筆,整個的槍械生產線都買了過去。」
原來榮祿在廣州開辦了自己的商號,在負責做生意之餘。榮祿的榮韻商號還負責打探消息。西殿太平軍訂購了瑞典卡曼爾萊德m1842型號步槍生產線兩條,以及配屬的附件和彈藥生產線三條,總共花費三百餘萬兩白銀,這個天價的交易在洋人聚集的廣州不是什麼秘密。
榮祿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這小子第一反應就是看能不能在廣州劫奪這批貨物。但後來得知這次交易英國人居然派出了軍艦護航,同時瑞典人也很謹慎,他們只在香港停靠補充給養、煤水之後便繼續北上了,並沒有在廣州、廈門、福州等地停靠的打算。這讓榮祿感到鞭長莫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洋人的貨物北上寧波。
榮祿起身走到書房的窗畔,看著窗外烏雲壓頂,忽然感到了一絲無力感,是自己的動作太慢還是因為自己頭上的禁錮太多了呢?為何自己總是走在蕭雲貴的身後?他深知湘軍裝備的滑膛槍在遇上大批裝備線膛槍太平軍之後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災難後果,線膛槍雖然比起滑膛槍來可能射速稍稍要慢一些,但線膛槍的射程卻可以彌補這一切,還有線膛槍的精準度也是非常可怕的。
榮祿甚至可以預見到自己手下的湘勇排著排隊槍斃的陣列還沒靠近太平軍的陣列之時,自己的陣列就會被射程達數百米遠的線膛槍打得千瘡百孔,排隊槍斃戰術需要保持完整的陣列來保持火力,湘勇雖然悍勇,但榮榮祿不認為湘勇會比紅衫軍更驍勇,就算是紅衫軍,要是在還沒進入射程之前就損失兩到三成的戰力也是會崩潰的,更何況湘軍?
更可怕的是在防禦戰上,太平軍也可以依靠線膛槍的射程優勢穩穩當當的在滑膛槍和弓箭射程之外壓制住湘軍守軍的火力,有了線膛槍的大規模使用,榮祿甚至可以預料到蕭雲貴這廝一定會組織和訓練專門的狙擊手,那對湘軍防禦來說也是一場巨大的災難。防守都防不住更別提湘軍去進攻西殿太平軍的堅固營寨了,在線膛槍的射程之外湘軍就會崩潰。
越想越心煩意亂之下,榮祿決定去見曾國藩,他也要購買線膛槍,同時也要朝廷向洋人施壓,不能這樣放任下去。打定主意後。榮祿喚來僕役更衣,收拾停當後,榮祿乘了頂暖轎逕自往曾國藩在衡陽的府邸而去。
到了曾國藩的府邸之後,榮祿走下暖轎,卻發現一旁停了幾輛車馬。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上幾名女眷走了下來。榮祿一身便服,穿了件紫色的長袍,外面披了件熊皮大氅,頭上一頂淡藍圓帽,看起來很是精神帥氣,卻引得那幾名女眷鶯鶯燕燕的笑鬧著不時朝他望來。
榮祿走上府邸的門房。回頭看時,只見幾個女眷中兩個丫鬟、兩個嬤嬤模樣的女子簇擁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朝著自己指指點點的笑語著,那少女明眸皓齒,笑起來的樣子很是甜美,只是年齒尚幼,眉宇間雖然嬌俏但卻少了成年女子的嬌媚。一身的白狐皮襖子,看起來更加的可愛。
榮祿微微一愣,目光看去時,那幾名丫鬟、嬤嬤嚇得低下了頭,唯獨那少女卻還昂著素首望著自己,雕琢玉器般的俏臉上紅暈叢生,但卻絲毫不躲避自己的目光。眼神中滿是好奇。
只見幾輛馬車上不斷的搬下物件來,都是些居家的物件,就連上好的紫檀木桌椅都搬下一套來,更有女子香閨中用的香爐、屏風、錦被等物。
榮祿招招手喚過門房小廝問道:「這是誰家小姐?」
那小廝乃是曾國藩府上的長隨,榮祿常年出入曾府,又和曾府定下了鴛盟,是以曾府上下小廝都對榮祿很是熟悉。那小廝上前獻媚笑著打了個千道:「爺,這位便是大小姐了。」
榮祿腦中還在糾結著太平軍的軍備之事,一時沒回過味來,口中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曾大小姐。」
身旁榮祿的心腹李重提醒道:「軍門。這位小姐就是未來的夫人了。」
榮祿這才反應過來,這女子便是和自己定了親事的曾國藩長女曾紀靜了。榮祿微微清咳一聲,敢情適才那幾個丫鬟、嬤嬤是在向曾紀靜指點,告訴她誰是她未來的夫婿。
對於這門親事,榮祿完全是出於利益考慮。卻沒想到曾紀靜是這麼一個玉雕粉琢的可人兒,雖說婚前不大方便見面,但自己這樣和她在曾府門口偶遇,不上前打個招呼也說不過去,當下榮祿對李重道:「把包袱裡的那柄放大鏡拿來。」
李重依言將放大鏡取出,這放大鏡乃是榮祿準備帶給曾國藩的,曾國藩開始上年紀有些看不清文書,榮祿便在這次行商事命人買了幾個眼鏡和放大鏡來,準備送給曾國藩。
接過放大鏡後,榮祿徑直走向馬車旁的那可人兒,那幾個丫鬟和嬤嬤似乎沒料到榮祿居然這般大喇喇的便走了過來,嚇得低頭退到曾紀靜身後。
那少女也沒料到自己的未婚夫婿會忽然朝自己走來,當下小臉更是漲得通紅,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榮祿走到面前微微一禮道:「曾小姐你好,我是榮祿。」
榮祿的自我介紹帶著客氣和直率,曾紀靜一時間有些慌亂,她沒想到今日會在家門口遇上自己的未來夫婿,也沒料到他會過來和自己說話,但她幼程庭訓,也是書香門第的知書達理之人,當下紅著小臉納了個萬福,低聲答道:「榮公子你好。」
榮祿覺得自己實在沒什麼和她好說的,當下把手中的放大鏡遞了過去道:「這是西洋的放大鏡,可以將物體放大了來看,很是有趣,這個送給你算是見面禮吧。」
曾紀靜微微一愣,卻沒有伸手,榮祿有些不耐煩起來,拉著她的手將放大鏡交在她手中,道了聲:「我有急事面見曾大帥,咱們回見。」說罷便大步走了。
曾紀靜心頭突突直跳,看著手中的放大鏡,俏臉漲得通紅,一旁的小丫鬟卻低聲吃吃笑道:「咱們未來姑爺好特別啊,一見面就送了小姐這麼個古怪事物,這東西能做什麼用?不過這未來姑爺倒是相貌堂堂還很年輕啊。」
曾紀靜回頭嬌嗔道:「你們小聲點,剛才不是你們嘰嘰喳喳的會把他引來麼?」
一旁的嬤嬤笑道:「小姐你也別害臊,今日咱們才到衡陽,老爺都還沒見到就先見到他了,難道這不是緣分嗎?」
曾紀靜紅著小臉看著榮祿那筆直健碩的背影說不出話來。(。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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