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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九十一章 難以抉擇 文 / 不開心的橘子

    蕭雲貴嘿嘿一笑,向曾水源兩人道:「你們先下去準備吧,記得還要出榜安民,告訴城中百姓,我天國大隊人馬即將到來,各人無需驚慌,各安乃業。讓堂外的牌刀手放左先生進來吧。」

    曾水源和唐二牛躬身去後不久,左宗棠氣急敗壞的搶上堂來,滿面怒容的指著蕭雲貴喝道:「你、你把我妻小抓來做什麼?」

    蕭雲貴滿臉堆歡,笑著說道:「先生別急,我這不是抓,是派人去請,而且是讓我家夫人親自去請的,後來本王也親自去接了,可沒半點無禮和怠慢的啊。」

    左宗棠仍是怒意不消:「你以為這樣就能逼左某投靠你們了麼?癡心妄想!我左宗棠最恨被人要挾,你快點放了我的妻小,否則我左宗棠和你拚命!」

    蕭雲貴也不氣惱,笑嘻嘻的搬過一張杌子,將左宗棠按著坐下,左宗棠本不想做,但蕭雲貴手上力氣很大,左宗棠被按下竟然沒有半分反抗之力,跟著蕭雲貴又親手端過杯茶水敬上,口中緩緩說道:「左先生,你先別急,坐下慢慢聽我說。我太平聖兵不日便要北上攻打湘陰,我是想著先生家小要是還在柳家沖居住,就怕柳家沖像瀏陽那樣,慘遭兵火焚戮,左先生的家小何等金貴,若是有什麼閃失豈不糟糕?所以本王就先行去接尊夫人和兩位公子前來長沙,等兵事過後,再回家鄉,豈不是好?先生,本王這是為了你家人好啊。」

    左宗棠心中雖然還是有些不忿,但想起瀏陽那些百姓被官軍搶掠屠戮的慘況,心中便有餘悸,真要是像蕭雲貴所說,太平軍北上和清軍在湘陰鏖戰,不管是誰都逃不過兵災,按此說來,蕭雲貴去接家眷也是出於好意。但左宗棠臉還是很臭,冷冷的說道:「那這麼大的事,你就不能和我商議一下麼?」

    蕭雲貴一攤手道:「本王一來想給鹹先生個驚喜,二來呢也是怕先生洩露了我方軍機,所以沒能先告訴先生,這個是本王疏忽,本王給您賠禮。」說罷深深的一拜,言辭甚是懇切。

    左宗棠緊繃的臉上終於一鬆,起身回了一禮道:「那我的家小現在何處?」

    蕭雲貴微微一笑道:「本王已經讓宣嬌安排後院單獨的廂房給貴家眷居住,這會兒應該梳洗完了,先生儘管去見他們。稍後先生要是還想走的話,我會派人送先生一家到湘潭去,那頭應該會安全些。」

    左宗棠遲疑的看著蕭雲貴問道:「你把我夫人孩子接來,難道真的不是想要挾於我?」

    蕭雲貴摸著鼻子笑道:「哪的話,我和先生是朋友,這是幫朋友的忙而已。不過呢,這些天先生考慮得如何了?」

    左宗棠猶疑片刻後道:「此事稍後再說,左某先去見見妻小。」

    蕭雲貴微笑著一擺手道:「先生請便,稍晚本王準備了酒宴給先生慶賀一家團聚。」

    左宗棠心中記掛妻兒,略略拱手道了聲謝,蕭雲貴吩咐親衛牌刀手前面引路,左宗棠便轉身跟著牌刀手往內堂走去。

    穿過後院花庭,來到府衙廂房外,只見此處都是女兵執刀守衛,左宗棠心中略安,想來自己的妻小有洪宣嬌照顧,定然不會受到欺辱。

    蕭雲貴的牌刀手並未跟進去,只在後院外等候,只見一名貌美女兵上前來,行了一禮後道:「左先生,夫人和公子已經梳洗完畢,現下正在用飯,請跟我來吧。」

    這女兵似乎之前在聽洪宣嬌辯說上帝之時見過,只是不知道姓名,左宗棠回了一禮道:「有勞姑娘了。」

    那女兵微微笑道:「小女子名喚李璇璣,一路陪伴夫人公子前來,夫人多有說起先生之事的。」

    左宗棠嗯了一聲道:「聽姑娘口音,似乎是咱們湘人啊。不知姑娘何處人氏?璇璣此名大有深意,倒像是出自書香門第。」

    李璇璣美目一寒,淡淡的說道:「我是瀏陽人氏,大哥被拉去做了團練兵丁,如今生死不知,老母被清妖害死,我如今已經是家破人亡了。」

    左宗棠一怔,臉上好一陣不自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低頭跟著李璇璣到了廂房之內。

    進到廂房之內,只見洪韻兒正陪著周詒端和兩個孩子用飯,見左宗棠到來,都站起身來。兩個兒子興高采烈的跑上前去,周詒端眼眶一紅,走上前去納了個萬福,有些哽咽道:「老爺,總算見到你了。」

    洪韻兒拍拍手笑道:「嗯,我吃飽了,左先生,你們一家人慢慢說話吧,我回屋歇息去了。」

    左宗棠道了聲謝,洪韻兒笑吟吟的和李璇璣一道走了出去,她見一家人相聚,心中還是挺為他們高興的。

    相互問候了幾句之後,左宗棠讓周詒端和孩子坐下,問起洪韻兒是如何去柳莊請他們的,周詒端性子柔和,想起洪韻兒誠懇的言詞,當下略過洪韻兒裝成湘潭周家之事,只說了擔心湘陰打戰,所以洪韻兒請他們到長沙和左宗棠團聚,要是左宗棠不願意留下,洪韻兒答應送他們回湘潭周家。

    左宗棠聽完後,鬆了口氣,和蕭雲貴說的倒是差不多。周詒端又說起張亮基和彭玉麟前來延請之事,聞言左宗棠輕歎一聲道:「若是省城未失,張亮基前來延請,我或許還有辦法力挽狂瀾,但現下、現下……」說到這裡他便說不下去了。

    周詒端見兩個孩子都吃好了,便吩咐兩人先到床上睡覺。給兩個孩子蓋好被子後,周詒端款款回到左宗棠身邊坐下,見左宗棠眉頭緊皺,輕輕握住他的大手柔聲道:「老爺是不是很難抉擇?」

    左宗棠微微一笑,拍了拍周詒端的柔荑,輕歎道:「是啊,很難抉擇。起初聽聞長毛作亂,又是一夥信奉洋教的教民賊匪,為夫很是不屑一顧,原本想著省城有羅饒典、駱秉章等幹吏鎮守,一時不會有失,便打算到省城來,為家鄉父老做些實事,讓百姓少受些兵災禍劫。可想不到長毛西王奇兵突出,竟然奇計迭出,省城迅疾失陷,為夫也不能走脫。本想著長毛破城,定然是燒殺搶掠,為夫還道會就此身死,與你們母子天人永隔。還好那西王行事仁厚,入城後沒有燒殺搶掠,他們居然還安養百姓。比起為了保全自己官聲而置闔城百姓生死於不顧的駱秉章、翁同爵之流好太多了。」

    周詒端點頭道:「是啊,璇璣姑娘也和我說了不少西王和太平的事跡,進城時,街上孩童所唱的童謠都是在歌贊西王和太平的。還有那棋盤納捐之事,也虧西王能想得出來。」

    左宗棠皺眉道:「不錯,那天聽聞此事,出於好奇,為夫就前去看看這棋盤如何納捐。這西王所想的算計之法果然令人匪夷所思,為夫便打算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後來和朱昌琳去見了他,西王此人初看時粗鄙無狀,一派武夫模樣,但交談之後,為夫卻發現他實則粗中有細,智勇雙全,更難得的是他沒有什麼架子,為人也甚是豪爽謙遜,絕對不是一般的尋常土匪賊寇。為夫就有些意動,打算再多留些日子,看看他的行事到底如何。」

    「後來他四面出兵,竟然連敗官軍,手下兵馬越打越多,相反官軍卻銳氣盡散,別說克復省城,便是能否保住其他州縣還在未知之數。」左宗棠緩緩說道:「他數次延請於我,但為夫都礙於他們信奉洋教,與我中華文化格格不入,所以沒有答應,後來他卻讓他的夫人西王妃來辯說。西王妃也是個奇女子,不但相貌出眾,而且文武雙全,更難得的是她對儒家之學洞悉甚深。她的一席話讓為夫想了一整天,後來為夫總算明白,為夫一直考不上科舉,正如她所言,為夫所信的乃是儒家經世致用之學,而絕不是朝廷所推行的八股文章。她一言切中時弊,朝廷對我們讀書人正是即用且防,不敢鼓勵讀書人有所革新,只能因循守舊。為夫才明白,其實多年以來為夫內心裡一直是抗拒朝廷這種禁錮人心的做法,只是為夫身在局中,沒能看得透徹。」

    周詒端柔聲道:「老爺喜歡的是經世致用之學,自然與眾不同,西王妃一介女流居然有此見識,我自愧不如啊。」

    左宗棠淡淡一笑道:「這倒未必,他們夫婦似乎貌合神離,而且時常有口角,不像我們夫妻這般和順。」

    周詒端報以一笑,心中之感覺暖融融的。

    左宗棠深吸一口氣接著道:「太平之內有西王和西王妃這等人物,手下將士作戰勇猛,令行禁止,對百姓秋毫無犯,甚至對大戶富商也都手下留情,足見他們目光遠大,並未執迷於眼前蠅頭小利。反觀官軍,軍紀敗壞,四處坑害百姓,各地官吏畏首畏尾,相互掣肘,相互推諉,焉能不敗?別說是張亮基來請我,就算是程矞采或是陸建瀛來請我,為夫都不一定出山襄助官軍了。但為夫在湘中親朋故友多是朝廷中人,從賊恐為恥笑,所以難以抉擇啊。」

    周詒端點點頭道:「也是,那我們就兩不相幫,回湘潭暫避好了。」

    左宗棠忽然想到一事,問道:「等等,你說張亮基到家中延請為夫,那他們和西王妃碰面沒有?」

    周詒端有些不解的道:「是見面了,但西王妃他們似乎被張亮基和彭玉麟瞧破了身份,後來還有官兵來追殺。」當下周詒端將天井村之戰一五一十說了。

    左宗棠目瞪口呆的站起身來,頓足道:「難怪蕭朝貴如此爽快答應放我們回湘潭,張亮基他們知道我的妻小跟著長毛走了,定會以為我已經從賊了。」

    周詒端心下著慌,急忙說道:「老爺寬心,我們臨來時對柳莊人說是回湘潭娘家,而且一路來並未表明過身份,官軍不知道我們在長毛隊伍之內啊。」

    左宗棠氣急敗壞的道:「糊塗,張亮基、彭玉麟、胡林翼這幾個都是人精,哪會猜不到的?」

    周詒端低聲哭泣起來:「那、那我們怎麼辦?是我連累了老爺。」

    左宗棠煩躁的擺擺手道:「此事與你無關,為夫越陷越深,本就難以自拔了,如今你們一到長沙,便就再無轉圜餘地了。」

    周詒端輕輕啊了一聲,問道:「那、那我們只有投太平這一條路了麼?」

    左宗棠深吸一口氣道:「還有一絲希望,那就是當今咸豐皇帝!為夫要等著看看咸豐皇帝會如何處置省城丟失此事,若是他對丟失省城這件事從輕處理,說明咸豐皇帝乃是個仁厚之君,那為夫這個身陷賊窟,迫不得已從賊的借口或許能說得通,畢竟我們很多親朋好友都是朝廷中人,有他們說項,日後就算朝廷知道我們曾今在長毛這裡待過,也不會深究。但要是咸豐帝刑罰苛峻,說明咸豐此人不是聖主仁君,也必定不會放過我們,就算你有多少辯詞都是無用,那時候我們就只能橫下心投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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