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書院卷雲亭內,蕭雲貴哼哼唧唧的抱怨道:「你、你果然是要殺我,而且連殺我兩次,昨晚一次,剛才一次,好你個四眼妹,良心大大的壞啦!」
洪韻兒銀牙一咬,坦然道:「是,不過我殺你不是兩次,是三次!」
「好啊,好啊,你果然心腸歹毒,你一定是想報復從前我給你取外號的仇是不是?」蕭雲貴氣急敗壞的怒道。
洪韻兒白了他一眼道:「我剛剛才認出你來,知道是你在蕭朝貴身軀裡以後,我馬上就收手了,姐姐我是那麼小氣的人麼?我都告訴你了,殺你是有原因的,你聽我說完。」
蕭雲貴皺眉道:「你想殺我三次?昨晚一次,剛才一次,還有一次是什麼時候?」
洪韻兒撇撇嘴道:「就是在井塘村,你被人挾持的時候,我用火槍救你的時候,最開始我是瞄著你打的……」
蕭雲貴顫抖著手指著洪韻兒氣道:「好啊,你、你這般惡毒。」
洪韻兒不理會蕭雲貴,小嘴一撅道:「那時候我又不知道是你,不能怪我,換了是你,你也會殺了別人保自己的性命吧。」
蕭雲貴心中一驚,沒想到平時看起來心腸很好的洪韻兒到了生死關頭,居然坦言會為了保住自己性命而殺害別人,從前都沒看出來啊,想來人性自私果然是如此,真到了生死抉擇的時候,大多數人還是會選擇保自己性命。誠如洪韻兒所說,換了是自己,那又如何?自己就真能大無畏的犧牲自己,以全他人性命麼?蕭雲貴啞口無言,因為他自問做不到,所以也沒有什麼言語可以指責洪韻兒的。
蕭雲貴怔怔的說道:「能命你這個西王娘下手害自己丈夫的一定是天王洪秀全吧,這老小子是不是早就看有天兄附體的西王不順眼了?」
洪韻兒緩緩搖搖頭道:「不是天王的命令,想要你死的是東王……」當下便將那晚楊秀清吩咐洪宣嬌的事一一說了。
蕭雲貴初聞時微微一怔,跟著便陷入了沉思,聽完沉吟片刻後搖搖頭道:「此事不對,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我印象中,天父和天兄向來是一體的,楊秀清要殺蕭朝貴有些不大可能,要知道楊秀清和蕭朝貴歷來過從甚密,跳大神都是雙簧一起上,楊秀清怎會輕易自斷臂膀?你也該記得他倆是如何一道架空洪秀全、排擠馮雲山、打擊上帝教元老曾氏、王氏的。」
洪韻兒也靜下心沉思起來,說到玩陰謀權術,她始終不及蕭雲貴這個風流少爺,因為蕭雲貴沒把心思放在學業上,所學所做的都是他老爸那做生意的一套,他也曾經說過學校裡教的那些沒用,他寧可多學一點他父親的為人處世、生財之道。所以玩這些勾心鬥角的勾當,洪韻兒還真得聽蕭雲貴的,當下兩人七拼八湊回憶起天父天兄奪權的事跡來。
貴縣賜谷村是洪秀全、馮雲山在廣西傳教的第一個落足點,是拜上帝教的最初發軔之地。道光二十四年四月洪秀全第一次來賜谷村,在舅家表兄王盛均家的熱情款待和懇切要求下住了半年。他在這裡白天教書,晚上講道,在賜谷、長排和附近村莊的客家人中進行活動,為百姓排難解紛,題詩斥責六烏神.特別是稟於知縣營救王盛均的兒子王為正,在百姓中樹立了威信,不但王盛均全家人入教,而且在短期內貴縣「皈依受洗禮者逾百人」,王為正更成了上帝教的忠實信徒和積極分子。
洪秀全在家鄉精研教義一段時日,又赴廣州向羅孝全「學道」之後,於道光二十七年七月第二次入桂,還是先到貴縣賜谷王家。聽說馮雲山經過幾年的艱苦傳教,己在桂平紫荊山區建立了上帝教,發展會眾成效卓著,在賜谷村住了幾天,就由王為正伴隨到紫荊山去會合。這年九月,洪秀全、馮雲山選擇高坑沖盧六家設立總壇,並率曾雲正、盧六、陳利等遠征象州,搗毀甘王廟,「傳聞甚遠,信從愈眾」。至十一月初旬,洪秀全又別馮雲山,在會眾曾玉璟護送下第三次到貴縣賜谷村,還是以賜谷村為自己主要的據點。
當時楊秀清、蕭朝貴雖經馮雲山發展入會,但直到此時其名還是不見經傳。可見馮雲山、賜谷王氏、曾氏等人同洪秀全淵源深長,關係密切,在上帝會中資格比楊秀清、蕭朗貴為老,當時的地位比楊、蕭為高。
這種情況,在馮雲山於道光二十七年十二月被捕入獄後起了很大的變化。洪秀全於次年二月回廣東另想辦法營救,廣西上帝會群龍無首,面臨危機。會內有的人利用當地民間降僮形式假借神靈附體傳言。這年三月三日,楊秀清第一次假托「天父下凡」,安定會眾情緒,與王玉昆等發動「科炭」,籌集資金,賄買官府,組織營救。馮雲山配合獄外鬥爭進行申辯,得以釋放。馮於這年五月在解送途中脫歸紫荊山,旋又離開紫荊山到廣東找洪秀全。
而洪秀全在廣州想利用清政府允許傳教的法令,借助教會之力營救馮雲山的計策失敗,又第三次來廣西,與出獄回廣東的馮雲山途中不遇。這年九月九日蕭期貴開始假托「天兄下凡」傳言。洪秀全在這年十月二十四日,承認了蕭朝貴的「天兄基督」代言權。而在這之前已經承認了楊秀清的「天父上帝」代言權。這樣,楊、蕭以「天父」、「天兄」名義編造符命,扶持洪秀全為「真主」,並被洪秀全確認為「軍師」,在上帝會中超越洪、馮以外的任何人而佔有顯赫的地位,於是就施展神通,逐步地剷除異己勢力,排擠馮雲山,架空洪秀全,而奪取領導權了。
馮雲山被捕出獄以及出獄後回去廣東,脫離實際鬥爭將達一年半之久,己酉年五月偕洪秀全再來紫荊山,上帝會內部的情況已經大變,他和洪秀全一樣承認了既成事實,不但軍師位次逐步降到楊、蕭之後,而且與洪秀全奉「天兄」之命一直「藏沉」、「避吉」,實同靠邊。當時上帝教內部與「高老高兄」打鬥的「妖宿」、「妖降」尚非個別,而資格較老、有一定實力欲與楊、蕭抗衡,爭相「扶主」的,只有與洪秀全淵源深長、關係密切的「珠堂」,亦即貴縣賜谷王家和曾氏等一些上帝教元老。
蕭朝貴在戊申九月初次假托「天兄下凡」之後,也同楊秀清一樣善於施展權術。他和楊秀清一起,用製造符命,擁護「真主」的手段,取得洪秀全的信任,然後假借「天父」「天兄」名義發號施令或者「挾天子而令諸侯」,威壓洪秀全按他們的意旨行事。他們三番兩次要洪秀全離開貴縣,脫離「珠堂」即賜谷王家的影響而置於自己的控制之下,並讓洪秀全與二次入桂的馮雲山隱居避風,實際上是靠邊站。由於楊、蕭恃有代「天父」、「天兄」傳言的優勢不但制服了那些不信他們的「妖宿」、「妖降」,而且通過培植黨羽韋正,拉攏和賜谷王家一起戰鬥的石達開,架空教主洪秀全使賜谷王家陷於孤立,在幾個回合中輕易地擊敗了他們。自庚戌年七月「天兄」迫使洪秀全不敢回蹤「珠堂」之後王玉秀、王盛通等人也就消聲匿跡了。後來「天兄」以「超升」的宗教儀式賜福老兄弟時,名單中也沒有他們。
而盧六、陳利、曾亞順、曾雲正、曾玉景、曾觀瀾等拜上帝教元老,在楊、蕭二人掌拜上帝教的領導權後,也是景況不佳,除了盧六入獄斃命外,其餘的人,尤其是曾玉珍家族中的一批積極分子,如「四處代傳此情,大有功力」的曾雲正都消聲匿跡。曾玉景則遭到楊秀清、蕭朝貴聯手的打擊迫害,雖參加了金田起義並出征到永安,因回桂平取眷屬,被官府捕殺。曾玉珍及其家屬根本沒有參加金田起義,曾氏大多數人迅速後退,乃至退出拜上帝會,一部分人雖參加金田起義隨軍遠征,但都未曾重用和恩封,說明這的確是楊、蕭二人一直在聯手排擠削弱洪、馮原先依靠忠於他們的勢力。
兩人談談說說,將各自知道的事大體說了個來龍去脈,洪韻兒站起身悄移蓮步,柔荑環胸緩緩說道:「東西二王聯手的確是無人可制,原來洪秀全自編自導自演的跳大神節目被楊、蕭巧奪了過去,反而更加淋漓盡致的超越了洪秀全的表演,洪秀全又不敢矢口否認其表演的真實性,只好伸長脖子使勁吞下苦果。但你有沒有想過,馮雲山在全州中炮而死,導致首義六王的權力失衡?」
蕭雲貴點點頭道:「此事我也想過,洪、馮二人加上北、翼二王聯手,或能制衡東、西二王,而且馮雲山此人高風亮節,為人謙遜退讓,在太平天國之中的作用倒是很像咱們那朝代的首位總理,可惜他死得早,中間的紐帶崩斷,洪秀全不甘受制於人自然要重新安排,所以他想殺西王蕭朝貴,削弱東王楊秀清的勢力,而東王楊秀清則是要保住蕭朝貴的。」
洪韻兒搖搖頭,秀眉微蹙道:「你這說法也不對,既然馮雲山死後,洪秀全斷了一臂,他一定想要拉攏西王蕭朝貴來和東王對抗,何必要殺西王呢?他只怕拉攏蕭朝貴都還來不及呢。」
蕭雲貴苦著臉抓抓頭道:「他娘的,真是什麼可能都有,但不管怎麼說,他倆人中總有一個想我死的。」跟著忽然眼前一亮驚喜道:「四眼妹,你說得對,洪秀全心裡是想拉攏我但是礙於東王,生怕和東王起衝突,而東王又擔心蕭朝貴靠向天王,所以兩人都想我死,看起來似乎我是必死無疑,但為何我不反客為主?」
洪韻兒奇道:「怎麼個反客為主?」
蕭雲貴呵呵笑著站起身看著遠處的長沙城道:「此時郴州大隊未到,我握有長沙城和一干兵馬,兩人我都不投靠,也不疏遠,我要成就太平天國中第三股勢力,這樣天王和東王有所顧忌,都會反過來拉攏於我,就不會都要我死了!」